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燈總是昏黃,風涼涼地吹在臉上,不由得讓人起了雞皮疙瘩。醫院,總是經歷着太多的生離死別。
"小軒,我們回去吧。"依瞳的聲音就像此刻的涼風一樣,輕得讓人摸不着,卻實實在在感覺地到刺骨的涼意。
顏洛辰的身子明顯一頓,暗綠的眼眸深入大海似的看向依瞳:"你回哪兒?"
依瞳轉過身:"我的世界。一個沒有你的世界。"
顏洛辰驚得往前一步,但是腳步卻生生剎住:"什麼意思?"
"顏洛辰,你認爲我們之間還有可能麼?"依瞳的聲音淡如微風,在如此的夜晚顯得涼薄。
顏洛辰沉默。顏洛夕的死在他們之間劃了一條鴻溝,他無法當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如往昔地和她在一起,因爲只要一看見莫哲軒,他就會想起洛夕。
"你恨着小軒,而我,不會讓他出任何事,"依瞳看着他,"洛夕的死我很抱歉,但是並不代表我會讓你對小軒爲所欲爲。何況,我和顏天榮之間還有一筆賬要算。"
他們的愛情夾雜了太多的仇恨和雜質,依瞳原本想放棄一切和顏洛辰在一起,可是卻發現,這樣做的代價實在太大。她無法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繼續享受她的愛情,這太自私了。
顏洛辰絕不會對莫哲軒手下留情,而她也不會放過顏天榮。既然註定是站在對立面的人,一開始就不應該有交集。這一點,當他們決定回Z城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註定。
"我們可以找到另外的辦法……"顏洛辰的語氣那麼不確定,低沉地就像快要下雨的天。
依瞳卻笑了:"顏洛辰,我們都不要自欺欺人了。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因爲我們都有放棄不了的東西。比愛情更加重要。"
不是不愛,是愛不起了。在他們相互的生活裡,愛情從來就不是必需品,而是奢侈品。他們需要用盡全部的力氣朝對方走去,中間崎嶇坎坷,荊棘遍地,沒有人知道這條路的盡頭是在哪裡,所以現在依瞳選擇了先放棄。她走不下去了,也不能再走下去了。顏洛夕和葉末然的死對她的打擊太大,莫哲軒的蛻變更讓她無所適從。她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繼續往顏洛辰的世界走了。
拉過莫哲軒的手,在顏洛辰的注視下緩緩地轉身,她的背後路燈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平白增添了寂寥的味道。
"依瞳!"顏洛辰控制不住地出聲,可是叫出了她的名字,卻不知道下面該說些什麼了。他找不到理由讓依瞳留下來,更痛苦的是,他心裡很清楚依瞳的選擇是正確的。
他失去了給依瞳幸福的資格。他沒有辦法對莫哲軒寬容對待,畢竟他害死了自己最親愛的妹妹。他更加沒有辦法眼睜睜地看着依瞳離開,可是留下來了又能怎麼樣?誰能當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麼?
除非莫哲軒死了,否則他不會原諒這個和他有着血緣關係的弟弟。
生活中總是有太多的無可奈何,小的時候以爲那只是小說裡纔有的情節,長大了才知道,有些事情的確進退兩難,不能抉擇。
依瞳就這樣離開了,離開了醫院,離開了顏洛辰的世界。
他們分手了。
震驚Z城的逃婚事件以顏洛辰和依瞳兩個人分道揚鑣爲結束,多麼諷刺。顏洛辰從來不知道的是,依瞳離開他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因爲她需要報仇,葉末然的仇。只是如果知道,他也無能爲力。依瞳是多麼倔強的人,想要做的事絕不會退縮和改變。
生活裡的強者必定會征服生活成爲一個成功的人,而愛情裡的強者只會傷痕累累,因爲愛情,並不是一場戰爭。
顏洛夕以意外死亡對外公佈,如果讓媒體知道堂堂顏氏的小姐竟然爲了吸毒去賣淫,最後跳樓自殺,恐怕整個顏氏都會變成一個笑話。
理所應當的,顏洛夕死了,顏洛辰自然就要回來,因爲顏洛辰和依瞳回來並沒有引起太大的譁然,這個時候媒體們都知道不要去惹顏洛辰,心情不好的人可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的,何況還是一個權力那麼大的人。想要隨隨便便整死一個人是易如反掌的事。
顏天榮自女兒死後便一下子蒼老了,像極了一個快要壽終正寢的老頭子。他再也沒有精力去管理顏氏,索性就全部交給了回來的顏洛辰。而依瞳因爲擅離職守,被盛世解僱,好在身爲設計師的名聲夠大,對生活倒也沒有什麼影響。比起以前更是多了一些空餘時間找尋設計靈感,更加自由了。
顏洛辰和依瞳就像兩條相交於一點的直線,交集過後便隨着各自的方向逐漸遠離,再也沒有了糾纏的機會。
亞洲黑手黨中心控制大廈。藍宥言顯然不會料到依瞳會自動送上門,當他看見站在門口的女人,心中竟然多了一份失而復得的喜悅感。他以爲這一輩子,她都不會再來找他。
依瞳身邊的小弟有些支支吾吾地通報:"老大……她死活要見你……"
戴着銀白色面具的藍宥言不耐煩地擺擺手,讓那個跟班離開,關上門之後,他拿下了臉上的面具,一張迷死人不償命的臉毫不忌諱地暴露在辦公室裡。
"我以爲,你不想看見我。"藍宥言將面具放在桌上,姿勢優雅,嘴角含笑。可是天知道那個笑他要用多大的力氣才能撐得起來,在依瞳面前,他從來都沒有定力可言。
依瞳大大方方地在他對面坐下,長腿交疊。"我的確不像看見你,但是,"她話鋒一轉,精緻的眉眼輾轉之間風情萬種,讓藍宥言爲之瘋狂,"我需要你。"
藍宥言挑眉,很感興趣的樣子:"我們的莫依瞳大設計師還有需要人的時候麼?"
依瞳嘴角翹起一個完美的弧度,冷豔高傲:"我和你有同樣的目的。"
"哦?說來聽聽。"眉梢的淚痣妖異萬分,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依瞳。
"你不是想要整垮顏氏麼?我和你一樣。"
"可是你之前都不想和我合作的,想要一個人單幹,怎麼忽然之間改變了主意?"藍宥言身子微微舒展,靠在了軟椅上,打量的目光毫不避諱。
依瞳不以爲然地解釋:"我現在已經不是盛世的執行總裁,根本沒有力量跟顏氏對抗。現在唯一可以幫助我的人只有你。"
"呵,"藍宥言像是被逗笑了一般,冷哼一聲,"你不會忘記在一個
月之前是誰從我的婚禮上逃開,讓我變成了Z城的笑柄吧?"
"對於此,我很抱歉,下次不會再有同樣的事情發生。"
"莫依瞳,身爲一個殺手你應該比我更清楚,一個背叛過的人是沒有再被信任的價值了。"
依瞳的笑從容不迫,似乎一點都沒有被藍宥言的話刺激到。"藍宥言,我的背叛沒有給你帶來任何實質性的損失不是麼?相反的,你因爲這件事得到了更多粉絲的同情,我可不可以說,你纔是這件事的最大獲益者呢?"
藍宥言緊握成拳,臉上的笑容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隱退,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黑社會領導者應該有的暴戾。"莫依瞳,你真心以爲你沒有傷到我麼?"他忽地站起來,扯過依瞳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我的傷在這裡,只是你看不見而已。"
依瞳一愣,看着藍宥言臉上的表情都忘了該怎麼反應。
"你以爲我和你結婚只是想利用你麼?你以爲你真的只是我用來報復顏洛辰的工具麼?你以爲我會傻到用婚姻來束縛自己麼?莫依瞳,你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
藍宥言像連環炮一樣地發問,讓依瞳有些愣怔,她從來都沒有見過藍宥言如此失態的模樣,就像一個--被冤枉的小孩一樣。
"你……"
"莫依瞳,我愛你,你到底知不知道?因爲我愛着你,所以纔想把你從顏洛辰身邊搶過來;因爲我愛你,所以才迫切地想和你結婚;因爲我愛你,所以纔想把你綁在我的身邊,誰都搶不走。可是,婚禮那天你卻逃走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受傷?"
陽光透過窗戶投照進來,均勻地灑在藍宥言的臉上,他的臉原本就如同女人一般的精緻,在金色的陽光下,顯得愈加的明亮和好看。和平常那種紈絝的笑不同,這一刻在他臉上的表情認真的好似用生命在發誓。那雙黑夜一般的眸綻放出奪目的光彩。
依瞳忽然心虛地低下頭,將自己的手狼狽地撤回來,低聲道:"我不知道。對不起,我不知道。"
藍宥言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氣一樣又重新跌坐回椅子上,臉上那種無奈蒼白的笑容任是誰看了都會心疼不已:"是啊,你不知道,所有的事都是我在一廂情願。莫依瞳,你說過,我愛你這件事玷污了愛情這兩個字,但是我卻還是對你欲罷不能。你能告訴我怎麼才能戒掉你麼?"
見依瞳低頭不語,藍宥言繼續說道:"在我和你的婚禮上,你跟着顏洛辰頭也不回地跑掉,你愛的始終都是他,我怎麼可能再相信你,相信你是真心想和我合作整垮顏氏呢?"
他千方百計,他絞盡腦汁,結果卻功虧一簣。現在這個人忽然跑來說想要和他合作,他就算心中再欣喜若狂,也不能毫無原則地妥協。
因爲他很清楚,莫依瞳愛着顏洛辰,深愛,很愛。他不相信她可以狠得下心和顏洛辰打對臺,也不相信,她忘得了顏洛辰。以前他或許會信心百倍,覺得依瞳肯定會愛上自己,可是自從婚禮過後,他才發現,他根本在她心裡一點位置都沒有,更別提愛。
聽聞,依瞳驀地擡起頭,褐色的眼眸堅定無比:"你想讓我怎麼證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