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費喆被陳晉說的這個時間跨度嚇了一跳：“不至於吧？無論怎麼說，那位可是那位啊！”
“理想國還沒破滅嗎？”陳晉哈哈一笑：“你怎麼不想一想，在特殊情況下，總統都可以免職，抓捕甚至判刑，連國家都可以破產，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費喆一愣，隨後凝思點頭：“看來我對所謂鬥爭的認識還不夠清晰。”
“呵呵~”陳晉聳聳肩，伏在桌上跟費喆用極低的聲音說道：“你想想看，華夏C位從從始至今其實有七位，但爲什麼人們記住的只有四位？而且還把從未擔任過C位的鄧公也計算在內？”
“嘶~”費喆渾身一抖，直接放棄了繼續追問這個問題。
這種事，這種話，不能說，也不敢聽。
但陳晉可別打算放過他，接着就道：“還不就是因爲得看實際上的掌權者是誰嗎？當然了，鄧公的年代比較特殊，現在早就過去了。”
“可你並不能保證，將來就不會發生同樣的事情嘛。”
“打住！”費喆連連擺手：“咱們好好喝酒，這些事情太遠，不說也罷。”
但陳晉卻搖了搖頭：“遠嗎？老費，你早就在局裡了，現在是身不由己的。相信你自己應該也能感覺到，監查府內部也有很多山頭吧？”
費喆沉默，因爲陳晉擊中了真相！
半晌，費喆長嘆一聲：“不甘心吶！萬聰集團的問題其實很大，但背後牽扯的利益太大，人太多，哎……”
“慢慢來就好了，且行且看，誰是獵手，誰是狐狸。”陳晉微微一笑，終於不再小家子的小口喝酒了，而是拎起瓶子，把剩下的大半瓶一飲而盡。
其實陳晉也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喝酒了，隨着身份地位的越來越高，他不再需要奉承，不再需要應酬，但他現在需要發泄一下。
費喆光是聽一聽就膽顫心驚了，更何況他這個完全處在暴風眼當中的人呢？
這一夜，兩人聊了很多東西，主要是陳晉在說，費喆在聽。
段懷疆和孟陽輝都不在，陳晉只能自己來提點費喆怎麼做了，也是頗感無奈。
……
……
到了第二天，費喆作爲調查組的組長，開始向領導請示調查中止。
一見費喆回心轉意了，幾方面的領導都長舒了一口氣！
因爲原本調查組就是在費喆的堅持下才在萬聰集團裡滯留了那麼久，現在他肯鬆口，領導高興還來不及呢！
領導的這種態度也讓費喆逐漸有些懂得了怎樣去跟他們進行換位思考——不僅僅是他，原來領導們也同樣承受着多方面的壓力。
然而在下午撤退之前，還是出了點小亂子……
龐德就站在大會議室裡，看着調查組在收拾資料，歸檔裝箱，同時歸還公司的原件，一百多人都在忙碌着。
但費喆的助手李旭卻懵懵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兩眼發直。
“你怎麼了？”記錄員徐萌萌推了推他：“快收拾東西吧，回去還要把檔案整理入庫呢。”
“他媽的~”李旭回頭瞥了一眼龐德，緊緊咬着牙。
恰在這時，汪建陵的身影又出現了。
“他們收拾的效率還挺高？”他對龐德笑道，神情無比輕鬆。
龐德也正在詫異，這調查組來的突然，一呆就是一週，然而董事長一回來，也沒見他去跑什麼門路就讓調查組匆匆離開，其中的緣由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是的，說是今天之內就會全部撤走。不單單是這樣，費組長說監查府會出具公告，證明我們一清二白，算是對調查引起的輿論做個補償。”
“哈哈哈哈~~~”汪建陵笑得好不得意。
李旭在裡面死死盯着他，滿臉的怒意！
作爲費喆的助手，他的主要工作就是歸納證據，梳理其中的法律責任，最後再上交給費喆。所以他幾乎是在場的人當中最知道汪建陵和萬聰集團做過什麼的人。
現在看見汪建陵如此得意，心中的無明業火猛然燃起！
汪建陵也看着那個年輕人，只覺得有趣……他甚至都不知道他是誰。這種職位，這種級別，還不配讓他知道，於是便挑釁的昂首，無比傲慢。
李旭的腦子裡“嗡”的一聲，邁步就要衝過去，卻被費喆一把按住肩膀，讓他站定在原地。
“組長……”李旭一回頭，眼淚都差點掉下來：“太委屈了！我們明明有那麼多證據！”
“來，我跟你聊聊吧。”費喆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領到了角落裡。
“說說看，有什麼想不通的？”費喆看着他，宛如看着年輕時的自己，那個憑着一腔熱血想要報效祖國無愧社會的自己！
這也是他挑選了李旭做助手的原因。
“組長，我不明白！”李旭憋屈道：“我們手裡的證據完全可以對萬聰集團做出處罰了！”
“然後呢？”費喆追問。
李旭應道：“然後就可以讓大衆知道這家企業的黑幕呀，我們監查府還有工商府存在的意義，不就是爲了這些嗎？”
“那再然後呢？”費喆再一次追問。
但這一次，李旭卻愣住了！
是呀，再然後呢？他不知道。
費喆看着他，微笑道：“那你應該也最清楚，到底有多少箇中小城市是依賴着萬聰集團在拉動GDP吧？這種事情不是非黑即白的。”
“可是既然它違法了，爲什麼可以姑息？”李旭有些想不通，覺得眼前的組長無比陌生。
“誰說要姑息了？”費喆卻是冷冷一笑，轉向汪建陵的方向看去：“欲讓其滅亡，先讓其瘋狂！”
“好了~”他再一次拍着李旭的肩膀：“先把手頭的工作做好，將來跟萬聰集團還有的是機會鬥呢！”
說完，他就朝着汪建陵走去。
徐萌萌見費喆走開，這才緩緩靠近李旭，小心翼翼道：“被組長批評了？”
“沒有。”李旭一臉木訥，看着費喆的背影，沉默不語。
“沒有批評，你幹嘛還跟哭喪一樣？擺臉色給誰看呢？”徐萌萌癟嘴：“晚上我們去看電影吧？孫紅雷和郭富城演的《全民目擊》，郭富城演一個檢察長呢！你最喜歡的犯罪片。”
李旭嘆了口氣：“就算全民都目擊了，又能怎麼樣？電影裡總是善惡到頭終有報，但現在總是壞人在狂笑，而好人在哭泣。”
“別太絕望了。”徐萌萌只是一個記錄員，並不能體會李旭的想法，但她乖巧道：“就算現實再殘酷，你不也在朝着對的方向努力嗎？這就夠了。”
李旭一愣。
……
“汪先生，打擾了這麼長時間，實在是不好意思了。”費喆來到汪建陵面前，認真的說了一句。
龐德皺眉，大感詫異。要知道費喆剛來的時候，可是煞氣十足的。
然而汪建陵其實比龐德還要驚訝！
昨天的問詢，讓他明白對方可不是個善茬，而且昨晚通過種種渠道打聽之後，他才知道費喆在監查府是出了名的黑臉包公，不知道幹了多少得罪人的事情。
要不是一直有人挺着，估計早就被整死了。
所以他今天對待自己的態度就很值得玩味了——難不成是叔叔那邊的原因？
汪建陵只是如此猜想，於是也把姿態擺低：“費組長言重了，配合你們的調查是我應盡的義務。”
“呵~”費喆看了龐德一眼，默默走開了幾步，汪建陵一挑眉，會意跟了過去。
“費組長還有什麼指點？”他輕聲道。
費喆背過身去，歪頭對汪建陵道：“汪總好大的能量啊~之前我還真是沒想到，我們幾個府衙的聯合調查組，硬生生的就這麼被打散了，我還被狠狠罵了一通。”
“費組長，看你說得，我很惶恐呀~”汪建陵絕不上當：“我就是個生意人，哪來的能量。”
費喆抿嘴道：“你跟我還有什麼可裝的？總而言之，這次是陳晉鬧出了醜聞，焦點訪談都播了，我們一定要有反應。不過，不打不相識，將來說不定還能交個朋友。”
他這話已經相當於是服軟了，汪建陵再一聯想到他在監查府的名聲，被壓到這個程度也確實是難爲了費喆，便應道：“那是當然，能跟費組長成爲朋友是我的榮幸。”
“好了，話就這麼多。之後你跟陳晉之間嘛，商場上你們怎麼打我們也管不着，別再鬧出什麼事情來就好。”
“明白，明白！”汪建陵點頭答應，反正曹汌和章崢也明確指示過，讓他接下來專注於擴張，剩下的都交給他們搞定。
眼前不就是麼？費喆就被搞定了！
“那行了，我就先走了，要是有什麼問題，隨時聯繫我。”費喆遞過去一張名片。
汪建陵眨眨眼，笑眯眯的接了過來。
等費喆離開之後，龐德狐疑的走到汪建陵身邊，瞥見他手上的名片，忍不住問道：“董事長，他這是什麼意思？”
“或許是慫了，又或許是給我下套呢。”汪建陵哼了一聲：“後者的概率更高些。”
龐德明白過來，也笑了：“會不會是陳晉給他出的主意？”
“哈哈~那又怎麼樣呢？”汪建陵擺擺手，頗有些不屑。
他的自信在於，既然曹汌已經要親自下場了，那麼就是降維打擊，陳晉完全不足爲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