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聚集地”並不存在,因爲兩人找到的是一處巨大的城市,高樓林立,街道井然,甚至能看到繁華的商店街和帶有噴泉的城市公園,人們在裡面往復穿行,熙熙攘攘。
乍眼一看,這只是一座普通的現代化城市,但就在這座城市的周圍,卻矗立着十幾塊巨大的黑色石碑,每一塊高1.618公里,寬1公里,它們圍繞着城市而建,構建出一個巨大的圓。
英落眼中光芒閃過:“這些巨石碑纔是混亂能量具現化的產物!”
“確切的說是構成巨石碑的物質。”雅典娜補充說道:“那是一種特殊的金屬,會釋放一種特定的磁場。人們把它加工成無數個金屬塊,再堆砌起來,然後才建成了這些巨石碑!”
“這種金屬的磁場會驅散咱們剛纔見到的那種大蜘蛛,人們以此設立安全區,這才建立起了這座城市!”英落攤手道:“真是個奇怪的世界,抑制力想要消滅人類,而深淵卻在保護人類,雖然這在某種程度上也是混亂的表現,卻又維持着微妙的平衡,構成了穩定的秩序。你覺得會是巧合嗎?”
“當然不!”雅典娜搖頭道:“深淵控制區混亂能量佔有壓倒性優勢,而秩序能量卻後繼無力,此消彼長之下,除非有神靈不停的往這個世界添加秩序能量,否則絕對不可能達到平衡!”
英落的腦中想起了之前見過的那個女孩,她聳聳肩膀:“好吧,也許我們這次會碰見一個老朋友!”
“你是說……?”
“嗯,就是之前提到的那個‘第三方勢力’,那位同時具備混亂和秩序雙重信息的神靈!”英落嚴肅的說道:“不要大意,雅典娜,那個人很強,不在我之下!”
“明白,我會更加謹慎一些的!”雅典娜點點頭:“現在還是到城市中探查一番吧,如果事不可爲,就去另一個候選世界,在陌生的地盤上跟未知的敵人發生衝突,並不是明智的選擇。”
英落點點頭:“就照你說的做!”
……
城市很繁華,科技感十足,有巨大的液晶廣告牌,也有縱橫交錯的軌道交通,但行走在其中的英落和雅典娜卻冷汗連連,滿臉震驚。
“我沒有看錯吧?”英落使勁揉了揉眼睛,不可思議的說道:“這些人……全都是深淵的代言人?!”
雅典娜苦笑道:“雖然體內的混亂能量非常少,並沒有太過強大的戰鬥力,但完全符合深淵代言人的特徵!”
英落無奈的搖頭:“所謂的絕望,也不過如此了吧!”
她們並沒有看錯,這個城市中所有人都是像艾斯德斯一樣的深淵代言人,但前者憑藉意志戰勝了深淵的侵蝕,而後者卻已被徹底感染,等待他們的只有瘋狂和毀滅。
無能爲力!
英落和雅典娜面面相覷,心頭同時涌起滿滿的無力感。深淵的強大在這個世界表現的淋漓盡致,它已經徹底改寫了世界的規則,秩序不再是主流,混亂纔是真理,人類的底層信息被修改,他們不再是秩序生物,從誕生之日起他們就是混亂生物,之所以沒有自我毀滅還建造了城市,又是因爲那種詭異的平衡在起作用。
“返回吧!”英落說道:“這個世界不符合我們的要求。”
雅典娜輕嘆一聲:“也只有這樣了!”
雖然她們倆可以輕鬆的消滅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類,但兩人都沒有這麼做的打算。身份並不是評判善惡的標準,也無法成爲殺戮的理由。秩序和混亂天生對立,英落會毫不猶豫的殺死任何失去理智的混亂生物,卻不會輕易的向保有理智的混亂生物舉起屠刀。雖然“保有理智”和“混亂生物”本該互相矛盾,但既然真的出現了,那一樣也是沉甸甸的生命。
既然是生命,那就值得尊重。有居民的世界顯然不符合神界的要求,英落雖然渴望勝利,但她依舊保持着底線。
當兩位神靈準備離開這裡,前往另一個候選世界的時候,一個歌聲突然出現,雖然是稚嫩的嗓音,卻讓兩人心頭一顫,產生了奇怪的共鳴。
英落和雅典娜對視一眼:“要看看嗎?”
“走吧,我們也不差這一會兒!”
唱歌的是一個雙眼纏着繃帶的白髮小女孩,她靜靜的站在人來人往的過街天橋之上,因爲害怕礙事就站在很邊緣的地方,緊緊的貼着護欄。她低着頭,發出沒有歌詞的哼唱,聲音不大,卻準確的傳入每個人的耳朵。
她身上很髒,頭髮和雙手上全是灰塵,赤着雙腳沒有鞋子,旁邊放着一隻有缺口的瓷碗,一張粉色的破布裹在身上充當衣服,手中拿着一個牌子,上面用碳灰寫着一行字:“我是外圍區的受詛之子,需要錢給妹妹買食物,如果您喜歡我的歌聲,請施捨我幾個硬幣吧!”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乞討爲生的女孩,英落和雅典娜在她面前停下,雖然有些失禮,但兩人都從女孩身上問道了淡淡的臭味,那是長時間沒有洗澡,汗水和灰塵混雜在一起的味道,可兩人並沒有掩住鼻子或是封閉嗅覺,而是靜靜的聽着無名的歌曲,直到一曲終了,小女孩才擡頭,似乎是在打量兩人。
“你的眼睛怎麼了,生病了嗎?”雅典娜蹲下,溫柔的問道。
女孩臉上掛着笑容,輕輕撫摸自己的兩眼周圍:“灌鉛弄瞎了!”
雅典娜不禁說不出話來。
利用乞丐牟利的傢伙乾的嗎?爲了博取他人同情特地把乞丐的眼睛弄瞎,或是打斷四肢的非人行爲,這在雅典娜生活過的悠久歲月中並不罕見,人類總不缺乏這種毫無下限的混蛋!
少女或許是感受到雅典娜情緒的變化,微微搖頭表示:“不是別人弄的,是我自己弄的。”
雅典娜驚訝道:“爲什麼?”
女孩淡淡的笑着:“因爲沒有其他養活妹妹的方法……況且捨棄我們的母親,也很討厭我的赤眼。”
雅典娜覺得舌尖滿是苦澀滋味,突然覺得如果是別人乾的要更好一些,到底是怎樣的絕境纔會讓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女孩,承受巨大的痛苦,親手往自己的眼睛裡灌下鉛水?而那句母親更是刺痛了她的心靈,她真的想不通,爲什麼有母親會狠心捨棄自己的女兒,到底是怎樣的人,才能做出如此泯滅人性的行爲!
“可憐的小傢伙,你不痛嗎?”雅典娜伸手輕撫女孩的臉頰:“你的笑容令人心碎!”
女孩似乎從未有過被人撫摸臉頰的經歷,她先是渾身一顫,有些緊張的說道:“我、我必須依靠別人的的施捨爲生,所以下意識的就保持笑容,而且除了這個表情,我也不知道該做出什麼表情纔好,我是不是惹您不開心了?”
“傻孩子,當然沒有!”雅典娜笑着說道:“你讓我們聽到了最棒的歌聲,我還要謝謝你呢!”
“是……是嗎?”大概是頭一次有人稱讚她的歌聲,她顯得有些不好意思,猶豫了一下,她扭捏中又帶着期待說道:“我能摸摸您的臉嗎?我想記住您的樣子!”
“當然可以。”雅典娜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
女孩臉上一喜,剛要伸手,卻又縮了回來,在自己的衣服上使勁蹭了幾下,大概是想弄乾淨一點,可衣服和手一樣骯髒,這樣做無法起到任何作用。她深吸了一口氣,用自以爲乾淨的雙手,代替看不見的眼睛,輕輕的撫過雅典娜的頭髮,五官,脖子,鎖骨,甚至連肩膀的線條都摸了一遍。
“好漂亮……”女孩驚訝極了:“您莫非是哪國的公主殿下嗎?”
▪тт kдn ▪c○ “呵呵,當然不是!”雅典娜被逗樂了:“只是摸一摸,你就能知道我的長相嗎?”
“嗯。”女孩點點頭:“我在這裡乞討好幾年了,從未‘見’過您這樣漂亮的女士。”說着她又低下了頭,肩膀微微垂下:“不過最近突然被打和罵髒話的情況越來越來多,我稍微有點難受,想換個地方,卻又無處可去……”
失明的她肯定不會住在城市中,大概每天都要經歷一段艱辛的旅途才能到達這裡吧。這其中不知包含了多少次跌倒和碰傷,如果貿然改變線路,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會是怎樣的結局。
英落看了看四周,掛着不少條幅,上面寫着諸如“把受詛之子趕出去”和“原腸動物基因不可原諒”之類的標語,這大概就是女孩最近被打罵的次數增多的原因,人類總是狹隘的,他們會排斥與自己不同的存在,哪怕對方只是不到十歲的女孩也不例外。
“叮咚”一聲,是金屬與瓷碗碰撞的聲音,這意味着又一次“施捨”,每一枚硬幣都是自己和妹妹填飽肚子的希望,所以女孩立刻欣喜的掛上微笑,用燦爛的聲音說道:“感謝您!”
但可悲的是,瓷碗中被丟下的僅僅是一枚無用的易拉罐拉環而已。
雙排扣的西裝男發出幾聲竊笑,充滿鄙夷的看了女孩一眼,昂着頭,用充滿優越感的姿態慢悠悠的向前走着。
雅典娜對他的背影怒目而視,只要她一個念頭,立刻就能讓那個男人煙消雲散!
但英落的手按在她的肩上,輕輕的搖頭:“他還罪不至死!”
“可是那種傢伙……”
“當然,死罪可免,但活罪難逃!”英落冷哼一聲:“死亡並不是懲罰的唯一手段,他不是喜歡用拉環來愚弄人嗎?這回輪到拉環來愚弄他了!”說着,一道精芒從英落眼中閃過,西裝男激靈靈打了一個冷顫,他奇怪的左右看了看,發現沒什麼異常,又不在意的走了。
雅典娜微微一愣:“你竟然……”
“啊,從今往後,他接觸的錢和食物統統會變成等價的拉環,人有權利無視乞丐,也可以對悲傷視而不見,但若是以此爲樂,那就大錯特錯了!”英落冷笑說道:“別擔心,我還改造了他的消化系統,他可以以拉環爲食,死不了的!當然,金屬的味道和口感可能不太好,但我覺得,如果爲了生存,他一定會努力適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