時瀾走後,安凜策靜靜的一個人坐在房間裡反覆思考着她留下的話。連時瀾都看出來了,他又豈能一概不知?但就算是他,也實在不明白連筠會因爲這樣的一股仇恨陷得如此之深。深到她必須深入的隱藏才能不被發現,甚至於自己騙自己。
安凜策很想問,卻不敢問。怕觸及到她的傷疤讓她更痛!
現在看來,如果不盡快的解決她心底的陰霾,日後真會成爲她的障礙!
望着沉睡中的連筠,安凜策的眉宇緊了又緊。
另一邊,遠遠的就聽到時瀾和安凜策談話的連家兩兄弟則各自心有想法。沒想到家仇對於連筠而言那麼深刻,回想起她在連家的所言所說,他們愈發相信,連筠在天元大陸真是受盡了苦難!
“怎麼辦?”連尚景扭過頭問着在沉思中的連尚承。
連尚承也看了過去,最終卻化作一道嘆息,“我也不知道該怎麼了。事情真相如何雖還未弄清楚,但四弟的死,連筠的悲痛,都源於父親,毋庸置疑!”第一次,連尚承對自己的父親產生了極大的不滿,在如何也不能將還是小孩子的四弟丟在天元大陸不管,甚至回到家中都未曾對他們兄弟說過他們還有一個弟弟,明顯是不想讓人知道!這不想讓人知道的緣由,實在值得人探知。
“哼!老頭子真是老糊塗了!這一次我看他怎麼辦!”連尚景怒氣洶洶的道,踩人極限也不是這麼踩得!“……下次老太婆要跟他動手我不會再攔,讓他們打,最好老太婆贏!”他已經惡毒到這個地步了。
連尚承知曉連尚景的脾氣,喜歡意氣用事,但也喜歡暗地裡設計別人,沒百分百的遺傳愫情的性格也影響了百分之七八十。
“你別意氣用事,父母間的事讓他們自己解決。”連尚承還是知道不能插手父母間的那些事的,不然只會沒完沒了。
連尚景裂開嘴,笑得極其奸詐,“你認爲出了這些事後老太婆還願意跟老頭子過下去?你且看着,看着他們是如何分道揚鑣的吧!老太婆的性情,你還不瞭解!當年大哥的死就讓她險些發瘋,還好那時有老頭子寬慰。可現狀不同,四弟的死父親將承擔大部分的責任,還有連筠那筆帳,真算起來,你認爲他們還有再在一起的可能?”愫情是什麼人,說是鐵石心腸也不爲過。
連尚承聞言果然眉頭一蹙,目光凌厲的看着連尚景,“你不要作亂!”
“我纔不稀罕。”連尚景冷哼,“今天的事我還不知道怎麼跟安凜策他們交代!這筆賬我同樣記在老頭子頭上,居然連我都利用!”他對此很是憤怒。
連尚承聞言不爲所動,就憑連尚景還想去找連青宴麻煩?只有自找死路的份兒。他現在想的,是連筠……
“三弟,有時間你去了解一下連筠之前的事。我總覺得不對勁,她的仇恨不對勁……”像是遭受到巨大的遭難一般,否則怎麼會如此痛恨連家人?甚至痛恨自己的血脈?
連尚景臉色一正,“不是我不想,而是現在不知道他們願不願意見我。”
“你去找安凜策,他對於連筠的事已經清楚。他有心想要化解連筠心中的心結,會見你的。”
“那……好吧。”連尚景想,希望安凜策能先把火歇下了再見他。
連筠醒來時外面天已經黑了,一睜眼就看到了安凜策。看到她醒來,忙把她扶起,“可有哪裡難受?”
連筠搖了搖頭,轉着頭就開始尋找着什麼,找了一圈沒有看到後才問:“小叮噹呢?”
見她一醒來就找孩子,也知她是沒什麼事了,解釋道:“你一直在昏睡,我在照顧你就沒法照顧她了,娘過來時順道把她抱了回去。”
看了看外面的夜色,連筠用手推了推他,“快去把她抱回來吧,晚上她不跟孃的。”
“今晚就讓娘帶她,不會有事的。”話雖這麼說,安凜策心裡還是擔憂小丫頭會不會哭鬧。
連筠眉頭一皺,“我沒事了,你快去把她抱回來,她哭起來沒完沒了的。你快去,我沒事的了。”
安凜策呦不過她,只得折返到桌上拿過一碗紅豆粥給她,“你先吃着,我去把她抱回來。”
“嗯,快去。”
安凜策趕到父母的院子門口時就聽到了小叮鐺嗷嗷直哭的聲音,這聲調就知道是哭得極其厲害的了,連忙加快了腳步奔跑過去。
門一推開,時瀾正抱着哭個不停的小叮鐺來回的踱步,嘴裡說着誘哄的話,但就是不見成效,小丫頭張大嘴哭個不停,小眼淚像是開閘的洪水一般一直掉。
看到安凜策進來了,時瀾慌忙把孩子往他懷裡放,“趕緊哄哄,都哭了快半個時辰了,怎麼也哄不好!”哎呀,時瀾還真是第一次帶小孩帶得這麼難受。哭啊哭的,哭得她心肝都在疼,安凜策不過來她估計一會也得抱回去了。
安凜策抱如懷裡小叮鐺也不見好,還是哇哇的苦,但是小手卻下意識的攥緊了他的衣服。
“寶寶乖,不哭。”安凜策親了親,給她擦了下眼淚才發現房裡只有時瀾一個人,“爹呢?”
說起這個時瀾就不高興,“還沒回來,不知道跟那個連青宴去哪裡了!”爲了兄弟連老婆話都不聽了,時瀾怒!
安凜策沒說什麼,只道:“我先抱小叮鐺回去了,一直哭着估計是想找她娘了。”
“快抱回去吧。”
安凜策路也不走了,身影一轉就消失在了夜色當中。
房中的連筠正吃着紅豆粥,乍然的哭聲打亂了她的思緒。再擡頭時,安凜策已然抱着哭個不停的小叮鐺回到房裡了。頓時嚇得粥也吃不下去了,忙放到一邊伸出手去,“怎麼了?怎麼哭成這樣了?乖乖,孃親抱抱,不哭了啊,孃親在這呢。”小人兒一抱入懷裡誘哄的人就噼裡啪啦的出口來。
安凜策擰乾了一條熱毛巾坐在一旁給她擦拭小臉,心疼得不行,“我過去的時候就在哭,娘說都哭了快半個時辰了。”
“一入夜你就該去把她抱回來,晚上她就跟咱們誰也不願意跟的!”見女兒哭得這麼傷心,連筠心情也不好了,說了安凜策一頓。見還是不行,就解了自己的衣服給她餵奶。
小嘴下意識的就找到了地方,開始喝時還是哭,就這樣好一會哭聲才慢慢減小了。連筠輕拍着她後背,小丫頭逐漸的只剩下抽咽聲了。
“這樣吃會掖着。”安凜策說。
連筠擡頭笑道:“小丫頭精着呢,就這麼着,沒吃。”連筠說她時,正好看到小叮鐺忽然擡起那雙淚眼朦朧的眼睛撇了撇她。
安凜策不禁莞爾,再看連筠臉色時,發現比起剛纔更加好了。一雙眼注視着小叮鐺,滿是疼愛。
抽咽聲少了後,小叮鐺才吃起奶來,也不知是晚飯沒吃呢還是剛纔哭得兄餓了,這一頓小丫頭吃得很急。
吃飽喝足後,除了那雙大眼睛還紅彤彤的之外,小叮鐺一切完好了。就是委屈的看着孃親,讓人憐愛得不行。
“孃親知道錯了,以後一到晚上誰都不給了好不好?每天晚上都陪着孃親睡覺覺!”連筠認真的跟她說,她不認爲孩子聽不懂她的話,相反,她認爲孩子就是能聽懂。如果和她說了的話沒有兌現的話,小丫頭就會這樣,用她委屈的眼神就望着她。
連筠俯下身親了她的臉蛋兒,抱了抱,疼得不得了。
得到了孃親的話,小叮鐺頭一轉,盯着爹爹!
“……好,爹爹也答應,不把小叮鐺給除了爹孃以外的人了。隨身帶着,就掛在爹爹腰間!”安凜策同樣嚴肅的回答。
小叮鐺滿意了,雙手抱着孃親,滿臉愜意。
兩人見狀,都不禁失笑。
因被小叮鐺打擾,安凜策從始至終沒有問關於今天的事情。也沒有問她的心結在哪裡,只是精心的照顧着小叮鐺,陪着她玩鬧,一如以往,好像今天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第二天時安甚也沒有回來,時瀾派人去找卻發現壓根找不到人了,氣得時瀾一整天都沒有好臉色。要不是見連筠心情不錯,她都忍不住跟連筠說聲對不起了,自家兒媳婦被人欺負了,公公還陪着那個欺負兒媳婦的人不知道去了哪裡,時瀾都快沒臉見連筠了!想着等安甚回來好好的跟“溝通”一番!
小叮鐺很記恨那晚的事,一連三天都不給時瀾抱,看到奶奶就別過小臉佯裝生氣,不管連筠怎麼嚴肅着臉說她這樣不行那樣不好,還是時瀾的禮物攻擊或者是道歉的話,小叮鐺一概不買賬,說不理就不理!同時也愈發粘着爹孃。
連尚景在安家內尋找了好幾次機會都沒法跟安凜策見面,因爲他一直跟連筠在一起。這個時候他並不想以連家人的身份站在連筠面前,總有股對不住她的感覺。況且他要問的那些話,根本不好意思在連筠面前提及,這幾天,真是愁苦死連尚景了。
直到……安凜策叫了他。
“別躲躲藏藏的!”安凜策站在院子裡,臉色很不好的喊道。
連尚景聞言,這才嬉皮笑臉的出現,“既然早知道我來了怎麼不早點叫我出來,害我徘徊那麼多天!”很累的有木有!
安凜策一個冷豔看過去,連尚景瞬間沒脾氣了,無奈的道:“那天的事我很抱歉,我不知道老頭子竟然是打着那樣的主意。”
安凜策當然知道連尚景絕非惡意的,他毫不知情。否則安凜策怎麼會允許他在安家內走動躲藏?早把人給打出去了!
連尚景也深知安凜策,道歉道完了,想來他也是不會計較這件事了,便提議:“找個地方咱們聊一聊?”
安凜策不知道是他想跟他聊,還是愫情想跟他聊。不過他正好有意想找連家的人,來的既是連尚景,正合他心意。點着頭,帶着連尚景拐了一個小院子,到達了書房。也只有這裡連筠鮮少過來。
進入書房,茶也不上,安凜策直接進入主題,“連家想讓你說什麼。”
連尚景笑道:“不是連家想 讓我說什麼,而是作爲連筠的伯祖父,我想了解一下我的孫侄女到底出了什麼事!”連尚景問道後面時,臉上的笑容頓失,換上了嚴謹之色。
這一聲孫侄女入安凜策的耳裡是那麼的不中聽!
臉色不虞的盯着連尚景。
連尚景又笑了,“你別這麼看着我,連筠是我四弟的孫女,自然就是我的孫侄女。不過麼……你娶了我的孫侄女,按道理,我跟你的輩分竟然上升了兩格。”話語間頗有幾分涼涼的感覺,下降兩格的人不是他啊,他爽!
“我可不記得筠兒又想回你們那個連家。”只要連筠不回去,連尚景這個“長輩”算個屁!
連尚景聳聳肩,反正事實勝於雄辯,歸根究底,他安凜策還是他的“晚輩”。
這股氣散去後,安凜策才道:“真說起來,我也不太懂筠兒爲何對連家會有這樣的一股恨意。”
安凜策的話不像作假,連尚景聽得確實渾身一顫,“連你都不知道?”
安凜策一手摸着另外一隻袖口,眸色深沉,“筠兒七歲之前的時我沒有參與。當時她父母的死是我親眼所見,那時我也以爲她的仇恨僅僅是對準那兩個國家。後來的幾年她消失不見,我知道她活着也沒有特地去找,知道她十三歲那年到了我所在的宗門,她靈根很好,便收她爲徒。這之後,我雖不說無時無刻都跟她在一起,但她的動向我卻一清二楚。開始時她性情確實古怪,慢慢的隨着時間的流逝再冷的心也被我捂熱了,我根本察覺不到她對自己的憎恨,不,是對連家血脈的憎恨!”安凜策看着連尚景,不輕不重的道。
連尚景被說的摸了摸鼻子,跟着疑問也來了,“這麼說來,她對連家的恨意根本沒有源頭?”
“……應該不是,只是我沒有抓住重點。你不想知道當年我看到的筠兒時,是個什麼樣的情形?”
“什麼情形?”
“其中雖有她當年那股狠戾的宣誓。但最讓我驚詫的,是她當時的修爲。”連尚景睜大眼等待着他接下來的話,安凜策嘴角一勾,道:“七歲築基,我不知道你們連家是否也有這樣的人才。”
連尚景震驚得睜大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安凜策。“七歲築基?你確定?你沒騙我?怎麼可能!”詢問過後,緊接而來的是質疑。
就算是他們這些見多識廣的,也未曾聽說過七歲築基的。就算是他也好,安凜策也好,也絕不是七歲的就築基成功的。世上難道真的有這樣的人?
“築基修爲,千真萬確!……而在她七歲以前,我查到的事情卻是,當時她的年紀還小,她的父親還沒有給她找來師傅爲她開啓拿到修煉的大門。我一度懷疑過是否有人在暗中教導她,但我巡查無果,若真有那樣的一個人……”安凜策就得重新審視了一下天元大陸了。
連尚景驚得不知道說什麼好,心裡已是認同了安凜策最後的那個說法。她年紀很小的時候就已經有人在教導她了,不然怎麼可能會築基成功。築基是一道坎,不說十分艱難,卻是一道很難過的坎。因築基之後將開啓另外一道大門,通往強者大門,有的人一生都過不去,而有的人一琢磨就透了。相信連筠屬於第二種,然而七歲築基,確實令人驚訝。
“不僅如此,她在陣法方面……恐怕連你都不及她。”安凜策再度丟下一道雷,轟到連尚景的頭上。
連尚景都快被驚雷打得麻木了,對於連筠的認識再度昇華到另一個層次。“我知道她自學陣法,但不知道她竟然在陣法連我都超過了。我那素未謀面的四弟,竟然給我們留下了這麼大的一個驚喜。”
“她的修爲到底有沒有人在教我不知道,但她的陣法確實是她一點一點的琢磨出來的。連今亞的陣法起先就是你們連家一個天才,但最後他是被筠兒教導之後才頓悟,這條路上纔可以走得如此順暢。我不知道當年爲何你父親要把筠兒的祖父留在天元大陸,但是我知道,如果筠兒生在你們連家,她的成就將你們任何一個人都要出色得多!”這番話不是大言不慚,現在的連筠就是放進連家裡也是拔尖的。
連尚景慢慢消化着安凜策所說的這一切,愈發覺得自家這個孫侄女真是快璞玉,自己都可以長得這樣。若是被細心培養,哪怕是有一天超越了老頭子都有可能!
擡眼看着安凜策,發現他滿眼與有榮焉之感,只得苦笑。“我知道連筠很出色,你也不必一直誇獎她。現在我們該談論的,是她的心結所在。”
安凜策臉上所有的情感一收而光,看向連尚景,“這麼說來你是有辦法?”
連尚景搖頭,“我沒辦法。但不妨礙我瞭解她的事。作爲長輩,我們甚至沒有一個人知道她的存在,她所受的苦。安凜策,不想說什麼漂亮話,你也知道我這個人除了對自家兄長還有點兄弟情,就是對我那死去的大哥現在也沒多少念想了,更別提素未謀面的四弟。對連筠,我心裡有幾分的抱歉以及愧疚,但說到感情卻沒有多少。毋庸置疑,連家欠她的,作爲長輩的我們放着她在外面受苦同樣也欠她的。一個修煉者的心魔多重要不用我說你也明白,事實已經鑄成,她人也這樣了,再說以前的什麼都沒有用處。我們唯一能爲她的做的,就是化解她心底的心魔,以免她日後渡劫時過不去自己的心魔……”都是過來人,嚴重性不說連尚景知道安凜策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