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南收回目光，落到腿上趴着的時意身上，只是一個眼神，小傢伙立刻站直。
“我們去哪兒吃？”時意小朋友大眼睛忽閃忽閃。
時愛悶頭想，反正我不去！
結果方南像是聽到她心裡的拒絕一樣，直接讓人把準備好的飯菜推進來。
不是很大的桌子，甚至可以說有點逼仄，三個人環坐的時候，時愛甚至不能伸長腿。因爲只要稍微不注意，她的腳就會碰上他的。
剛纔就是這樣，她傾身過去給時意夾菜，腿跟着伸長，瞬間碰到了一雙腿。
不用說，絕對不是時意的。小傢伙人小腿短，坐在椅子上的時候兩條腿懸着，晃啊晃，白得像是藕節一樣。
時愛立刻收回腿，像是觸電一樣。
有些畫面，會突然間竄到腦海裡面:
嫩白的腳丫在桌子底下一點點往上爬，像蝸牛，又比蝸牛速度快一些，還會帶起男人的西裝褲腿，在他的皮膚上滑來滑去。
臉上還是裝作很無辜的樣子。
直到腳丫侵入了不可描述的地帶，對面一直無動於衷的男人終於擡起頭來，深邃的眸光裡流動着異樣的色彩，“小愛。”
語氣裡充滿了無可奈何的味道。
“不是我。”
她還想抵賴。
“你知道這個家裡面現在只有我們吧？”
“知道。”
“知道還抵賴？”
好像是犯了一個很癡線的錯誤。
犯錯的後果是不能夠再吃飯。
餐廳裡先是傳來清脆的笑聲，然後笑聲漸漸消失，被羞澀的嬌嗔取代，伴隨着筷子掉到地上的聲音，輕聲的驚呼溢出來，聲音變了調，世界安靜下來，劇烈的心跳聲裡交織的喘息聲充斥了整個感官。
“姐姐……”
時意一口一個姐姐，稚嫩的童意拉回那些褪色回憶裡的時愛。
這個小傢伙的存在，就是一直在提醒她，她和方南沒有可能。
現實就是，曾經的戀人，有了共同的弟弟。
時愛安慰自己，沒有關係，她雖然和方南沒有共同的孩子，但弟弟至少是共同的。
有點諷刺。
可是不這樣安慰自己，不這樣苦中作樂的話，日子會有點難過吧。
一張小桌子吃飯，難免會磕磕碰碰，畢竟這裡是醫院，不是老宅裡那種大桌。
吃個飯碰到幾次他的腿，時愛最後像小學生一樣端坐着。
再也沒有出現剛纔的情況。
時愛始終低垂眼睫，有時候跟時意說上兩句。更多的時候都是保持沉默。
她沉默，方南本身話也不多。
於是飯桌上都是時意在說話。
小傢伙真的高興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直到方南出聲提醒，“飯桌上不要講話。”
雖然沒有直接說你閉嘴，但是他生硬的語氣和你閉嘴有一樣的效果。
時愛一直都知道時意有多喜歡方南，這幾天短暫的相處她看得出來，方南這個哥哥在小意的心裡面有多重要。
可以這樣說，如果時意說十句話，九句裡面是關於哥哥的，還有一句是關於爺爺。
至於爹地……
時愛從未聽到時意主動提起。
時愛很清楚時意爲什麼這樣，因爲她小時候也這樣！
現在看到時意低垂腦袋不說話的樣子，時愛心裡又說不出的難受。
看向方南的目光裡面情不自禁帶了慍怒。
“你這麼兇幹什麼？”
時愛第一次主動和方南說話，是爲了時意。
方南沒有看伸張正義的時愛，而是轉頭望向時意，“我兇嗎？”
時意看了時愛一眼，“我錯了。哥哥。”
方南望向時愛，眼神隔空對上，無聲的挑釁:你出什麼頭？故意吵架？
時愛收回目光，摸摸時意的小腦袋，“沒事。飯桌上可以說話，我想聽。我們可以一起說。”
對，她就是要跟他槓上。
時意搖頭，眼神在方南和時愛之間轉了轉，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地選擇了哥哥。
“姐姐，吃飯的時候不要說話。”
“……”
合着是她的不是了？
是她在無理取鬧了？
方南放下筷子，慢條斯理地擦乾淨嘴，沉默着起身離開房間。
整個下午，時意的氣壓都很低。
捧着象棋盤，自己玩了一個下午，也不怎麼和時愛說話。
時愛真想不通，方南有這麼重要嗎？
這個問題得到時意的肯定。
“我喜歡哥哥！哥哥很厲害，哥哥是集團的管理人。哥哥很聰明。哥哥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
時愛捂着心口，“什麼？你見過最好看的人居然不是我？”
時意用很鄙視的眼神看着她裝模作樣，看得時愛覺得很沒有意思，慢慢地坐直，低低得咳嗽一聲。
“姐姐很漂亮，我見過很多漂亮的女人。但是哥哥不一樣，他是我見過的第一個很漂亮的男人。”
時愛皺鼻子，給他親情提示，“小心點，你哥哥可不喜歡別人用漂亮這個詞來形容他的長相。”
時意啊了一聲，露出懊惱的模樣，“難怪哥哥不喜歡聽我說話。”
軟綿綿的小身體靠近時愛，時意終於扔下了那些沒生命的象棋棋子，終於願意親近時愛了，可是他卻是爲了方南。
因爲他想知道如何誇方南，如何讓哥哥喜歡和他說話。
面對時意渴望的小眼神，時愛心裡真是又鬱卒又開心。
“你哥哥那樣的男人，不喜歡你誇他長得好看，長得漂亮。雖然他真的長得很好看，用漂亮來形容一點都不誇張。他喜歡你誇全世界最棒，你要說你最喜歡他了。”
時愛忽然間頓住，她這是在幹什麼？
時意還在望着時愛，“爲什麼要說是全世界？”
這個問題問倒了時愛。
爲什麼他會喜歡聽這樣的情話？
過了一會，時愛低聲緩緩道，“因爲他確實值得……這樣的誇獎。全世界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了。”
即使不是最好，也是全世界的獨一無二。
誰也不能取代。
這就是青春裡愛過的人哪，獨一無二就是他們的代名詞。
時意想了想，露出笑臉，“我也覺得。哥哥是最棒。全世界最棒的。”
下一秒又露出很苦惱的表情。
“其實我知道……哥哥不怎麼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