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是包不住火的,連續失蹤的案件,終於在各大媒體被登出。
在對待重大案件的時候媒體和警方的思路是絕然不同的,警方的宗旨是控制影響、提高效率、積極破案、減少損失,而媒體往往則是誇大其詞、提高效益、捕風捉影、唯恐天下不亂,加上一批自以爲有幾根花花腸子、陳紙爛墨的記者一通極端不負責任的大勢渲染,把本來警方都沒有多少頭緒的幾起零星失蹤,搞成了“美女連續人間蒸發”,在一陣陣市民的恐慌中牟取暴利。一時間珠島市大街巷尾炸開了鍋,人們紛紛議論着這起被描述得繪聲繪色的其實並未成型的案件,年輕漂亮的女孩就像到了世界末日一般驚恐度日。此時,警方針對媒體發出的闢謠行動顯得微不足道,唯有集結警力廣抓線索,力求早日破案,還市民一個安定的生活環境。
話又說回來,這凡事都是一分爲二的,我們不能否認媒體在發動羣衆方面做出的貢獻,弄不好哪個知情者或者目擊者由或者是可能的兇案未亡人,看到媒體一吆喝,說不定就能視死如歸的挺身而出,把那些大大小小、可有可無、或真或假的情報舉報給警方,根據經驗豐富的刑偵人員去僞存真、明察秋毫,這線索可能就出來了。羣衆的眼睛是雪亮的,任何一個禍國殃民的人都無處藏身。
然事態並非如警方預想的那樣發展,相反是失蹤的數量有增無減,市局刑偵大隊立即成立了專案小組,其中就有老頑童周柏桐參加。各大媒體也沒閒着,紛紛忙着籌備特別跟蹤報道組。
老頑童記得上次立偉打電話問起茉莉小姐失蹤的事情,覺得這可能是個突破口。要從小姐身上找線索得講技巧,做小姐的不比尋常人,她們見警察就像老鼠見了貓,因爲她們所從事的職業在我們生活的圈子裡是不被承認的,她們進行的是暗地裡交易,有收入也不用上稅,但因社會客觀的需要,她們又無處不在,這國家損失大把的稅收不說,小姐的行爲活動也是不能曝光的,她們如常人一樣走在光鮮的大街上,內心卻活在社會陰暗的角落裡,她們怕見警察理所當然,甚至還有一批混進警察隊伍的不良份子,利用小姐們的這一心理弱勢,經常到這些場合大吃“霸王餐”、坐霸王臺,這是小姐的第二怕,損失點小費是次要的,只要不被虐待就是萬幸,包括來自生理和心理上的,因爲碰到這樣的情況,幫忙看場子的黑幫老大也不敢出手,黑道畢竟是黑道,對付些小混混兒還成,他們再黑,也“黑”不過官,他們再黑也是民,正所謂民不和官鬥就是這個道理。
失蹤本身是個很模糊的概念,有的人不在了幾年可能你並不認爲他失蹤,比如出國公幹了,有的人不在幾個小時就可能是失蹤了,比如剛約好說半個小時後在某個地方不見不散,結果幾個小時沒到,你就會開始擔心了。從刑偵的角度說,只有明確當事人已經超過72小時聯絡不上了,纔算失蹤開始立案調查。調查失蹤案,不外乎從當事人最後發生過聯絡的信息和接觸過的人上面入手。
老頑童給立偉去了個電話,說明了緣由,並做了部署,準備晚上來一次便衣出行,明爲娛樂,實爲暗訪,讓立偉也可以叫上一兩個人,這樣玩的玩,查的查,事情就好辦了。立偉本身就是一好事兒的傢伙,聽到有行動,心理別提多興奮了,這回還要客串一便衣警察,這樣的好事兒怎會落下大宇呢,而且說起來大宇和這案子多多少少也有些關聯,不論怎麼說,茉莉也是認識小桃的嘛,而小桃當時也陪過大宇,這不就扯上關係了嗎?最關鍵的是大宇手上有當時在場小姐的“黑名單”,行事就方便多了。
立偉第一時間就通知大宇了,無論如何晚上的時間都要勻出來,有行動、大行動。看立偉這麼上心,也不便推辭,就說定了。
晚上八時,大家分頭來到集合地點――晶帝夜總會停車場,這邊是立偉和大宇,老頑童那邊還帶了兩個手下,方便暗中記錄、錄音等。一行五人走進了夜總會,開始此次的暗訪。老頑童聽說大宇這裡有茉莉的電話,就立即安排追查該電話最後接聽和撥打過的號碼。
如同熟客叫小姐一般,根據大宇提供的名單,找來了其中的三個,其中小桃沒在,甚至領班都沒聽說過有哪個小姐叫小桃,這在大宇預感之中,另外一個當然不會在,那就是失蹤的茉莉,立偉故意問茉莉怎麼沒來,回答說不在,並沒有說失蹤,小姐都是少一事不如多一事的心態,但是比較湊巧,有一個叫芙蓉的跟茉莉同住,難怪都是“花”。據之後的瞭解,當時並非她報的案,只是將情況告知領班,領班通知夜總會,然後由夜總會方面出面報的案,聲稱是服務員失蹤,但是沒有提出什麼實質性的線索,所以這案是一直擱置的,要不是立偉問起,也就不了了之啦,這大概就是小姐們的宿命吧。
立偉有意識安排讓芙蓉去陪老頑童,以便獲取線索,另外兩個一看大宇和立偉是老客就陪了他們,剩下兩位警察同志因爲要工作就只好落單啦。
想要進一步獲得有線索的價值,首先要搞活氣氛,當小姐們喝了不少酒同時對客人失去戒心以後才容易下手。這點立偉和大宇沒有問題,因爲不是第一次見面,關鍵的難度在老頑童這邊。
正當大宇和立偉想象這可能會是個棘手問題的時候,很快就發現想錯了,因爲老頑童比他們任何一個對活躍氣氛都還在行,幾個笑話和肢體表演已經逗得在座的諸位人仰馬翻,笑得喘不過氣來,眼淚都憋出來,名副其實老頑童一個,大宇他們顯然低估了他的能力,這下暗暗由衷的佩服,只見老頑童一會兒捏着自己的脖子用很搞笑的聲音說話,一會兒又走到衆人面前跳蒙古族的擰腰舞,還會給一些滑稽電影的情節配音,無一不是惟妙惟肖。原來這神探並非這麼好當,什麼都得要有兩手。
大家一邊盡情娛樂,一邊喝酒、唱歌,再看小姐們早就把所有的戒心和顧慮拋之腦後,此時就是她們防禦和自我保護能力最低的時候,幾個男人交換一下眼色,意思是可以開始了。
解鈴還須繫鈴人,既然是立偉在無意間引出這條線索,就由他率先將線索引申下去,一切都要做得真實自然、天衣無縫,得到的線索纔是有效和最有價值的。
立偉在不經意間提起最近炒得沸沸揚揚的美女連續蒸發事件:“你們都聽說了最近有人連續失蹤的報道吧,好像都是漂亮女生勒。”男人們也隨聲附和道:“是啊是啊。”
幾個女生面面相覷,好像還是被深深地觸動到了,一時都沒有開腔,芙蓉好像並不願意討論這個問題,低着頭有些傷感的樣子,但是女孩都有一個愛參合是非和好奇的天性,加上酒精和剛纔熱烈氣氛的左右,有個女孩先開口了,對芙蓉說:“平時和你一起的茉莉好久沒來了,會不會真的是失蹤了啊。”
芙蓉覺得這事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了,反正大家都只是關心這個事件,並沒有誰真正在乎是怎麼回事,就當是說點花邊新聞也無妨,如是說道:“我開始也很害怕,不過一直聯繫不上她,就告訴了媽咪,媽咪後來給我說已經到公安局報案了,那邊做了登記,但是到現在也沒有音訊。”說着開始難過起來,別看這些在歡場中求生存的女孩平時挺隨便,但是她們之間的友誼是很真誠的,住在一個屋檐下的更是彼此當成相依爲命的知己,誰有難都會爲對方出頭,可這次什麼忙也幫不上,芙蓉只能暗自神傷。
老頑童一看機會來了,就把話接上了:“芙蓉姑娘不要難過,相信警方一定在抓緊查找失蹤的線索,畢竟失蹤的不是一兩個,一定會加倍重視的,只是你們以後出入都要多加小心,最好不要單獨行動,不要給可能存在的兇手以機會。”老頑童玩的時候瘋歸瘋,說到正事就很認真和實際,讓人覺得不造作,女孩們很少得到這樣的關懷,有些感動。
老頑童抓住機會見縫插針:“那你最後一次見到茉莉是什麼時候,當時她有沒有什麼反常的舉動?最後和什麼人有過接觸或是聯絡過呢?”如果換做其他人,或者芙蓉頭腦清醒的時候,老頑童的這些說法和問法會有過於專業的嫌疑,不像一般老百姓打聽事情的口氣,但是現在的芙蓉哪會意識到這些,只是在盡力的回憶。
“記得大約兩個禮拜前,具體是那天記不太清楚了,也是在晶帝,我和茉莉一起坐幾個男人的臺,客人們玩的很晚,一直沒有走的意思,茉莉酒喝得多了,想自己一個人先走,他陪的那個人只是玩得高興,倒好像沒有要阻止的意思,小費都先給了,我想這麼晚了,應該一起走,平時我們只要一起坐檯肯定會一起走的,偏偏我陪的這位也喝多了,硬拉着我不讓走,小費還沒有拿到,我也不敢得罪她,記得那天來上班時就在下雨,我還專門出去看看是不是還在下,如果還下就不方便一個人走了,我們來的時候就帶一把傘,我們住的那塊出租車不能直接到,下車要走一段夜路。結果我一看不僅雨沒有停,還越下越大了,打雷閃電的,很嚇人,回來給茉莉說要不等我一起走,沒想這時那位客人說自己開車來的,非要送茉莉回去,我更不放心啦,誰知道這人是不是壞人,要是他打茉莉的注意怎麼辦,那時茉莉基本上醉的不省人事了,嘴裡還一個勁的嚷嚷着要先走,那人看我猶豫,就說放心吧,送了還要回來的,有什麼事你拿我試問好啦,我想這還差不多,反正也不能讓茉莉再喝了,要不就讓他先送回去吧,否則一會兒我還搞不過來。”芙蓉一口氣講了很多,老頑童一直在仔細聽着,聽到一些地方還點點頭。
有經驗的刑偵在當事人描述時不會去打斷她,以免造成記憶混亂,講不下去或邏輯不嚴密時才主動提問幫助敘述者回憶,等茉莉說完,他接着就問道:“最後那個送她走的人回來沒有?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芙蓉說:“他去了沒半個小時就回來了,平時打車來回也差不多,當時我還鬆了口氣。”
又問:“那如果這個男人再讓你看見你還認得出嗎?”
“當然啦,他來這邊不是一兩回了,老客人,要不我死活都不會同意讓他送茉莉啦。”
“這麼說以後你就沒再見過茉莉了?”
“是的,本以爲當天晚上回去,她一定在牀上爛醉如泥,還得幫她收拾,結果回去後房里根本沒人,心說這小妮子醉成這樣還跑到哪去了,以往類似情況倒是有過,她會跑到認識的一些男孩那去,第二天才回來,我也沒多想,可是幾天沒回來又聯繫不上我就開始緊張了,會不會出事兒,我們做這個的又不敢隨便報官,過了兩個星期實在忍不住了,這纔給領班說的。”
聽到這裡老頑童很生氣:“這事兒怎麼能耽擱呢,如果早點報案可能更有利於破案,你看你真是的。”轉念一想不要嚇到芙蓉,又緩和了口氣:“那她認識的那些男生你認識嗎?”
芙蓉說:“不是都認識,反正都是我們附近的一些混混兒,我很少跟他們來往,不過還認識幾個。”
老頑童又若有所思的問道:“你是說她失蹤前的晚上是在雷雨天?”
芙蓉很肯定的說:“這點我絕對不會記錯!”
整個過程本來是在聊天中進行的,但是旁邊的人像是在看電影一樣,個個聚精會神,大氣都沒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