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我瘋狂地打着那個早已停機的號碼,我甚至愚蠢到去繳費廳裡給周遊的號碼繳費,可不再停機的號碼變成了關機。周遊就這樣從我的世界裡消失了,我連報復的路都不知道該怎麼走。
那一刻的絕望,讓我整個人都如同是掏空了一般。我不知道自己怎麼回到住處的,我也不知道我是如何回到房間的,我坐在梳妝檯前,看着鏡中的自己,消瘦,憔悴,早已沒有了懷孕時候的圓潤。
不知曉瑜是什麼時候回來的,進了我房間,見我如此模樣,擔心得不得了。
我苦笑着說,“周遊一家人都不見了,他們賣了我的房子,轉讓了我的鋪面,曉瑜,你說我該怎麼辦。”只有真的是沒辦法了,不然我也不會去詢問別人自己該怎麼辦!
聽到我說周家人的消失,曉瑜的眼珠都快要掉下來了,“什麼!”
我沒有回答,低頭看着自己平坦的腹部,不由得又鼻酸了起來!
曉瑜罵了周家人半天,纔是走過來抱住了我,“姐,你該好好振作起來,以後的日子還長。”
我擡眼看着曉瑜,我回想着這麼多年,我的所有期盼都是來自於周家,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我跟周遊的家,後來離婚,我也能努力,爲的是肚子裡的孩子!可最終呢?孩子沒了,仇人周家人又消失了,我所有引以爲傲的東西都沒了!
“我什麼都沒了!”
“不!不是這樣的,姐,你還有你自己啊!你現在該好好愛自己,把那麼多年的不值得都補到自己的身上。”曉瑜還是勸着我,安慰我。
我苦笑,我拿什麼愛自己,我愛自己又有什麼用,那時的我,一根筋,我只覺得自己失去所有,連尊嚴都失去了。
更可笑的是,我後來執意搬出了曉瑜的家,自己找了家酒店,往浴缸裡灌滿了水,心心念的都是要去見我死去的孩子。
我往浴缸旁放了一把小刀,自己則是合衣躺進了浴缸,我沒有任何話留給活在世上的人,我沒有臉再活在世上。
拿起小刀,對準了自己的動脈,我忽然笑了起來,十分欣慰地笑着,“寶寶,媽媽來看你了!媽媽對不起你,是媽媽沒有保護好你!”
手裡一動,鮮紅的血往外翻滾,我閉上了眼睛,那一刻我竟感覺自己就在回家的路上了。
“砰砰砰”
我似乎聽到了敲門聲,我沒有睜開眼睛,沒有掙扎起來,反而更加安詳,我笑着,我似乎已經看到我的寶寶在同我招手了!
意識逐漸模糊,渾身也越來越冷,我聽不到周圍發生的事情,只是眼前一片空白,我看到一個哭泣的嬰兒,他對着我揮手,他對着我一會笑一會哭,嘴裡不知道再說些什麼,忽然他的手指指向了遠方,我似乎看到周筱筱就在那個遠方。那一刻,我覺得自己愧疚極了,我讓活着的惡人逍遙法外,自己卻選擇了死亡。寶寶似乎在告訴我,我不該這樣做。我多想手腕上的血液能倒回去,我多想我能再回去,就算是找遍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周家的人,還我寶寶一個公道。
“寶寶,別走!媽媽對不起你!”我哭着喊着,可寶寶的身影越來越模糊,我拼命奔跑,我想要抓住他,我應該是去抱抱他的!
我大聲喊着寶寶,可寶寶最終還是從我眼前消失了。
“曉菲!曉菲!”是金鐘的聲音。
我眼前一黑,再無知覺。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我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裡,房間裝修很簡單,卻很儒雅。
“你醒了?”金鐘出現在我眼前,他的手裡拿着毛巾,正在給我擦手。
一切都像是一個夢,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腹部,疤痕還在,再看了看自己的手腕,赫然一道難看的疤痕,並沒有完全好,還帶着紅色的血漬。
金鐘拿來藥箱,給我的手腕換藥,我看着他,他是溫柔的,也是沉默的,只是小心翼翼地幫我處理着手腕上的傷口。
處理好傷口,他倒了一杯水,水裡插了一根吸管,他將吸管口送到我的嘴邊。
我看着他,我想着我在劃下手臂的時候聽到的敲門聲大概是他吧!而我卻說不出來感謝的話,像是被什麼哽在了喉嚨,難受極了。
“張嘴!”金鐘似命令的語氣。
我機械似的張開了嘴,卻毫無力氣去吸一口水上來。
金鐘看着我,眼神裡透着複雜的情緒,他忽然將吸管扔了,自己喝了一大口水,捧着我的臉,不管我的掙扎,用他的嘴封住了我的口,靈動的舌頭直接撬開了我的嘴,他在強制性地灌我水,我多想給他兩巴掌,可渾身到底是一點兒力氣都沒有。
最終送入我口中的水我都沒有嚥下去,即便是他用手死死地捏着我的脣,逼迫我喝下去,可水還是緩緩流了出來。
他將水杯往地上一扔,我從沒想過,他會發火,他伸手捏着我的下頜,生氣地罵道,“譚曉菲,你到底在做什麼?!你想死是嗎?你死了,你兒子在地上都不會安寧!”他甚至用手戳着我的心臟的位置,“你到底長心了沒有?”
他的罵聲讓我想到了夢裡的孩子,我不能就這樣死了,對,我該是去找到周筱筱,我不能讓我的孩子就這樣走了!
我抓着他的手,哭着說道,“他們都不見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所以,你就想到了死?”金鐘不敢相信地看着我。
我咬着嘴脣,我沒有任何資格去辯解這句話,不錯,當時我就是想到了死,我就是想要去陪我的孩子!
“你死了,然後呢?周遊依然跟周筱筱在一起,他們不會因爲你的死改變什麼!”金鐘一句話道出了實情。
我淚眼模糊地看着他,渾身顫抖,一句話說不出來。
“譚曉菲,你就沒想過,這世上還可以有你在乎的東西嗎?”金鐘終於是放開了手,背對着我,“如果你願意的話……”
後面的話他沒有說出口,而我根本就不管他話裡的意思,我只有一個念頭。周筱筱跟周遊他們該得到代價,我不能放任他們過得好,他們越是過得好,我越是不安寧!
“金鐘!”我叫住了他,他回頭,我渾身一怔,他的眼神裡帶着驚喜。
我無比認真地看着他,“我要報仇!”
“然後呢?”他似乎失落。
他的“然後”問到了我,然後我也不知道會怎麼樣!
“曉菲,你該有新的生活了!”
我哭笑不得,新的生活?
“你爸現在到處找你,你看要不要……”金鐘見我不說話,又開口問道。
“不要!”我打斷了金鐘的話,我清楚我的父親,要是他知道了我的計劃,他一定認爲我瘋了,他一定會想盡辦法阻止我的!
“告訴他,我很好……不不不……什麼都不要告訴他,你就說,你不知道我在哪裡……”我喃喃自語着。
“我沒告訴曉瑜你出事了,那曉瑜一起隱瞞。”金鐘接了我的話。
我不明白金鐘這個決定的原因,可我知道金鐘考慮事情往往要比我周全,正如他之前說過孩子的問題。
我點頭,我信了他,我忽然覺得他雖然平時總罵我傻瓜,可他卻是一個值得讓人信任的人。
“要見周筱筱嗎?”他問道。
當他提及周筱筱的時候,我頓時有了力氣,坐了起來抓住他的手,“她在哪兒!你是不是知道她在哪裡!”
他微微點頭。
“要!我要找她!”
“我可以帶你去見她,但是你得答應我條件!”他反手抓住了我的手,像是在告訴我要相信他。
我望着他,看着他的眼睛,沒有說話,也沒有反駁。我找了那麼久,我都沒有找到這一家人,他們能做到把房子賣了,徹底消失在這座城市裡,並且他們在城市呆了這麼多年了,肯定是不願意回農村的,所以我找不到他們,而金鐘找到了,他給我的條件,我理應是沒有任何理由拒絕的。
“不準再做過激的事情,任何決定先跟我商量,我會幫你想更好的辦法!”他開口說了自己的條件。
他的話是和我站在同樣的立場的,可他比我成熟,比我穩重,他知道考慮事情的嚴重性,並且他跟我又是不一樣的身份,他可以給我提不少的建議。
可他對我無微不至的關懷,讓我十分感激,這份感激又讓我不知該如何報答。
“我以爲你會說讓我給你錢呢!”我半開着玩笑。
他忽然笑了,“還知道開玩笑,證明腦子還沒壞!”
氣氛總算是緩解了些,可我也坐直了很是正經地問道,“金鐘,爲什麼對我這麼好?我現在都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你了!”
“你欠我那麼多,用你自己來抵債就好了!”他十分輕鬆地說着。
我一驚,手猛地抽了回來,他的意思是以身相許?!
其實,他暗示了那麼多,我早該想到,曉瑜也一早就猜到了,只是我在逃避?只是我不想破壞這樣的關係?我看着金鐘,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可我心裡清楚一點,我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