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信我嗎?
君墨染領着人進入圍場沒有多久,李煜宸亦風塵僕僕地自藥王谷折返,進入了圍場別院。
狩獵既已開始,當然要趕過去與之會合,這裡他很熟,不愁找不到人。
縱馬越過草坪直接進入密林,沿着君墨染慣走的路線一直找了過去,很快來到了三岔路口。
看到滿地凌亂的新鮮馬蹄印,心中微感興奮,順着蹄印一路追下去,沒多久便聽到奔霄的嘶叫聲。
他按轡四望,從聲音的方向判斷已知它是往斷崖跑去。
事先他已從別院侍衛口中得知奔霄是姜梅騎着的,心中越發不安:“不對啊,奔霄的聲音聽起來很不對勁,莫非在他們這裡遇到虎豹襲擊?”
依常理推斷,這當然是不可能的。但百密一疏,圍場畢竟是深山老林,且人跡罕至,地廣人稀,防不勝防,偶爾有猛獸闖進來,也不稀奇。
這麼一想,他不禁有些着急,抄小路往斷崖追了過去,不到半刻鐘,奔霄的蹄聲已清晰可聞,甚至已能透過林中樹木的間隙看到它矯健的身姿。
這一見不要緊,頓時嚇出一身冷汗——它正載着姜梅朝斷崖狂衝而去!
姜梅伏在馬背上,雙手緊緊地抱着馬脖,顯見已嚇得傻了。奇怪的是,她的身後連一個跟隨的侍衛也沒有。
不過,這種危急時刻,哪顧得多想?
他當機立斷,拍馬追了過去,揚聲高喊:“不要慌,勒住繮……”
然,話聲未落,奔霄已馬失前蹄,身子往下一沉,忽地雙足人立,悲嘶聲蓋住他的驚呼,於千鈞一髮之際雕朔般立於崖上。
幾乎與此同時,姜梅被強大的慣性拋了起來,嬌小的身子如彈丸一般向崖下飛墜。
“江湄!”他厲吼一聲,沖天而起,似一道青色的閃電劃過蒼穹,疾若飄風地掠到崖邊,俯身一個疾衝,已捉住她一片衣角。
“煜宸?”姜梅仰頭,眼裡滿是驚惶。
“別怕~”安撫的話尚未出口,“噝”地一聲裂帛之聲傳來,姜梅如斷線的紙鳶離了他的掌控,飄然下墜。
不能讓她這麼死了!
閃念之間李煜宸縱身一躍撲下深淵,身子平地一個轉折,倏地抄到姜梅的下方,一手摟住她的纖腰,強勁的山風鼓盪起他的衣衫,似一面巨大的鼓,減緩了他們下滑的速度。
姜梅吸了一口冷氣:“老天!”
他,居然爲了她縱身躍下了懸崖!
李煜宸並不答話,彈出腰間長劍,執在手中用盡全身的力氣向巨巖中插去。劍尖與岩石相撞,巨大的摩擦力使岩石迸出一溜火花,發出一連串錚錚地脆響,最後終於定格在山腰。
兩個人懸掛在半空中,隨着山風上下襬蕩,底下是深不見底的深淵,真正是命懸一線。
姜梅的冷汗涔涔而下:“你,不該跳下來。”
“閉嘴!”李煜宸心中焦躁,順口低叱。
“對不起。”姜梅一窒,陷入沉默。
兩人不再交談,除了呼呼的風聲,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心跳。
“千萬不要動,當自己死了!”李煜宸低聲警告着姜梅。
姜梅亦知事關重大,稍有不慎,失去平衡,又會再墜深淵。
“嗯~”她輕應一聲,閉上眼睛,強行按捺住他帶給她的衝擊,任他的呼吸在耳畔頸邊吹拂。
李煜宸小心翼翼地調整着兩個人的位置和姿勢,以便有更廣闊的視野觀察周圍環境,試圖尋找可以站立的地點。
靠着手中軟劍與岩石之間的摩擦掛着兩個人的體重,想支撐到救援人員到來,實在有些勉強。
可惜,這裡石壁嶙峋,上聳數十丈,直插入雲屑,綿延數百米,並無半顆樹木,儼然成了圍場的一道天然屏障,人力不可逾越。
若是單槍匹馬手中有劍,或許勉強可以上行數丈,但帶着她,卻是萬萬不可能。
向上既然不可能,那麼往下,纔是逃生的唯一途徑。
做出了決定之後,李煜宸反而坦然了,低聲問:“江湄,你信我嗎?”
信任?這是她穿到這陌生的異世之後,初次有人提出這個看似簡單,卻很複雜的問題。
她曾經以爲信任是人與人之間要遵守的最基本的禮儀。
尤其在警界,沒有孤膽英雄,你所有的一切都是隊友們一起努力的成果,“合作”纔是王道。不論是警民之間,還是戰友,友鄰單位之間的合作,協同做戰是制勝的關鍵。
而信任,是協同做戰的關鍵。
可是在經過了一系列匪夷所思的變故之後,在親見了王府裡那羣女人之間的勾心鬥角,相互傾軋之後,信任於她已是一種模糊的記憶。
她,要如何重新學會去信任一個人?
姜梅緩緩地睜開眼睛,怔怔地望着他黑玉般澄淨的眸子,他的眸中一片坦然,充滿了淡定。
一個人要有怎樣的自信,纔會連死亡都不怕,從容躍下絕壁?
“信嗎?”他再問,笑容燦爛,眸光閃亮,躍躍欲試,並無一絲的畏懼。
“嗯~”姜梅忽然羞慚,垂下眼眸,輕哼了一聲。
“那好,我現在要帶着你往下跳,你別慌……”李煜宸細細叮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