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摞書籍的講解足足花了莉莉絲兩天的時間。
這兩天時間裡法夫尼爾接受了莉莉絲極其詳細而全面的魔法理論基礎的指導。
是真真正正的兩天時間，中間沒有任何停頓。
對於龍類來講，兩三天不睡覺是很正常的事情，它們的身體有着極其強大的活力，更何況是法夫尼爾。莉莉絲也不是正常人類，兩天持續不斷的教學沒有讓她露出一點疲態。
隨着書本的閉合聲，最後一本書的內容也講解完了。
持續了兩天的學習終於落下了帷幕。
法夫尼爾搖頭晃腦的整理着兩天以來的收穫。不知道別人怎麼樣，反正在它看來莉莉絲絕對算得上一個好老師。
莉莉絲講授的知識相當的詳細，講解的方式也不會讓人覺得枯燥，要是它前世高中時的老師哪怕能有莉莉絲一半的水平它估計自己也不會喪失對數學的興趣了。
而且法夫尼爾也發現了自己現在的記憶簡直好得驚人，基本上莉莉絲只講一遍它就能記下來，和作爲人類時背個古詩都要半小時截然不同。
基本已經理清楚了腦海裡的知識後，法夫尼爾總結了一下，發現這個世界的魔法和它以前想象的差別還是蠻大的。
簡單來說它想象裡的魔法是那種畫個魔法陣，然後撒點什麼施法材料嘴裡再念點咒語這種傳統的印象。
但通過莉莉絲的講解後，它才發現完全不是那樣。
這個世界的魔法確實有咒語、法陣、施法材料這些要素，但說到底它們只是輔助手段而已。
魔法的內核始終是魔力的轉換，法陣咒語什麼的，只是爲了輔助自身更簡單的實現魔力轉換或是補足缺失部分的手段。就連法術模型的存在也只是爲了直觀的表達出法術的原理。
掌握了內核的原理之後就能按照自己的理解來爲法術增加相應的變化。當然如果不理解原理的話也可以死板的按照法術模型來運行魔力，但這種法術就極其死板了。
強大的法師可以隨心所欲的改變魔法的性質，讓魔法更加的契合自身。
但法夫尼爾連法師學徒都算不上，所以它打算先嚴格的按照定式的法術模型來施法。
它興致勃勃的就打算開始實驗一下，這可是它第一次施法。
莉莉絲也退到了一邊，她沒有阻止法夫尼爾有點莽撞的舉動。她已經把施法時要注意的事情都跟法夫尼爾說了，要是還能發生什麼意外只能說明它沒有真正的理解所學習的知識，那死了也是活該。不過反正以它的生命力也沒那麼容易死就是了。
法夫尼爾擺好了姿勢，但卻沒有立刻開始嘗試釋放魔法，而是仔細的回憶莉莉絲講過的知識。從莉莉絲的嘴裡法夫尼爾知道，人類社會中每年因爲初次施法過於興奮忽略了細節從而引起了魔力暴走死掉的法師學徒能填滿一條河，它可不希望自己成爲其中的一員。
法夫尼爾讓自己的情緒冷靜下來，仔細的做着準備。
這種慎重的態度落在莉莉絲眼裡也讓她略微的感到滿意，最起碼法夫尼爾心態是合格的。
一分鐘過去了，法夫尼爾沒有動。
兩分鐘過去了，仍舊沒有動靜。
三分鐘......
五分鐘......
莉莉絲眼神中的溫度在逐漸的下降。
直到十分鐘過去了，法夫尼爾仍舊是一動不動。
終於到第十一分鐘時，法夫尼爾才終於是受不了了訕訕的把頭轉過去，莉莉絲的視線已經變得比冰還要冷了。
“那啥，莉莉絲啊。魔力，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來着？”
雖然莉莉絲跟它講過魔力的性質啊、存在方式啊balabala的，但它就算知道理論上的知識也沒法清晰的感受到魔力啊。
唯一一次比較直觀的感受到魔力的是莉莉絲向它傳輸魔力的那一次，但這也只能讓它對魔力有些隱隱約約的感覺而已，它還是沒法清楚的分辨出魔力到底在自己身體的哪個地方。
感受不到，何談驅使。它的施法嘗試就直接卡在了最開始的步驟。
莉莉絲默默的抓起了法夫尼爾的龍尾，她把細微的魔力注入到它的身體裡。
細微的魔力在莉莉絲的驅使下，順着法夫尼爾體內的魔力循環行進。
“記住這種感覺。”
法夫尼爾只感覺到自己的尾巴有一種奇妙的東西順着脊椎骨進入到了胸腔裡。這種無法言喻的感覺順着某個線路在體內運行，法夫尼爾瞬間恍然大悟。
原來這就是魔力嗎？！
一直都存在於自己身體裡的魔力天生就是屬於自己的一部分，這種感覺太過於自然，以至於它無法準確的辨別出來。但經過莉莉絲的魔力這種異質的化的感覺一指出，它馬上就明白了魔力到底是身體中的哪一部分。
而莉莉絲驅使魔力的過程也讓它大概明白了要怎麼使用魔力。於是在經過了幾次練習之後，法夫尼爾總算是能初步的掌控魔力了。
熟悉了魔力的感覺之後，法夫尼爾再次的準備嘗試施法。
這一次它打算直接跳過零環的戲法直接嘗試塑能學派的一環法術“冷凍術”。
其實作爲綠龍它更應該先嚐試親和度更高的生命系法術比如纏繞、藤鞭什麼的，但無奈這種洋溢着死氣的環境根本不適合施展這類法術，就只能嘗試別的了。
法夫尼爾慎重的驅動起魔力，嚴格的按照着法術模型給出的線路運轉起來。
法術漸漸成型，法夫尼爾的嚴謹態度起了效果，整個過程沒有任何的差錯，法術被構建完成。
嚴格按照步驟進行的教科書一樣的施法過程，莉莉絲點了點頭，以第一次的施法來說相當的完美。
然後砰的一下，成型的法術突然崩潰，魔力瞬間暴走，法夫尼爾的身體各處都出現了細微的裂痕，但很快就又恢復了。
法夫尼爾愣住了，它不知道自己哪一步出錯了。
莉莉絲也愣住了，她也不知道法夫尼爾哪一步出錯了。
一人一龍對視了一眼，彼此皆是看見了對方眼神裡的疑惑。
莉莉絲示意它繼續。法夫尼爾放下心來，再次運行起魔力，這一次它更加的小心謹慎了。
“砰”，又炸了。
一人一龍再次對視，它們還是沒有發現有什麼問題。
再次經過了好幾次失敗之後，莉莉絲徹底沉默了。她是真的不知道爲什麼這個法術會失敗，明明各個步驟在她看來都沒有任何問題，但釋放前的最後一刻就突然崩潰了。
難道這和它自身的特殊有關？
想起了法夫尼爾的特殊之處，莉莉絲看向它的眼神都透露着詭異。
法夫尼爾撓了撓頭，它和莉莉絲想到一塊兒去了，這怕不是和它自身有關。
莉莉絲眉頭緊皺，突然腦海裡靈光一閃，一個想法浮現了出來。既然正常的施法行不通，那麼讓它從另一個角度理解魔法是否會有不同呢。
她猶豫了許久，最終下定了決心。
莉莉絲讓法夫尼爾低下頭顱，雙手按在了它的腦袋上。
“順應我的節奏，不要抗拒。”
魔力洪流從莉莉絲身體裡流入法夫尼爾體內把它體內原本存在的魔力循環摧毀殆盡，這股魔力是如此的龐大，以至於法夫尼爾感覺自己都快要被撐爆了。生死間的大恐怖讓它瞬間慌了神，下意識就想要作出抵抗。
“不要抗拒，相信我！”
難得的莉莉絲的語氣有些急促，也許是因爲契約的原因，法夫尼爾真的就放鬆下來，不再抗拒這股魔力。
龐大的魔力持續的涌入，但卻法夫尼爾卻沒有像自己想象中那樣被撐爆。魔力的洪流並沒有在它的身體裡停留，而是從另一邊涌出宣泄到四周的空間裡。
這些遊離的魔力又被莉莉絲操縱着再次流入法夫尼爾的身體，又從它身體涌出構成了一個巨大的魔力循環，這個聯通了外界的循環代替了法夫尼爾體內原有的小型魔力循環。
魔力以它的身體爲“管道”，一次又一次的沖刷而過。在這個過程裡，法夫尼爾也明白了莉莉絲到底想要向它說明什麼。
頓悟了的法夫尼爾按照着剛纔的感受，主動調節了魔力的流向，魔力循環崩潰了。但它體內卻沒有再次出現循環於體內的魔力，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特的魔力起伏。
隨着法夫尼爾體內魔力的起伏，周圍的魔力被漸漸引動，和法夫尼爾構成了某種奇特的律動，一漲一落，就像是呼吸一樣。
這一刻，法夫尼爾眼中的世界改變了。
外界遊離的魔力順應着它的意志緩慢地流淌在四周，配合着它的呼吸構成了生命的律動。它感覺到遊離在外界的，本來難以使用的魔力這一刻無比的溫順，只要它想就能輕易的調動。
法夫尼爾不再把魔力截留在體內，想着掌握它們。而是把魔力當成了一種可以指揮的工具，讓它們順應自己的意志，讓魔力在自己希望的路徑上流動。
它對魔力開始有了不同的理解。
像是空氣一樣，它吸進去的就會再吐出來，空氣不屬於它，它只是空氣流動的通道，魔力也是同理。
“魔力不屬於我們，我們的身體只是魔力流經的通道。不要把魔力扼在手中，就像是空氣一樣，迎進來借用一下，再歸還出去。”
這就是莉莉絲想讓它明白的東西。
其中最重要的一點是要如何實現向世界“借取“魔力，而剛纔莉莉絲的操作給它上了生動的一課，那是和天地的共鳴。
明白了這一點的法夫尼爾看待世界的視角也產生了變化。
邪神之種的力量開始滲出，它的感官變得敏銳，無數不曾被它觀察到的存在開始顯露，法夫尼爾眼中的世界多了些什麼，那是魔力的循環，那是萬物的律動，那是世界的”呼吸“。
在這種視角之下，魔法對它不再有秘密。
之前在它的理解中，法術模型構築完成之後，魔力就會作爲提供發動法術的能量被消耗。
它曾經一度以爲魔法就像是電器一樣，魔力是流通在電路中的電流，而魔法就是電路供電的”用電器“，”用電器“的結構決定了魔法的效果，魔力只是用來提供能量的。
但它錯了，真正決定魔法效果的，是”電路“本身。魔法的本質是魔力的”流動“。
它擡起一根爪子，魔力按照它的意志流動，一發冰凍術順利的發出。
流動的魔力在法術完成之後並沒有消失，只是潰散後再次迴歸了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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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絲定定的看着法夫尼爾。第一次，她的法術理論第一次在別的生物體上實現。她的思想、她的理論真真正正的被法夫尼爾所理解了。
法夫尼爾對於她來說不再只是僕從、研究對象、學生，更是能互相理解的同道。
她內心掙扎着，無數的念頭閃過最終歸於平靜。像是決定了什麼，又像是放棄了什麼。
法夫尼爾回過頭來看向莉莉絲，帶着初次施法成功的喜悅它剛想說些什麼的時候愣住了。
在法夫尼爾的視角里，莉莉絲散發的律動是如此的協調和完美，給它以一種絕對的美感。它一時間沉醉於這種感覺中，呆滯的看着莉莉絲。
“恭喜。”莉莉絲淡淡的祝賀道。
“啊，噢。謝謝！”回過神來的法夫尼爾趕緊道謝。
“之後我會離開幾天，這幾天裡你只要熟悉這種感覺就好，暫時不要用魔法。”
莉莉絲手一揮，遊離的魔力以極其複雜的方式流動，法夫尼爾看得一陣頭暈眼花。一個光門逐漸成型。
“明白。”
莉莉絲踏入了光門消失不見，沒有再想讓法夫尼爾說出它的秘密。
法夫尼爾四周看了看，好像接下來幾天莉莉絲都不在這裡，又不能練習魔法，只是用來熟悉這種視角未免也太浪費了。
確認了一下自己的身體能量儲存還算足夠，法夫尼爾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閉上了眼睛陷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