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時常會想,顧語的結局會是什麼。可我有一年沒聯繫她了。
從高三開始。高三的時候我幾乎封鎖了我所有的通訊工具,將自己徹地關在一個練習題堆砌的籠子裡,除了三點一線,我不再與外界聯繫。我要拿出小龍女將自己關在古墓十六年的決心與毅力。
可是如今,高考結束了,我重新拾起了往日的歡樂。我瘋狂地將《五年高考三年模擬》以及各種練習冊全部用碎紙機撕成碎片,和自己班級的同學瘋狂了幾天幾夜,終於漸漸恢復了往日的活力。
就像如同將要死去的老樹一朝吸飽了雨露,好好生息休養了以後,在春末夏初開出了年輕的花朵。趁太陽還不像七月的時候,那狂躁的青春期,它的童年還剩下一些歲月,趕緊趁它尚在童稚時期的時候什麼都不懂,把能做的壞事全部都做完。否則它懂事了以後一定會嫉妒我們的歡樂,想盡一切辦法來阻撓我們。等太陽到了青春期,我就要將自己當成一具死屍,空調房當做福爾馬林,讓我千年萬年不分晝夜徹頭徹尾地泡在裡面算了。
我喜歡在這座城市裡走動,即使我對這座城市的每一處大街小巷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有人在公交車上勇猛地從口袋中抽出一個閃瞎人眼的蘋果五代。他駕輕就熟地在耳朵上插好耳機的時候,我嘴角掛着一絲笑,霸氣地從牛仔包裡掏出一個歷史感悠久的MP3,帶好耳機。
我問旁邊坐着的小A:“霸氣不?”
小A白了我一眼:“你個撒幣。”
是啊,我這個撒幣。
我不喜歡手機,也不忍心讓我的父母用大把大把的心血去爲我買手機。爲了跟上現代化的腳步,我肉疼地買了一個MP3,。耳機裡放的歌是那英的《花一開好就相愛》。我看着這座城市街區的車水馬龍,在紅燈面前停下。
我打死都想不到顧語會以這樣的方式與我重逢。
我曾經構想過各種我與顧語不約而同式的重逢,來強調自己與顧語的友情長久。我的QQ被盜了,剛剛纔註冊了一個,但是暫時不想與顧語聯繫。在我沒有動身去浙江杭州之前,很有可能在這座城市中與久違的閨蜜們再見一面。我每邁出一家店的店門,都期待着那樣一個畫面:
我指着對方說:“喂,顧語!你的劉海讓你看上去好傻啊!”或者是看着對方將恨天高踩得咯吱咯吱響手中拿着一個肯德基的聖代正狼狽不堪地解決它的時候,我突然跳出來將顧語嚇一大跳,她的聖代也會被我嚇得掉在地上,我指着她的鼻子說“你到哪去了讓我一通好找啊。”之類的話。
總之,結局是大團圓的。閨蜜在街上緊緊相擁不顧世俗眼光虐死一衆單身狗的情景。我喜歡這樣。
可是,有一句話叫做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我開心地要與顧語組隊虐死一衆單身狗的時候,顧語身後三個清一色穿白色T恤的乾淨的男孩突然站了出來。我自己反而被嚇了一跳。
面面相覷的尷尬間,顧語的眼神向我傳遞出一個重要的訊息:“那是我男朋友。”
我一個拳頭深深搗入百貨大樓一層的牆上。
於是可憐的我成了這裡的單身狗。真是想什麼來什麼,老天爺啊,你虐死我好了。
忽然之間什麼話也不想說了。我忽然想起我出門的時候隨意翻了一下顧語的QQ空間。顧語似乎比我清閒多了,QQ空間裡一堆說說都是五月末尾的時候發的,新鮮熱乎着呢。我被一條上百字的說說肉麻到,所以大致記得了一些。人的記性總是那麼欠,該記住的單詞化學式統統不記得,這東西不過翻了兩眼就記住了:
“以前的你不是這樣的,以前的你絕不是這樣的,那個帶我轉完大半個學校就爲了偷親我一下的你去哪了,以前那個看我並不開心就什麼事都不做笑得一臉溫柔的你去哪了……那個總喜歡賴着我的你去哪了,那個以前的你去哪了,回來好不好?”
我想,呵呵這真是一條情感真摯,打動人心的說說啊。
我小抖了一下。哦,呵呵呵,那個時間那個人一定忙着複習呢,怎麼可能有空。也就只有像我這樣的學渣在那個時間居然還想着表白,不過所幸我的成績很好,夠一本的線了。我的手當時被肉麻地一抖,就收起來了。我還疑心了一個下午想着顧語不會帶着一個小男友過來見我吧,我的預感一般都很準,果然,她帶着她的小男友來見我了。可是現在,我看見了這個小男友,我忽然很擔心顧語會不會被騙。我覺得我有責任也有必要要去問一問。
我和顧語貼着街邊行走,後面三個小男生跟着。其實說是小男生,一點也不小,他們就是顧語的高中同學,是同齡人,搞不好我還比他們要小一點。只是他們的個頭不算很高,看着就比較小,所以直接叫小男生算了。哼,搶了我的閨蜜,我還不如直接叫小賤人呢。一高兩矮,那個差距倒是挺萌的。
我穿了一雙高底鞋平視着顧語,向後瞄了一眼,問她:“你胃口挺大啊,這三個小賤人……呸,小男生。他們不會都是你男朋友吧。真神奇!其他兩個不醋嗎?”顧語小聲對我說:“就一個你想到哪去了。”
不得不承認我的確是將顧語的身份與故事構架成了一篇女尊文。我趕緊向她道歉:“是我想多了是我想多了。是哪一個來着?”
“那個。”顧語向後一指,順便將我鼻樑上的眼睛也打了下來,待我戴好眼鏡重新看過去的時候,卻早已分不清這三個男生哪一個是顧語甜蜜的小男友。
我敷衍了一句:“還可以,還可以。”
“那是。”顧語笑了笑。
是啊,顧語從小和我一起長大,小學到初中形影不離,直到高中才一朝分別。我們可是穿同一條褲子的好閨蜜。可怎麼看,我與顧語都有一定差距。顧語現在已經完全出落成了一個白富美,一米七的個頭連恨天高都不用踩。平日裡還很大方,聲音甜甜嫩嫩的,許多男生皆拜倒在石榴裙下。每一次與顧語並肩同行,我都有些自卑。我看着一臉幸福洋溢的顧語,她有一個很好的家庭,有一個幸福的感情,還缺什麼呢。
我問道:“顧語,依你的分數來看,你估計能考幾本?”
“頂多二本,你呢?”
“一本保底…….我……我不是故意要問你的。你……你覺得你能去哪個城市?”
“上海。你呢?”
“浙江杭州。”
這場對話悄無聲息地終結。我和顧語手挽着手,從路的開端走到盡頭。我多希望這條路就是我們的人生路,走得那麼快,走得那麼好,我們一直攜手同行,永不分離,該有多好。可是現實總是給我潑下一桶涼水,也不關心我是不是會感冒什麼的,真是冷酷又無情。對待生活,我便也只能像生活對我一樣,對生活也是冷酷又無情,除了這樣還有別的辦法嗎?沒有。可是似乎只有我一個人是如此的。
我想起我高考前幾天的時候,拼了命地刷題,真是不要命呢。一邊找連清知問問題,又一邊找老師給改題目。吃了不少苦的我,終於熬了出來,我沒有什麼後悔的。可是顧語似乎並沒有這樣,至少從花錢方面。
我們沒買多少東西,最後我陪顧語坐公交車回家。顧語出門更喜歡打的,但我讓她坐公交車,低碳出行嘛。那三個男生站在車站另一邊,與我們保持着距離。我繼續問:“你和他現在怎麼樣了?”
“什麼怎麼樣了?”
“…….”
“哦,他現在都很少跟我說話了,現在很冷淡的。”
我心中已瞭然,問:“他去哪了?”
“北京。”
我笑了笑,和躍上公交車的顧語揮了揮手。
忽然有種失落感,我忘記問顧語到底哪一個是她的小男友了。算了算了,下次吧。可我回頭想想,覺得有點好笑。不同的城市,戀情再如何濃郁都不可能橫跨過去。
聽微博上的某位聖人說過:“所謂異地戀,不過就是養了個手機寵物而已,卻要比普通的寵物還要勞心費神。”
世界上沒有什麼東西可以真的把空間壓縮起來,讓雙方面對面地如膠似漆。更何況,顧語早已不能和她的小男友如膠似漆。他們現在很冷淡,不是嗎?
我回去問連清知,我說:“一個男生不願意理他的女朋友了,他是不是隻是和他的女朋友開玩笑的啊。”
“我覺得不是,當然這要看是什麼人了。他有可能是膩了吧。”
我一陣失落,在電腦前面趴了會,把一個文檔傳給他:“這是我新寫的文章,你幫我改一改吧。”
“好。”
“我重新看了《一代宗師》。上面有一句話說得特別好:‘世間所有相遇,都是久別重逢。’我想,也是。可是,對方並不知道是久別重逢,辜負了前緣和另一方,那剩下的那個該有多可憐。”
“心痛總是要有人去承受的,關鍵就是看,誰比較灑脫罷了。”
我想是的,關鍵就在於灑脫。
他把文檔傳回來:“我給你改了幾個地方,你要是不喜歡可以重新改回來。”
我:“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