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演戲了！我看着噁心！”
曹文凱說這句話的時候，一改往日裡的退讓和息事寧人的風格，而是直視着兩人！
雖然說完之後他就知道，自己恐怕是沒辦法繼續在濟同大學呆下去了，但是……
真的好爽！
至於傅炎熙和江勤兩人，哪怕讓他們把自己教授博、博導級別的智商和想象力發揮到極限，也無法相信這句話是曹文凱說出來的！
這還是他們認識的曹文凱嗎？
雖然上次A類論文加名的事情，他也是硬生生的懟了回去。
但傅炎熙覺得自己已經做得夠多了，曹文凱應該得到教訓了纔對呀？
怎麼才幾天不見，忽然就鋼起來了？
面對忽然爆發的曹文凱，兩人一時之間也沒了主意……
沉默了片刻之後，傅炎熙用平和的口氣說道：“小曹，你不要誤會。我剛纔就說了，目前這件事還在控制範圍內。所以我們是真的想要幫助你解決問題的。”
“這不是特意留下你來多溝通溝通嗎？”
傅炎熙不知道的是，包括曹文凱在內的幾個人，一聽見“溝通”這兩個字就有些過敏！
對研究論文的巧取豪奪是“溝通”，找女學生去當助理也是“溝通”，就連想對自己做些什麼，也還他媽的是“溝通”！
“那好！”曹文凱看都沒去看江勤，直接就把他無視了，皺着眉對傅炎熙道：“傅校，你說說吧，這事情現在應該怎麼解決呢？”
被無視的江勤惱了，怒道：“曹文凱，你這是解決問題應該有的態度嗎？學校不欠你的，傅校更不欠你的。你這就是好心當成驢肝肺！”
“呵呵~”曹文凱冷笑了一聲。
江勤剛要繼續發飆，傅炎熙卻是覺出了些味了。
俗話說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他不希望真的把曹文凱逼到那個份上，畢竟現在他們還對曹文凱有着圖謀……
“小江，你也少說兩句吧。”傅炎熙道：“曹教授是你們學院的大功臣，傲氣一點也是自然的，這就是科學家的風骨嘛！”
被傅炎熙不輕不重的懟了一下，江勤心裡雖然不太好受，但還是很順從的點了點頭，閉上了嘴。
只見傅炎熙接着道：“小曹，這件事情呢，你自己也應該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剛纔你們江院長說你，也是擔心你犯錯誤嘛。畢竟你一個在職教授，如果跟那些企業搞得不清不楚的，確實影響不太好。”
曹文凱一挑眉……
“當然了！”傅炎熙緊接着就道：“我們也不是說你一定就跟他們有什麼關係。只不過，你帖子也發了，雖然很快就刪掉了吧，但是電視臺的電話採訪你卻做了，影響確實也造成了。”
“所以，想要解決的話……你自己還是得向學校表個態，有個交代嘛。”
“這也不僅僅是我個人的意思，是昨晚校委會研究決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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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文凱心道決定個屁！就一晚上時間，校長大人都長期在上京城帶着呢，其他幾個校委會的委員，帶團出國的出國，在外地考察的考察，研究個蛋？
莫名的，曹文凱心中的髒話越來越多，也完全不是他平時思考問題的方式了。
可就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樣的改變，依然只覺得自己是氣不過！
曹文凱腹中非議了幾句後，應道：“請問傅校，我該怎樣表示呢？”
“寫一份檢查？還是革除教授職稱？又或者乾脆開除我拉倒？”
傅炎熙道：“你這個同志，怎麼犯驢脾氣？完全沒到那個地步嘛。”
“那我還能怎麼辦？”曹文凱雖然問着，但心中卻越發的清明起來。
“其實事情也不復雜。”傅炎熙溫和道：“你那個大功率電子直線加速器的專利和知識產權過一陣子不就下來了嗎？”
“按照慣例，學校會回購你那20%的產權，以便進行統一的實際運用開發和相關應用的深入研究。”
“原本，這次給你定的價格比以前都高得多，是整整一百萬吶！”
“但是鑑於這次事情的惡劣影響，項目又是你主導研究的，所以可能會影響到以後的實際操作……”
“所以？”
曹文凱笑了：“所以……扣掉多少呢？”
“80萬！”
傅炎熙認真道。
曹文凱心頭猛得一顫，怒火“騰”得就起來了！
他強忍着爆發的衝動，咬牙道：“傅校，就爲這樣的事情，要扣掉我20萬塊錢？”
“不對。”傅炎熙也嚴肅了起來：“是扣掉80萬，你自己剩下20萬。”
“就這，還是我跟校委會申請了又申請，磨了又磨才……”
“我才你媽個頭啊！”
曹文凱拍桌而起道：“做你的大頭夢去吧！我告訴你，我那20%的知識產權已經賣掉了！只等手續一下來，就錢貨兩訖！”
“你說什麼？”傅炎熙和江勤震驚道：“已經賣掉了？賣給誰了？賣了多少錢？”
…………
曹文凱看着兩人瞪圓的眼睛，絕望了！
事到如今，他們的目的已經很明確了……
這個開價100萬的，到底是學校還是傅炎熙，都不重要了！
扣掉80萬，拿20萬就想打發自己？
那可是世界領先水平的技術啊！20萬？
曹文凱莫名的悲哀起來……
這被扣掉的80萬，想必就是傅炎熙想通過這一次的事情給自己施壓，然後省下來的錢吧？
天知道最後他再賣到學校手裡又會是多少？
不！他不會！
鄧若谷爲了這20%的產權，光是賄賂就願意砸出來600萬，而且看樣子還可以繼續擡價。由此可見，光是這20%的價值，至少也是數千萬以上的。
所以傅炎熙不會賣給學校。最大的可能性，是他自己去聯繫一家企業，讓企業先收購學校那80%的產權，隨後再以這20%技術入股……
如果自己答應下來的話，搞不好到時候事情成了，他還會藉着人家企業需要技術支持的理由，給自己一個撈外快的機會？
花20萬，一倒騰就賺數千萬？
如果入股，還有可能不止數千萬……
這生意傅炎熙做得精明吶！精明到至少價值數千萬的東西，他連多付那80萬都不肯了……
科學技術確實是第一生產力吶！
曹文凱的心中吶喊着，只可惜……這第一生產力卻變成了他們大把撈錢，最堅固的那把鋤頭！
“無可奉告！”
曹文凱最後如是應着，拿起自己的東西就要離開。
江勤一把就拽住了他：“話還沒說清楚呢，你要去哪？”
“你管得着嗎？”曹文凱狠狠的掙脫了他的撕扯，扔下一句：“要開除還是要怎麼樣的，隨便吧。老子再也不稀罕了！”
言罷，摔門而去。
被晾在會議室裡的傅炎熙和江勤面面相覷，二臉懵逼！
過了好一會，江勤才鬱悶道：“傅校，看來你之前的猜測是對的呀。說不定就是有晉涵集團在背後撐腰，所以曹文凱他纔敢這麼囂張！”
傅炎熙沉默。
江勤又道：“傅校，那你看現在怎麼辦？要不要真的想辦法找個理由，把他開除掉？”
“你是豬腦子啊！好歹也是一個博導，智商被狗吃了？”傅炎熙勃然大怒道：“開除他？好讓他給另外幾個做榜樣？現在外面什麼情況你不知道？”
“就算離了學校，就憑他們的學歷，他們的那些專利……會沒飯吃？你難道不知道其實是學校限制了他們嗎？”
“再說了！誰都能開除，曹文凱不行！他可才40多歲，今年還成了國家科學院的重點培養對象。就他這些年弄出來的成果，不甩你一萬條街？”
“他主持的可是國家重點項目啊！你到底是怎麼想的？這麼多年書讀到狗身上去了？”
傅炎熙驚怒之下，只好把滿腔的怒氣都朝江勤撒去。
江勤也是憋屈的很，心道這些年從曹文凱身上坑出來的東西，拿大頭的可是你傅炎熙啊。現在好了，人家要撂攤子，罵我算怎麼回事？
但傅炎熙始終穩穩壓着他一頭，江勤只好自己消化了一會，才試探道：“要不……還是把回購的價格給他加回一百萬？說不定他就能消氣了，正好順梯子下去……”
“沒那麼簡單。”傅炎熙蹙眉道：“如果他真是跟晉涵集團的那個大老闆搞在了一起，他的成果價值對方不會看不出來的。一百萬，現在是絕對滿足不了他的胃口了。”
“就算我們按照學校正常的回購價格……又哪比得上那些商人開的價高？”
聞言，江勤也是輕嘆了一聲。
學校回購知識產權的價格，當然是沒辦法跟社會上那些企業相比的。畢竟國內的大學可不像國外的科研名校一樣，有幾乎換不完的校友捐款。
就算有……國內的大學，也不會願意出這個錢。
只不過一般情況下，如果知識產權不是有特別明顯的經濟效應，應用程度也不高的話，學校的價格雖然比社會上要低一些，可大多數人出於種種考慮，還是會優先選擇學校的。
但現在曹文凱的情況……
這條路就算是堵死了！
…………
兩個人又商量的半天，最後還是傅炎熙經驗老到，開口道：“也不怕。今天的事情就當他沒發生過。”
“就算曹文凱跟晉涵集團搞在了一起，可晉涵集團是做房地產的，不懂這些。我們只要能找到一家企業，把學校80%的知識產權先賣掉，那20%，他也總得想辦法變現的……”
江勤聽得眼前一亮，連忙大讚傅炎熙的高明！
再厲害的知識產權，那也得變現纔有意義嘛……
…………
…………
一直坐在樓下的張衛雨無聊的刷着微信朋友圈，無視了那些給他朋友圈點讚的姑娘們，皺着眉，等的發慌！
剛纔父親又給他來電話了，明確告訴了他，晉涵集團剛剛宣佈跟長順公司簽訂了合作協議，將會讓長順公司參與到晉涵集團的項目開發中。
同時，晉涵集團也會參與到長順公司的項目裡。
換句話說，雖然不知道出於什麼理由，但晉涵集團是願意接受中小型企業合作的。這對於他們來說，無異於是一針強心劑！
於是張爸更加急迫了。因爲這種消息並不隱秘，很快就會有無數的小公司去抱晉涵集團的大腿。
他當然是一面着手準備材料，開始與晉涵集團從普通渠道接觸。而另一方面，他也希望兒子這邊可以讓他們的成功率大一些……
再一次擡頭，張衛雨一看是學院裡的其他教授們下樓了，連忙站起身來迎了上去。
他尋摸了一圈也沒找到曹文凱，只好朝已經走出去十幾米的人喊道：“謝教授！請問我的導師……還沒下來嗎？”
謝教授倒是認識張衛雨這個開R8的研究生，但一想到曹文凱的遭遇，也是糟心，只是嘆着氣搖了搖頭，接着便離開了。
張衛雨有些納悶，看了看院辦樓，想了想，走了上去……
“砰！”
曹文凱摔門而出，正看見張衛雨愣愣的站在門口。
他皺了皺眉，也沒說什麼，繼續走去。
剛纔裡面的一些對話，張衛雨聽見了幾句。
除了驚歎於原來這幫教授、校領導的腹黑外，同時猛然轉醒過來——如果曹教授真的決定要離開學校的話，那麼就只能去投奔陳晉了吧？
他匆匆忙忙又跟了上去，卻也只是亦步亦趨的貼着曹文凱，不敢說話。
明擺着導師在氣頭上呢，這種時候再求他辦事，能成纔怪。
張衛雨的情商可不是負數……
倒是曹文凱自己，怒氣衝衝的下樓之後，跨上自行車就蹬了起來。
陳年舊車和張衛雨的高級山地車當然不能相比。
最根本的體現在過減速帶的時候……
特別是在一個小路口，有連續三道減速帶……
曹文凱騎得急，被顛得蹦了起來，屁股硌得生疼。反觀張衛雨，優質的避震讓他過得毫無壓力……
這本是平常生活中最不起眼的小事了，但曹文凱卻猛然一皺眉，“吱嘎”一聲剎住車，愣在原地。
張衛雨不明就裡，只好停下來等着自己的導師。
…………
“一模一樣的路，我騎着一輛破二八大槓，減速帶而已，就能讓我痛苦起來了！”
“但是他的車子……因爲價格高，配件也好，所以一點難度都沒有。”
“這大概就是所謂‘金錢’的魅力吧？真的可以讓人生當中的時時處處，都比別人更舒坦一些吶！”
曹文凱忽然就腦洞大開，陷入了沉思。
好一會之後，他扭頭看了看張衛雨，抿了抿嘴道：“衛雨，你之前不是說給我講講陳總的事情嗎？”
“你說吧……”
…………
…………
王素雲站在廚房門口，一邊指揮着纔剛滿7歲的女兒炒着最簡單的青菜，同時張望着客廳裡的一大一小。
這是曹文凱第一次把學生帶回家裡，這是他以前從不僭越的原則，所以讓王素雲覺得奇怪。
再看客廳裡，張衛雨用曹文凱的筆記本電腦打開了一些新聞網頁，配合着東江市的地圖，不斷的在給導師講着陳晉曾經的一些事蹟。
包括電視臺對陳晉的第一次採訪，還有“3.15”那天的現場直播，還有陳晉在東江師範大學慷慨激昂的演講……
曹文凱非常認真的看着陳晉的視頻。
他發現，雖然自己跟陳晉接觸了一天，也算交流了許多東西，卻不知道這個年輕人還有如此鮮活的一面！
尤其是看見陳晉一次性墊付2000多萬塊錢，補發建築工人工資，並且還安排大巴車送回老家的時候，曹文凱的心頭竟然升起一陣敬意！
無論是炒作也好，營銷也罷，包括這一次“送房子”的行爲，至少陳晉是真的付出金錢，讓購房者享受福利。
還有東江市的爛尾樓事蹟……也讓曹文凱心中悸動，久久不能平靜！
“衛雨，你怎麼會對陳總的事情瞭解的這麼清楚？”他開口問道。
張衛雨笑道：“老師，我家裡就是做房地產這行的。是我爸告訴我，東江市有這麼一個比我年紀還小的年輕企業家……”
“或許是出於好奇吧，我試圖用我們的論證方法去還原他成功的軌跡，卻發現無法成功……所以我就更加好奇了……”
張衛雨這話不假。作爲濟同大學招牌教授的研究生，他對“研究”這兩個字確實有些癡迷。
更何況還是跟他息息相關的房地產，還有比他更年輕的，如火箭升空一般崛起的企業家……
曹文凱點點頭，嘆道：“如果這些報道都是真實的話，那陳總確實是一個值得敬佩的人！”
王素雲在另一邊聽得直皺眉……
昨天，曹文凱還管陳晉叫“陳晉”呢，現在卻改口了……
同時，她也深深的知道，自己的老公，在經歷了這一次的事情之後，有些東西確實變得不一樣了。
…………
“素雲，我跟衛雨一起出去一趟。”
曹文凱忽然起身道。
王素雲不悅道：“馬上就可以吃飯了。你女兒第一次炒的菜呢！”
聞言，曹文凱來到廚房，看着也在仰望他的女兒，蹲下身溫柔道：“囡兒，等爸爸回來再吃你的菜好嗎？”
女兒眨着閃亮的大眼睛，似乎有些委屈，但還是嘟嘴點點頭道：“爸爸你早點回來。”
“好！以後爸爸會讓你過最好的日子的！不會再讓你自己炒菜了，你沒必要學。我們家囡兒不學做飯！”
王素雲蹙眉，無奈，嘆氣。
連教育理念都變了嗎？
曹文凱親了親女兒，朝張衛雨道：“走吧，我帶你一起去找陳總。”
“好！”張衛雨雀躍的應道。
兩人收拾了一下，到了宿舍院外，卻見一輛勞斯萊斯已經停在那了，衝着兩人按喇叭。
曹文凱詫異的看了一眼張衛雨，隨後面露了然。張衛雨有些不好意思的訕笑兩聲。
彼此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