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宥言被依瞳的樣子嚇到,認識這麼久,他從來都沒有看見過依瞳生氣的模樣,她永遠都是那個冷冷淡淡的樣子,就像一座冰雕。只有這一刻,藍宥言才知道,原來依瞳心裡藏着可以讓人燃燒殆盡的火焰。
"對不起,依瞳,對不起。"藍宥言着急地道歉,狠狠地抱住她,害怕她一生氣就會離開自己。
有些事情,說不清楚對錯。依瞳也知道自己的生氣是空穴來風,如果不是自己做了殺手,也許許曼還在夜總會讓男人佔盡便宜,而莫哲軒也不可能活到現在,更不可能有尼斯幫他做二尖瓣置換手術。這些,都是依瞳該感謝藍宥言的。
依瞳的眼淚狠狠地掉下來,砸在藍宥言的襯衣上,滾燙的溫度透過襯衫灼傷了藍宥言的皮膚,讓他的心也像被開水燙過一樣,疼得要命。他在那個時候,還不知道,他會像現在一樣愛依瞳愛得失去了自己,愛到不惜和D正面衝突,愛到願意爲她做以前從來不屑的事情。
愛情,這種東西,威力大起來就像原子彈,一旦爆炸,就連自己都會不相信自己所做的事情。
"依瞳,你不要不說話,求求你,"藍宥言見她沉默,更是擔心不已,"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是我該死,是我該死!"
"你一句對不起就能讓我的生活從新來過麼?你一句對不起就能洗乾淨我手上的鮮血麼?藍宥言,你是不是太天真了?"依瞳的聲線還是那麼冰冷,她沒有辦法說服自己不去生氣,她現在只想把眼前這個男人千刀萬剮!但是她還要不停地告訴自己,就一刀殺了他太便宜他了,還要連帶末然的債也一併討回來!
是的,藍宥言,你的確該死!
"依瞳,你不要這樣,求求你……"那麼冷的語氣讓藍宥言徹底丟掉了自己的自尊,他現在唯一奢求的就是依瞳不會離開他,其他什麼的都已經不重要了,"只要你能原諒我,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真的。"
依瞳就任由藍宥言抱着,沒有反抗也沒有迴應。她的身體就像一個任人擺佈的娃娃,殘破不堪。
"你讓我一個人靜一靜。"依瞳冷冷道。她不確定在和他待在一個房間,她會不會把所有的怨氣都發泄出來,這樣她的復仇計劃就會失敗的。她現在要做的就是讓藍宥言徹底信任她,這樣當她完成親手殺了他的時候,藍宥言纔會感覺到刻骨銘心的痛苦。
這纔是她想要的。只是依瞳始終都不曾發現,這個緊緊擁抱着她的男人,是在用生命愛她。他的害怕,他的恐懼,他的不安,全部來源於他的愛。而正是這一份愛,逐漸吞沒了他的理智,成爲束縛他的罪魁禍首。而藍宥言更不會知道,他用盡心血想要留下來的這個女人,正千方百計想要殺掉他,用一種最爲殘酷的方式--利用他的愛來殺死他。
世界上最殘忍的傷害是被最愛的人所背叛。當你給的愛以千百倍的方式變成傷害全部反彈到自己身上時,那種痛,能夠將你挫骨揚灰。
Z城的天氣一直都不怎麼正常,明明還是夏天,氣溫卻始終遊走在二十幾度左右。顏家後院的花草因爲反
常的天氣凋零了不少,顏天榮住着柺杖,給那些快要蔫掉的植物施肥。
他已經將顏氏完全交給了顏洛辰打理,自己就在家看看書,養養花,或者找幾個老朋友去公館下個圍棋,聊一下政治,生活過得倒也愜意,心境也放寬不少。
自從洛夕死後,他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從前的驕傲全都不復存在,只剩下一個老人應該有的小心翼翼。最近迷上了做菜,每天最快樂的事情就是做一桌子菜給顏洛辰品嚐。從一開始的把鹽當糖灑,到現在能夠做出幾道像樣的菜,顏天榮臉上的笑容也逐漸多了起來。
顏洛辰對他的態度也逐漸地緩和,雖然每一次都會被那些菜折騰地睡不着覺,可是心裡卻着實是溫暖的。
顏天榮直到這個時候才發現,家庭的重要性,可惜的是,洛夕已經不在了。他有時候面對空蕩蕩的別墅,總能記起以前洛夕的笑聲迴盪在客廳上空的時光,好像還能看見她蹦跳的身影,開心地叫他爸爸。每當這個時候,他又會忽然記起,那個古靈精怪的丫頭,已經不在了呀。
這輩子他做了太多的錯事,他也很清楚,洛夕的死他是要負一部分責任的。如果當初他沒有強姦許曼,或許就不會有莫哲軒,她也就不會愛上自己的哥哥,到最後跳樓自殺。
人老了,想事情的角度也變得不一樣了。或許只有一步步臨近死亡,才能將一些事情看開。人總是會不停地成長,直到死去。
接到電話的時候,顏天榮正給花草施肥。電話那端傳來熟悉的聲音,他頓了片刻,然後說道:"好,我現在過來。"
將灑水壺交給身邊的管家,叮囑了幾句話之後,顏天榮便住着柺杖出門了,他並不知道,他正一步步走向一個陷阱,一個能夠要他命的陷阱。
依瞳和藍宥言的冷戰逐漸緩和是在幾天之後了。說是冷戰,還不如說是依瞳單方面的不搭理。因爲藍宥言每天都會不停地主動和她說話,也不管她有沒有迴應。他就像一個做錯事的老公在哄老婆一樣,變着法兒讓依瞳高興。
公司的老王找小三被老婆發現了,結果他老婆衝到公司,揪着老王的耳朵就回了家;小葉和小張兩個人辦公室戀情,被同事發現是因爲廁所的驗孕試紙。藍宥言在餐桌上,講着公司發生的趣事,喋喋不休的樣子根本不像一個黑社會的老大。
依瞳小口地吃着米飯,靜靜地聽着,也不發表任何評論,吃完碗裡的飯就直接回房間,連餘光都吝嗇給予。
每一次,藍宥言都在依瞳離開之後重重地嘆一口氣,然後一個人將飯菜收拾掉。就算這樣,第二天,他還是會重複前一天的事情,他的卑微,只是想讓依瞳原諒他而已。
看一個人愛不愛你,只要看他在你生氣的時候願不願意哄你。男人不會捨得自己心愛的女人生氣,哪怕這件事的錯誤不在他。
終於有一天,藍宥言在講完一個冷得可以凍掉大牙的笑話之後,依瞳放下了筷子,插嘴道:"藍宥言,我不得不承認,你的幽默細胞幾乎爲零。"
藍宥言怔住了。這是一星期之後,
依瞳第一次願意和他說話。他大喜過望,連忙點頭承認:"是,是,我這個人調戲女人還行,就是不會講笑話。"說完,就看見依瞳用一種極其糾結的眼神看着他,反應過來之後,真的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我其實調戲女人的本事也不高……"藍宥言弱弱地替自己辯解。
依瞳的眼神更加鄙視了:"你說這話的時候是摸着自己良心說的麼?看你這張臉就知道你不是省油的燈。"
"依瞳,你不應該以貌取人的。"藍宥言再次弱弱地反駁。
依瞳這次徹底一個白眼扔過去:"女人都是視覺性動物,就因爲你長這樣,所以只要你一句話,一個眼神,那些分泌着雌性荷爾蒙的動物就像餓狼撲食一樣撲向你。"
"長得好看又不是我的錯,何況,也沒見你對我有多飢渴。"藍宥言不滿地抗議,要是真像依瞳所說,他早就應該被依瞳撲倒了。
"真抱歉,我身體不分泌那些東西,而且,"依瞳淡淡地掃了他那張傾國傾城的臉,"我對性別不明的生物提不起興趣。"
藍宥言被依瞳的話堵得臉都青了,她竟然說自己性別不明?
"我是不是該向你證明一下自己的性別了?"藍宥言忽地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容。
依瞳果斷拒絕:"不用了,我想其他女人很是樂意爲你做這個實驗。"
藍宥言立刻就蔫了半截:"自從有了你,我都沒有和其他女人說過話,我都爲你守身如玉了,你還不給我一點福利。"
依瞳被藍宥言的用詞給嚇到,看着眼前像小媳婦似的男人,心中忽然刺痛了一下,就是這個男人,把自己推向火坑,利用自己,利用小軒傷害顏洛辰,殺死了葉末然,現在他怎麼可以用這樣無辜的眼神跟她說着情話?
藍宥言很細心地發現依瞳眼中的變化,於是收斂起自己不正經的一面,關切地問道:"依瞳,你在想些什麼?"
只是一秒鐘的時間,依瞳將眼底的情緒收拾好,嘴角微微彎起一個弧度:"沒有,忽然想起了一個人而已。"
藍宥言眼神深邃地看着她,語氣有些酸:"顏洛辰麼?"
"我和他已經徹底分手了,爲什麼我還要想他?"依瞳打馬虎眼,敏銳地覺察到這個話題不適合繼續下去,連忙打太極,"上次你答應幫D做什麼,他怎麼肯放過我?"
藍宥言臉色有些不自然,夾了一些菜,卻發現自己已經沒了食慾,於是只能放下筷子,嘆了口氣道:"我答應他幫他運毒品。"
"什麼?"依瞳驚道,"你瘋了!那些東西很容易讓你暴露身份的!"
"我知道,所以我以前一直都不答應,"藍宥言臉色凝重,漂亮的脣線有些薄情的味道,"D想讓我負責的地區變成毒品轉運站,只是因爲我的拒絕,他纔沒有辦法。現在他用你來要挾我,我沒有選擇。"
又是沒有選擇……依瞳的喉嚨像是堵了棉花,說不出話來。藍宥言是爲了自己才冒這麼大的風險,這樣的人情欠下了她要怎麼還?她可是想要他命的人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