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會辦客氣了”，李玉堂一抱拳，嘴裡客氣道。
一邊李玉堂好奇的打量着這所房子，打眼這麼一瞅，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漂亮的門頭，石頭修葺的門框，上頭鑲嵌着高浮雕的枝枝蔓蔓，中間是幾朵西番蓮，下頭門框之中是半開的朱漆的厚木實門。
“唐景星弄的啥幺蛾子？”，李玉堂有些不解了，他嘀咕道：“要是連門樓都沒有，而且門楣上頭，連個字號都沒有”。
要說起在李玉堂的印象之中，大戶人家的門頭，那個氣派，門樓闊大不說了，而且在上頭還有名家書寫的某某宅幾個大字，打遠兒就瞅的真真兒的。
“連石獅子也沒有”，李玉堂失望的搖搖頭，嘴裡嘟囔道：“鄙人看不像”。
李玉堂講的意思，唐廷樞這所住宅，哪裡還跟他印象之中的宅院又一絲半點兒的相似。
爲啥李玉堂要這樣講？
儂曉得伐？今朝上海灘已經流行開了中西合璧，華洋結合，弄得就是新潮的花頭。
“保不齊，還是個西洋娘們兒”，這位昔日京城外頭宛平縣的知縣大人李玉堂不禁着實的心頭越發的泛起了嘀咕道。
“看樣子，裡邊兒肯定有個洋婆子了”，李玉堂看到唐廷樞老街上頭的新式洋房子，已經料定道。
李玉堂想到這裡，情不自禁的朝着裡邊兒探頭探腦起來了。
難道講李玉堂真的要跟着去瞧瞧啥洋娘們兒？
男人那點兒事兒唻。
滿肚子狐疑的李玉堂剛剛走進門去，迎面一見，更加的奇怪了，“怎麼有棟樓？”，他低聲的嘟囔道。
伊講的就稀罕了，住宅裡頭沒有樓房，難道要阿拉到大街浪向去睏覺，阿對？
認真講起來，也不能怪李玉堂，一邊老宅子，一進門兒，就有個照壁，隔絕院裡院外的動靜兒，也有遮遮掩掩的那麼一點兒私意了。
哪跟這兒一樣，沒着沒落兒的，也沒個遮掩啥的，真跟邵友濂講的那樣，今朝上海灘上頭的洋人
的房子，啥的顯露出來，陽氣太甚，陰氣不足。
“霸道倒是霸道了”，李玉堂嘖嘖嘴皮，不禁嘆息道：“只是風水壞了”。
看過了前頭的李玉堂真是弄不懂爲啥上海灘上頭洋人們的建築法子，都是處處透着邪行，跟自己腦子裡頭的印象差得太遠了。
李玉堂不禁失望的搖搖頭，“一定裡頭有個西洋的娘們在裡邊兒了”，最後他歸結道，要不是她從中作梗，怎麼會弄成這樣的？
“親愛的dalin”，隨着一陣歡快的高腔，有個熱情的女聲傳出來了。
隨着這一聲在李玉堂聽上去略顯突兀的話音未落，緊跟着一陣濃重的香氣撲面襲來了。
“敢情兒”，李玉堂臉上掛着熟悉的笑容，嘴裡邊兒輕聲的叫道：“鄙人瞅得真真兒，可不是嗎”。
要說洋人他見了不少，想起了臨離開南京兩江總督衙門的時候，還跟洋人們周旋了一番，這才消停的動身外出上海公幹來了。
想到了動身，可李玉堂今朝萬萬沒曾想冷不丁兒的，碰到西洋景兒了，而且還是在這位公幹留洋考察歸來的唐廷樞先生這邊兒。
趕上了。
這邊稍稍靠前帶路的唐廷樞臉上頃刻間流露出了一陣溫情而又甜蜜的笑容，“親愛的Mary”，他溫存的對着撲過來的這個西洋女子招呼道。
“哦啊”，英吉利國人瑪麗當場就跟唐廷樞香了個面孔，而且還嘖嘖有聲兒，李玉堂旁邊兒這個彆扭，甭提了。
“您瞧瞧如今的上海灘”，李玉堂面紅耳赤的心頭驚怪道：“都反了天了”。
“新昏宴爾，閨房之樂”，李玉堂暗自責怪道：“怎麼都跑大街上來了？”，他的意思是倆口子親熱，背地裡就行了。
德行。
就在李玉堂渾身不自在的當口，唐廷樞鬆開了情人瑪麗，轉過身來熱情的對着李玉堂介紹道：“李先生，這是鄙人的如夫人瑪麗女士”，一邊他還順勢又把手搭在了瑪麗的肩膀上頭。
“如夫人”，李玉堂聽到這裡，就是一愣道：“唐景星如今經辦輪船招商局，闊了，都討小了”。
“而且還是個西洋婆子”，李玉堂嘖嘖稱奇道。
“瑪麗”，一愣神兒過後的李玉堂紅着臉，尷尬的笑道：“小姐”，聽口氣，他自認爲得體，那是板兒上釘釘的事兒。
呵呵，縣太爺，您講錯了，西洋國民俗，結婚以前，一概叫做小姐，結婚過後，阿曉得？要叫女士。
儂拎不清唻。
“鄙人李玉堂”，李玉堂結結巴巴的對着這位豔光四射的英吉利國女子致意道：“給您請安了”。
講實話，李玉堂不知怎麼着，見了這個洋婆子，比起見了太后老佛爺，還有緊張三分。
難道講這位七品芝麻官兒還見過阿拉大清國實際的最高投資者慈禧太后嗎？
那是當然的了，要講起京城老百姓裡邊兒有句俗話叫“宛平縣的知縣，跪着呢”，意思就是講雖說李玉堂官卑職輕，畢竟天子腳下，迎來送往的，咋怎麼見着？
得，這邊兒末了，李玉堂又講錯話了。
伊西洋國，不講請安，是吻行手禮。
果然在李玉堂戰戰兢兢的望過去的節骨眼兒上頭，瑪麗大大方方的伸出手來，對着誠惶誠恐的他微笑不語了。
在瑪麗清泉般明澈的目光注視下，李玉堂越發的覺得自己不靠譜，怎麼的自己平時也是瞪着別人，讓別人六神無主的主。
“瑪麗小姐”，李玉堂話音兒有點兒抖抖索索的問道：“鄙人給您請安了”，一時間他抱拳也不是，請安也不是。
講起來要是留過洋的馬建忠，不但要香洋婆子的手，而且還要摟着挑華爾茲，最不濟的，還有混跡上海灘的徐愚齋，起碼也懂得握手禮。
這世道。
這辰光一旁的唐廷樞在心裡笑道：“看樣子李先生確是不曉得阿拉上海灘的禮數”，要曉得今朝的上海灘流行的是西洋的物事，就連紀年也是西曆，叫做“公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