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恐怕那個男生也該預料到那一點。
異地戀。
哪怕不是一個學校,連一年都撐不住,更何況是四年的光陰?說難聽點他不變心顧語也會變心,這段感情終究有一天會走到盡頭,況且現在已經有了破裂的跡象。男孩子大概是想慢慢來,不動聲色地與顧語斷了。
我笑了,世界上果然沒有真正的永恆,真正的永恆存在於女人的想象力中,而那個幻想的中心是一個永流傳的鑽石。可是這個永恆,早已不是當初的永恆。
是啊,因爲我們正當年少,因爲我們正在青春。終究,什麼都只是一個遊戲而已。有人當真,而有人只是玩玩而已。當真的那個人自作多情,空對東風,真是虧本虧得厲害。
我望着公交車車尾冒出的黑煙,公交車一路絕塵而去,一旁的梧桐樹默默地落下了一片枯葉。今年有點反常,才這個時節,大街上已經有很多枯葉了。他們都像我們一樣,奮不顧身地落下了,卻還在不甘心地掙扎着,不服輸。真是像撲街的蝴蝶一樣呢。
這個故事裡充滿了相遇與離別,記憶零零散散間,我發現自己什麼都不記得了。哼,果然,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閨蜜也不例外。我唯一記得的,貌似是顧語和她的小男友從甜甜蜜蜜漸漸變得冷淡,而我推導的結果,是這兩個人要分。
唉,我的顧語啊。
女人一旦陷入戀愛,智商總是負數。我再一次見到顧語的時候,實非無意,而是有意約出來的。我有意將顧語約出來,自然那三個小賤人也跟着。我拉着顧語,很機智地改了口:“喂,你那個小男友到底是哪位啊?我上一次沒看清。”
顧語指了一下:“那個那個。”這一次我終於看清了那個人,他正和其他兩個男孩打鬧。
他忽然站定下來,我瞄過去的角度,他的身形看上去像極了另一個人。那個人存在在我和顧語的腦海中沉睡的另一段記憶裡,永遠不會醒過來。我和顧語默契地達成了一致,將那個人絕口不提。那段懵懂無知的歲月過去了,有些東西也讓它就那樣過去吧。
可我面前的那個人與我記憶當中的那個人高度重合。當我看到他的臉時,才微微打消了我的疑心。
我對顧語說:“太像了,實在是太像程昱了。”
“不像啊。”顧語認真地說。
她看着我,我沒見過她那麼認真的神情。
我笑了,簡直是自欺欺人。
顧語猶自喃喃:“他不像。”
“他太像了。”我一句一句認真地接上。、
於是整個場面看起來就像是我和她在鬥嘴。可其實,我的確在和她鬥嘴。我偏頭去看那三個人,希望那只是我的恍惚。那三個人正很傻地站成一排互相依偎地目送着前面一隻跛腿前行的白色小京巴狗,而那隻京巴已經走出很遠。我認認真真看着那個人,那的確不是我的恍惚,實在是太像了。
我不想再和顧語爭辯什麼,也不想聽她說故事。一個人就算再如何文靜,在她氣憤的時候也不會聽進去任何東西。顧語雖然有了一米七的身高,可她的心智依舊如同小孩子一樣。喜歡逛街,喜歡購物,喜歡將自己的錢包搞得空空如也。我不喜歡看到我的錢包變成癟的,所以很少花錢。我知道,我現在還不能完全獨立,很多的生活資金還是來源於我的父母,我們要學會體恤父母。
我不會因爲這些東西生顧語的氣,因爲她的家庭很好,她不注意這些也是從小養成的習慣罷了。
可是我氣她欺騙自己,而且是努力欺騙自己。
也許你會說,我憑什麼說這個話。是啊,我沒有確切的理由。可是世上有一類人他們統稱爲“外貌協會”,他們會簡單地因爲一副好皮囊而莫名地對一個人產生好感。這很容易理解,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這個男孩和程昱很像,程昱不帥,但有氣質。這個男孩在氣質和臉上與程昱有70%的相似度,所以對於一個徹頭徹尾的外貌協會顧語來說,這個人不算帥。顧語看上這個名叫“遲樹”的男孩,我估計大半原因是因爲他很像程昱。
可顧語認爲,她喜歡遲樹,只喜歡遲樹,真的真的很喜歡遲樹,與程昱沒有半毛錢關係。我想,如果有一個人和胡歌很像,我也會對他有好感的。同理,顧語喜歡的不過是那個軀體,卻執着地欺騙自己這是真愛,欺騙她自己她愛的是那個純粹的人。顧語始終將自己矇在鼓裡,兩耳不聞窗外事。
我將她拉到一旁:“我知道這樣說不好,我也不能當着你們的面說這個話,但是這個事我不得不插一句,顧語你醒醒吧,你們兩不會有好結局的。”
“可是我真的很喜歡他。”顧語望着遲樹。
我想,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我要是再說下去就算是造孽了。我嘆了口氣,無聊時,我默默地端着檸檬茶咬着上面的吸管。
我對顧語說:“能告訴我你的故事嗎?”
“好。”顧語說。
然而我默默地補充了一句:“但是不是現在。”
今天顧語起水痘了。
她捂着嘴和鼻子:“別離我太近。”見她如此說,我也不再說什麼。顧語看着馬路對面走過去再也沒有回頭的三個男孩,眼中略有點失望,但還是強打着精神,說:“咦,那三個孩子幹什麼去了?”
我說:“一中附近有網吧嗎?”
她“哦”了一聲。
我和她在車站談了一會天,論了一會地,她在車站總是等不到她想等的111車,我決定陪她去另外一個離此不遠的車站等102車。可是顧語的一大愛好就是吃,況且一中附近有很多小吃店,這裡對於顧語來說無異於是天堂。她要吃炸雞排,我陪着去了。
她說,最近遲樹對她總是很冷淡,兩個人似乎沒有什麼話可以說了。我忽然想起一個嚴肅的問題,顧語考上了上海的二本大學,而遲樹考上的是北京的一本大學。我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當我陪着顧語在車站等到了102路車的以後,我要等的116也緊緊跟着102過來了。顧語前腳上了102,我後腳就上了116。
車上人很多,我看了一眼手錶,現在是下班的點,人多正常。姐姐我擠了那麼多年的公交車,還怕這陣仗不成?我輕鬆擠到了公交車的中部,推推搡搡間,我看見一張熟悉的臉,以及他那兩個同樣眼熟的兄弟,是顧語身邊永遠的鐵三角。我笑了,心中卻疑惑,他們不是應該早就上了公交車去陪顧語了嗎?
細緻地回想了一下,那三個人似乎是拋棄了顧語自己組團私奔去了,可有爲什麼組團私奔到了116而不是102?這個恕我不知。不過據我多年的經驗,我知道116與102是有一段重合的線路的。我估計他們只顧着回家,根本沒顧忌顧語。一路上,那三個兄弟聊了很多,我在一旁默默地聽了很多。聽着聽着,聽出一腔怒火來,差點當場將這個怒火噴發出來讓這一車的人都葬身於火海。
現在想想,我真是個熱愛生命的好孩子,給多少人作出了正確的榜樣!我琢磨着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顧語,但是一路走來,所有的事情都證明了多嘴絕對沒有好下場。顧語這場感情的成敗瞬間壓在了我的身上。
我覺得在這樣的事情上面,我要向死人學習。
回家上了QQ,空間裡是見慣不慣的感慨和類似於感慨的假感慨。我看慣了,偶然看到一條顧語發的,大致內容說的是放手不放手之類的。
我想,顧語其實並不懂什麼叫放手又爲什麼要放手。
當然,從另一層意義上來說,其實我也不懂,只是我知道每個人都有自由的權利罷了。我想了想,終於下手在她的說說下面評論:“我在116路車上碰到遲樹了。”半個小時後,顧語纔回復:“哼,大概,是躲我的吧。”
我之前的那種預感愈加強烈,利落地敲了兩個字:“私聊。”
顧語也不負衆望地發來了窗口,她說她發燒了。我說活該你得了水痘還出去禍害人遭報應了吧。顧語總是這樣,把自己所有的不舒服全部都告訴別人,不管是發燒感冒還是生理週期,她似乎總是樂於將這些東西告訴你。但是我死活搞不懂這樣做有什麼意義。我曾經也會這樣,慣性使然,但是過不了多久我就改了,覺着這其實是最沒必要的事情。
對於神經麻木又大條的我來說,覺得對別人說再多,別人不能幫你分擔,還要勞煩別人去對你做無用的安慰,真是害人且無利於己。我一向不善於安慰別人。
顧語後來又告訴我,她一個晚上給遲樹發了二十多條信息,而遲樹簡單地回了兩個字:“晚安。”
於是這自然惹得顧語一陣炸毛,對遲樹說:“你嫌棄我,不回覆就是默認了。”
於是遲樹沒說話。
顧語炸毛炸得很厲害,說:“我非要死了你纔開心。”
遲樹說:“開心。”
顧語說:“你忍心我生着病還因爲你的事情心塞嗎?”
遲樹說:“忍心。”
顧語說:“好。”
遲樹說:“你別煩人。”
看到前兩句,我本着悲天憫人的心態安慰顧語道:“也可能是他故意氣你的。”
可是看到後面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我淡定地勸她今晚就讓遲樹給一個交代。而在另一邊我自己氣得在電腦前面砸鍵盤。終於,我說:“你把遲樹的QQ號給我我去問他。”
哼,我的正義感還沒這麼爆棚過。我要遲樹的QQ又怎麼可能想讓自己變成一個潑婦,對着一個與我半毛錢干係沒有的陌生人亂髮脾氣?我又不傻。我要遲樹給顧語一個徹徹底底的交代。只要亮明我的身份,告訴他我聽到了什麼,要他給一個明確的結果簡直輕而易舉。
顧語說她要抹藥。
呵,我怎麼會忘了,她還有這一招。顧語始終沒有長大過,始終沒有。相比與坦然面對,她更喜歡逃避。
真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