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關辰光，鄙人還沒有吃晚飯”，這個東洋人又好氣又好笑的對着亨同數落道：“幫幫忙唻”。
這個拉車的東洋人索性把車把放到了地上，叉着腰，牛鈴般的眼珠子瞪着愕然的亨同。
“哦喲”，亨同整個人傻掉了，他着實有些拎不清爽了，不禁輕呼一聲道。
阿曉得？尋常辰光這些東洋人被自己呼來喚去的，比起華人的腔調來講，簡直就是二等奴僕。
“今朝真是反了”，亨同別苗頭，拎得清爽唻。
“今朝鄙人就是白相、白相”，一邊講道，一邊亨同很忙丟下車錢，臨別辰光講好是隨便逛逛，其實落荒而逃，倒是恰如其分的。
“嘁”，亨同走了幾步，忽然從鼻子裡頭碰出口氣道。
“今朝東洋人也有腔調唻”，亨同頗有些不屑的輕聲嚷嚷道，不過隨後他飛快地朝着後頭瞅了瞅，生怕那個有腔調的東洋人聽到似的。
阿曉得，今朝面對着有腔調的東洋人，恐怕在裝模作樣，硬扎臺勢下去，要吃生活唻。
亨同悻悻的獨自一個人在高昌廟地界上頭走着，這裡可沒有外灘那頭的繁華，依稀望過去，黑壓壓的一片廠房模樣的建築，赫然在目了。
“這裡頭不是大清國大江南製造局嗎？”，亨同忽然在腦袋裡頭想起來了，他不禁低聲道嘀咕道。
“瞧瞧鄙人今朝做的事體”，亨同忽然有些自責道，他又好氣又好笑的撓了撓自己的頭。
要講起來，這裡是大清國製造軍火的地界，跟儂炒買炒賣地皮啥，不搭界的，阿對？
亨同臉上掛着自嘲的笑容，他訕訕的就要離開了。
忽然江南製造局裡頭傳來了一陣“嘁哩喀嚓”的響動聲，聽上去在幽靜的夜深辰光，着實有些刺耳。
“裡頭有啥花頭”，亨同愕然的扭頭朝着裡頭看過去，一邊嘴裡嘀咕道。
可是任憑着亨同怎麼心急火燎的想要窺探裡頭的動靜，無奈高高的、新砌的水泥圍
牆，擋住他的視線了。
看樣子亨同原本落寞的神情顯得更加的寂寞，“原來裡頭沒啥花頭”，他又是自嘲的笑道：“可能就是寫工友啥人，在裡頭搬東西”。
在寂靜的夜幕下頭，亨同的話音聽上去有些嘶啞，活像夜貓子的嘯叫。
今朝亨同實在是太過敏感，講起來他的腦袋一桶漿糊似的，遇到啥事體，都有些拎不清爽了。
“嘁哩喀嚓”，這辰光從裡頭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金屬撞擊聲，一瞬間劃破了夜幕裡頭暗藏的靜謐，曉得蠻突兀的。
“唔”，亨同第二次聽到這樣的聲音，不禁煩躁的皺起了眉頭，他有些不滿的哼哼道。
隨之亨同加快了腳步，緊趕了兩三步，將將要離開江南製造局的大門口了。
“哄”，忽然這辰光一聲巨大的響動在亨同的耳邊炸開了，就像上頭的天公發怒似的，又好似一道閃電劃破長空，徑直的朝着不知所措的他襲來。
“哦喲”，猝不及防的亨同一聲尖叫道，他險些就要跌到在地上了。
“哄”，這辰光裡頭又緊跟着傳來了槍炮的轟擊聲，在亨同的耳邊接連的炸響起來了。
“不得了唻”，戰戰兢兢的亨同趕緊拼命的扶住了旁邊的一根樹的樹身，他失魂落魄的叫道。
阿曉得？這辰光這個不速之客想到了啥事體？
“這辰光江南製造局裡頭還在調試槍炮”，亨同膽顫心驚的尋思道：“難道講安南那邊的戰事吃驚了嗎？”。
這樣的判斷實在是太過驚人了，一時間亨同面如土色，就在原地呆若木雞了。
講起來這邊的夢巴黎咖啡館裡頭，其實並非是弗朗索瓦先生不在這裡，而是他已經坐在了一個包廂裡頭，急切的朝着外頭張望着啥。
“講好了今朝趙買辦要帶一位神秘的客人到此的”，弗朗索瓦不禁好奇的透過半掩的門，探頭探腦道。
這一刻，一向鎮定自若的李玉堂有些腳步蹣跚了，他下意識的不敢往
前走，下意識的徘徊在了大門口，臉上露出了不自在的表情。
“這些個洋人的娘們兒真是的”，李玉堂口中笑罵道：“都反了天了”。
講是嘴巴上頭埋怨，其實看看這位兩江總督的幕僚，分明沒有絲毫責備主人趙伯韜的意思。
也難怪李玉堂沒有腔調，瞧一瞧在他身邊有些濃妝豔抹的西洋、白俄和華人女子和華洋人等嬉笑着，甚至勾肩搭背的從他的身邊擦身而過，留下一串串或曖昧、或狂放的聲音，走進了那道燈火迷離的大門。
趙伯韜無聲的笑了，“鄙人往常去南京公幹的辰光，也曾流連秦淮河浪向”，他心頭笑道。
“講起來六朝脂粉，鄙人也是消受過的”，趙伯韜回味到了這裡，不禁饒有興趣的扭頭，笑吟吟的看着李玉堂。
阿曉得？儂在南京公務之餘做的那些風流韻事，怎麼到了上海灘上頭，反而沒有腔調唻。
“呵呵”，深通人情世故的李玉堂尷尬的笑了，他試圖緩和因爲自己沒有腔調，而帶來的有些尷尬的氣氛。
“鄙人看起來，還是趙買辦福份不淺哪”，李玉堂接着故意的打趣兒道。
“哪裡、哪裡”，趙伯韜嘻笑道，一邊他對着李玉堂拱拱手，一派大清國官場的做派。
“鄙人慚愧哪”，趙伯韜客氣的對着李玉堂講道：“比起李先生來講，還是太過俗氣了些”。
“哦”，李玉堂聽到這裡，不禁有些拎不清爽了，他果然好奇的開口問道：“趙買辦您身在溫柔鄉里頭，每日裡珠翠環繞，佳人在懷，怎麼還這般的嘆息？”。
“呵呵”，聽到這裡，趙伯韜又笑道。
“李先生”，趙伯韜故作賣弄風雅的對着李玉堂講道：“鄙人剛剛聽儂講的這些話語，只覺得一個‘雅’字了得”。
聽聽儂講的啥珠翠、佳人？今朝上海灘的這些洋人娘們，這是李玉堂形容的詞彙了，其實上海灘還有個叫法，叫做交際花，阿曉得？
這世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