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楓淇大學學的是計算機專業,短暫的“北漂”生涯失敗後,便一直沒工作,聲稱不想再給別人打工了,要自己創業。而到現在業還沒創成,但他一直展現出非常勤奮努力的樣子,沈采薇認爲這就夠了,男人施展抱負需要時間和空間。
只不過在夫妻之事上,他對她越是冷淡,她越是想和他完成新婚燕爾的儀式感。他們在大學時的戀情簡單清純,畢業後,兩人異地,後來他從北京落荒逃回來,沒跟沈采薇同居,而選擇和一個朋友合租房子,沈采薇也是和旁人合租住。
這種狀況持續到領證三個月後才結束,還是她絮叨了多次,何楓淇才答應租下這郊區的單套,兩人住一起的,肌膚之親可一次也沒有過。
沈采薇想着她和何楓淇能彼此“佔有”一下就好了,那好歹等於得到自己的丈夫了,因出軌而起的糟糕情緒也能隨之緩和吧。
之所以產生這樣的念頭,是她爲吞下去的這隻蒼蠅想到了一個解脫:倆人還沒辦婚禮,除至親外幾乎沒人知道他們結婚了,正因爲此,他那小姐同學纔敢勾引他吧,要是知曉他有老婆,估計也不敢這麼大膽。而形式上的婚禮急不了一時,實質上的宣告“主權”隨時能辦到,書上都說了,防止男人出軌,首先要滿足他的生理需求,那還等什麼呢。
時不我待,這天晚上,沈采薇再次蠢蠢欲動,推門發現的那一幕場景閃進腦海裡:何楓淇和那個女人在苟且時,牀尾擺着一條黑色的緞面吊帶裙。
她開始翻箱倒櫃地找衣服,她的衣服很少,半個衣櫥裡就放下了四季,而且全是基礎款,挑來選去也拿不出一件稱得上性感漂亮的,翻來覆去,最後敲定了一條白色的吊帶棉裙子,還是上大學時買的,森女系的風格,一直捨不得扔,都放黃了。
換到身上,對着鏡子轉圈打量,她工作後反而比讀書時瘦了,顯得裙子愈加肥大,跟個孕婦似的,怎麼看也不是黑色緞面吊帶裙的感覺。
但......死馬當成活馬醫吧,不然還能怎的,其它的衣服更不如意。
事實證明沈采薇就是沒事找事,自娛自樂,自討沒趣,她在何楓淇的身邊左晃右蕩的,他愣是沒瞧她一眼,最後煩了,甩出一句:“采薇,我忙着呢,你先去睡吧。”
沈采薇很委屈,很羞澀,很難堪,有什麼大事比癒合她心靈的創傷更重要,但她就是對自己狠,對何楓淇軟,內心戲足,面上極懂事:“好的,你也早點休息。”
“對了,采薇,夏溪南是不是送了你一個包?”
“嗯?”沈采薇不明白他的用意,他明明是知道的,而且手提袋就在那掛着呢,包動都沒動。
“這個包你要背嗎?”何楓淇問道,仍是不看她。
“你還不知道我,就喜歡背什麼都能裝的大布袋子。”
“那你不背的話,打算怎麼處理?”
“聽你的意思,你要背?”
“我背什麼呀背,我的意思是你想不想變現?”
一聽說可以轉化成錢,沈采薇來了勁,差點蹦起來:“想啊,當然想了,但要怎麼變現啊?”
“我有個朋友回收二手新貨,打八折。”
沈采薇一算,打完折也有一千多塊錢呢,那好歹是錢啊,不要白不要,忙把手提袋拿下來遞給何楓淇:“那你問問你朋友,收不收這款?”
“行,能賣掉的話我儘量賣掉,完了我把錢給你。”
“別給我了,你存着吧。”
沈采薇說完這話,何楓淇總算正面對她笑了一下,總算看到了她身上的衣服,多看了一眼,又扭過頭一言不發。
沈采薇忍住問他這條裙子好不好看的衝動,她自己都覺得不好看,還問了幹嘛呢,他從沒誇過她,她挺自卑的,萬一他說不好看,那多彆扭。
況且何楓淇沒給她猶豫的時間,趕她道:“去睡吧,不早了。”
沈采薇便回了房間,把自己扔到牀上,長夜漫漫,孤枕難眠,在黑夜中嘆氣不已。
迷迷糊糊中聽到何楓淇接了個電話,但很累,不一會兒睡着了。
日子枯燥地翻着篇,上班下班兩點一線,這天殷潔邀請沈采薇參加她張羅的一個聚會,上次沈采薇去她家,也沒顧得上聊天,閨蜜二人很久沒有好好說過話了,殷潔想趁這個機會跟沈采薇好好聊一聊。
聚會設在一個高檔酒店裡,沈采薇重新來了一次翻箱倒櫃,但結果和上次毫無差別,能找出什麼像樣的衣服呢,本來裡面裝的就是白菜紅薯,非要折騰出滿漢全席的效果,哪有可能。
“你在找什麼?”何楓淇不解地問。
沈采薇把要參加聚會的事告訴了他,何楓淇劈頭嗤笑道:“人家搞的聚會,你就去吃個飯,又不是當女主角,誰會注意到你。”
被他這麼一說,沈采薇的情緒頓時一落千丈:“我也是爲顧及殷潔的面子。”
“你能跟人家殷潔比,再說你什麼樣,殷潔還不清楚,她邀請你,說明她就不在乎你這點面子。”
沈采薇嘆口氣,何楓淇一句話都沒錯。
殷潔和她一起長大,雙方父母也認識,工作後不久,沈采薇還在有情飲水飽,有多少用多少地養着無收入的何楓淇時,殷潔則存了點積蓄,她父母也拿了些錢,趕在房價上漲前買下了現在住的公寓,成爲了有房一族,後來又買了輛車。
殷潔長得漂亮,不缺人追,工作能力超強,在職場上披荊斬棘如魚得水,二十七歲時就當上了大客戶經理,按照這個趨勢,以後還會晉升,是名副其實的高學歷、高職位、高收入“三高”女性,沈采薇望塵莫及。
不過沈采薇仍然覺得應該稍微收拾一下,矮子中拔高個,挑好了衣服後,打開抽屜找私藏的寶貝,殷潔送過她一套彩妝,平時根本捨不得用。
“楓淇,我的彩妝盒和指甲油哪去了?”
“我扔掉了。”
“啊?你幹嘛把我的東西扔掉?”
“過期了啊,我那天正好收拾家裡,看到過期了就扔了。”
“啊,你都不和我講一聲。”
“你不是也不用麼,你素顏挺好的。”
沈采薇以爲他說的是“你天生麗質”,壞心情總算好了一點,可好了後馬上又壞了,因何楓淇道:“你都是結了婚的三十歲婦女了,往四十上走了,別老覺得自己還是個小姑娘,塗脂抹粉的幹嘛呢,東施效顰,適得其反。”
於是沈采薇灰頭土臉地出現在聚會現場。
事實證明,她之前的穿着計劃是正確的,酒店華麗輝煌,在場的不論男女,個個明豔動人,連走來走去的服務生都是衣冠楚楚,只有沈采薇一個人顯得像只落魄的流浪狗,還是不名貴的泰迪之類的。
雙腳踩在光潔的大理石上,就跟落在火炭裡,邁不開步子,這哪是她沈采薇能來的地方,罪過,罪過。
殷潔氣得直翻白眼,白到發光的雙臂環抱在胸前,她穿着粉色的斜肩小禮服,戴着鑽石耳環,妝容精緻,和低垂雙手拎着帆布包,大衣上毛球起一身,因公交倒地鐵,地鐵加步行的趕路,滿臉成了大油田,頭髮被風吹得亂如干草的沈采薇站一塊,像一個大家閨秀在教育家裡的傭人。
殷潔陰陽怪氣道:“喲,沈大律師,剛從菜場過來啊,小日子過得有滋有味嘛,看看何楓淇把我們沈大律師的氣質培養的多好,三十歲了依然保持校園風,文藝女青年哈,不錯,不錯。”
“你別淨說反話了,我樂意。”
“有了男人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我就搞不懂你了,你圖那個何楓淇什麼呀,一個在家待業的大齡男青年,能有什麼前途啊。”
殷潔的碎碎念,沈采薇聽了九年了,煩死了,勢利死了,圖什麼?非要圖什麼嗎?她愛他啊。
“喂,你聾啦?我跟你說話呢,你們現在結婚了,生活開銷從哪來?是他父母貼補,還是靠你養啊?”
“我們都結婚了,老人不要我們養已經不錯了。”
“那靠你養啊!你絕對是腦子被驢踢了,倒貼,還陪睡,哎,沈采薇,不覺得你連做小姐的都不如麼。”
“行了,你聽聽你說的什麼話,哪像一個高知女性。”
“除了我說說你,還有誰會說你,說了你也不聽勸,喂,打算什麼時候辦婚禮啊?”
“還沒定呢。”
“哼,我看何楓淇家是想婚禮和滿月酒一起辦吧,最好婚禮都別辦了,不花錢,還落到一個大兒媳婦,這賬算的,也只有你這個睜眼瞎不在乎。”
“哎呀,你再說我走了啊,嫌我丟你的臉了吧?”
“你丟我什麼臉,我身上不少塊肉,也不少吃穿的,女人要對自己好一點,尤其是有這個條件的時候,一個女人一生中的好光景就這麼幾年。”
沈采薇頻頻點頭,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殷潔把她領到來參加聚會的人羣當中,向別人介紹她是個大律師,異樣的目光刷刷投來,誰信呢。不一會兒,有人來把殷潔拉去聊天了,觥籌交錯,笑聲連連,高腳杯搖晃着紅酒,碰撞出的全是社會地位和成年人的體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