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師爺自然掂量得出其中的分量,他不禁躊躇了起來,頓時隨着他來回的徘徊,原本已經十分壓抑的氣氛更加的沉悶了起來,只聽得見羅師爺粗重的呼吸聲。
這辰光羅師爺踱着步,已經走到了羅佳琳的面前,二人四目相對,羅佳琳那悽苦無助的眼神深深的刺痛了他,“可憐的大清國百姓唻”,頃刻間一聲無聲的嘆息襲上了羅師爺的心頭。
“若不是去和邵大人講一講去?”,羅師爺心頭盤算道:“或可以法外超生,也不一定”,他躊躇了起來。
像私下就釋放了人犯,那可是和羅師爺自己身旁恪守的不徇私情的信條大相徑庭了,難怪他犯愁了。
路易看到這裡,下意識的側頭看了看心上人,很快又梗起脖子專注的看着對面的羅師爺。
羅佳琳一見路易丟過來的眼光,原本緊繃的神經更加的懸了起來,“哦喲”,她不禁驚惶的輕呼一聲道:“伊想要做啥?”。
這辰光只見羅師爺重重的搖搖頭,緊跟着粗重的嘆口氣,“這樣恐怕不行唻”,他的神情間顯得更加的犯難了起來,“罪過拎”,羅師爺用紹興方言嘆息道。
俗話說立竿見影,看看路易的臉上果然露出了急切的表情,伊曉得的上海灘上的洋人們動不動的就要高聲咆哮,講啥“我要抗議”,是不是路易這辰光也要大發雷霆,這一點頓時讓羅佳琳十分的擔心了起來。
要說自己心上人脾氣上來,不管不顧的,蠻駭人的,潛
意識裡頭,阿拉上海灘上洋人們種種飛揚跋扈的舉動,伊可是見識過不少的,眼看着羅佳琳的一張臉都變得慘白了。
只是路易剛剛鼓起勁頭來,朝着對面想要習慣性的咆哮幾聲,卻驚訝的發現羅師爺的眼神之中流露出了悲憫的神情,兩道深邃的目光投射了過來,自己剛剛涌上來的火氣彷彿一頭栽進了黃浦江裡頭。
要說羅師爺心頭泛起了厚重的大氣,“若說起福壽膏害人,其實路易先生也是作繭自縛唻”,他把鴉片跟洋人們聯繫了起來,不禁頗很是感慨了起來。
“看看顯頭赫腦的洋人們,也有抓頭搔腦的辰光”,越想羅師爺越同情起了紫漲着麪皮的路易,他的一對眸子之中,有一種人性的光芒在爍爍的閃耀着。
雖說路易不曉得對面這位老朋友究竟在想些啥,可是他卻意外覺察到了自己的心緒平靜了許多,有種說不清爽的感覺讓他覺得不在那麼的躁動了。
這辰光在衆目睽睽之下,羅師爺停住了徘徊的腳步,他的目光專注的投射了過去,看着裡頭的孫更生。
透過他微微顫抖的肩膀,可以窺見他的內心何其的不平靜,這辰光一旁的婁阿根大氣也不敢出一口,只是躬身垂目,站在一旁,就跟尋常辰光公堂之上站班一樣,活像一根木柱。
忽的,羅師爺轉過頭來,目光炯炯的投射了過來,那種過於強烈的情感宣泄而出,險些把婁阿根衝得東倒西歪,幸好他是個粗人,腳跟比腦袋靈光,好歹穩住了
。
“儂要做啥?”,婁阿根遲疑的心想道,說是心頭泛起了嘀咕,其實伊絮絮叨叨的念出了口,讓焦急萬分的羅佳琳聽得聲聲入耳。
羅佳琳心念一動,似乎感覺到了啥言外之意,“我的觀音娘娘”,她不敢看過去,而是閉目合掌,再次喃喃的祈禱了起來。
“把紙筆拿過來”,只聽見羅師爺斷然的喝道。
婁阿根一聽,先是一愣,緊跟着情不自禁的露出了會意的神情,這裡啥地方,裡廂是儂吃苦頭的地方,“伊怕要吃家生唻”,想到這裡,他不禁憐憫的朝着牢裡頭看了看。
只見很快婁阿根就尋到了大張的白紙和*的毛筆,那毛筆怕是用得經久了些,前頭髮岔,活像一根根的竹籤子,別人不曉得,婁阿根還不清爽那是扎人犯手指頭的刑具。
想到了這裡,婁阿根不敢看一旁羅佳琳的哀求的眼神,順便哈着腰,繞過了因爲緊張而身體僵硬的路易,走到了羅師爺的面前,把這兩樣物事放到了臨時安放好的案桌上頭。
羅師爺表情嚴肅的看着桌上的白紙,他的頭微微傾斜着,半晌也沒動靜,除了漸漸低落下去的孫更生的喘息聲,周遭已經寂靜得好像幽谷一般了。
這辰光路易惶惑的看着羅師爺,瞧得清清爽爽的,這位老朋友的臉上掛着一種毅然的神氣,他不禁心頭狐疑了起來了,“儂這是要做啥?”,一雙長在下頭的腳被疑問推動着,又是走了幾步,慢慢的就要靠近這張小案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