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昨兒個四姨太去你屋子裡鬧騰了?”大太太不緊不慢地問。
錦瑟不禁微一愣神,大太太消息知道得挺快的,昨兒個的事,大太太一清早便來問她。
想來是昨兒個就知道了……
錦瑟微微一笑,對着大太太福禮,“是的,四姨娘昨兒來七兒屋裡了。”
大太太嗤笑一聲,“是不是又說了難聽的話?”
錦瑟搖搖頭,道:“沒有,七兒請四姨娘喝了茶,四姨娘喝了後,便匆匆走了,什麼話都沒說。”
大太太笑着點了點頭,沒有再對這個多說什麼,揮手把屋裡的丫鬟都遣走,現下慈園的裡屋便只剩得錦瑟和大太太二人,連傅媽都被大太太打發出去換茶。
“福國公前日來說,想你每隔幾日便能去看看他們,你可有什麼意見?”大太太笑着問錦瑟。
“七兒自是不甚歡喜,不過每隔幾日就去看的話,太過頻繁。”錦瑟看了眼大太太,眼睛笑得彎彎地道:“去福國公府看望的時間七兒自己會拿捏好。”
大太太微點了點頭。
“其實找你來無非是想問問一個月前你說的那個事兒。”大太太在沉默了一陣子後終是開口說起今天的目的。
錦瑟抿了抿嘴,“不知母親具體是想問什麼……”
“幾個月前,在老太太剛剛沒了的時候,你在慈園裡與四姨娘的一席話便讓我有所注意,你雖然說得很隱晦,但我還是聽出了不一般的意思。”大太太慢慢地說着:“是不是老太太的死,和四姨娘,或者三兒有關係?”
錦瑟站起了身子,走到大太太面前,“既然母親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那七兒也不隱瞞。說實話,在七兒從老祖母屋子裡出來後到大家發現老祖母沒了的那段時間裡,老祖母肯定是發生了什麼的。”
錦瑟也是慢慢地,小心地回答着。
畢竟她的話裡也有不真實的地方,老太太是在她剛出德園的那一刻沒的,而且在老太太與她說出真相的那會兒,已經有身子不適的徵兆了。但她卻是因爲一心想知道真相,而完全沒有顧忌老太太的身子。
不過錦瑟不認爲她需要去顧忌,之前就說過,老太太走到那一步,機關算盡,什麼都爭了鬥了,卻不能善終,這是老太太自己的現世報。
有一點錦瑟需要小心,她一直看不太出來大太太對老太太到底是什麼樣的態度。說大太太有多恨老太太,但大太太確實對老太太的離去傷心不已。而若說大太太喜歡老太太,那又是錯漏百出的觀點。
“發生了什麼?”大太太一挑眉,把問題又拋給了錦瑟。
錦瑟微微俯首,“七兒也不知,那時候七兒已經回了菊園,之後在丫鬟們過來告訴七兒時,七兒才知道老祖母沒了。”
錦瑟避開了大太太的問題,大太太皺着眉道:“那你爲何那日說和四姨太有關?四姨娘在那日都不在蘇府裡,這個可能你不知道。當時府裡還在抄家的鬧劇中,所以大家都沒有發現,但我是知道的。”
錦瑟心念一動,原來大太太是知道的,看來大太太在府裡安插的眼線果然是不少,這也難怪大太太能那麼快就知道昨天四姨娘去找了她。
輕咳了聲,錦瑟道:“只是猜測罷了,而且四姨娘不在,不代表她就不能做什麼事兒。許多事都不用親力親爲,這個七兒很感同身受的。”
大太太面色僵了一下,她知道錦瑟是在說兩年多前靜慈寺的事兒。
“有些事我也知道一些,但是你我都心知肚明,事情說開了反倒不好。我知道你在打算些什麼,只要你不礙着我的事,我定不會阻撓你一分,而且我反倒會在你需要幫助的時候稍稍拉你一把。”
錦瑟一直福着身子,聽了大太太這話,錦瑟微微一笑。
終是得到大太太開口相助了。
“謝母親。”錦瑟輕聲道。
“無需謝我,我從來不會無緣無故的去助誰,所有的事兒都要有代價的。”大太太也是難得的輕聲細語。
錦瑟點點頭,“七兒知道。”
看了眼屋外,現在剛好是正午的時候,外邊的陽光刺眼得緊,一隻小鳥撲棱棱地■來,輕巧地落在石磚地上卻又驚叫了聲後立馬慌亂地■走。
錦瑟不禁抿嘴一笑,那小鳥的腳丫被燙到了。
“笑什麼?”大太太見錦瑟笑得開心,有些不明所以的問。
錦瑟忙擺了擺手,“沒,外面剛有隻小鳥被石板路燙到了腳。”
大太太嗤笑一聲,“你倒是有閒情逸致,這時候還去注意些有的沒的。”
頓了頓,大太太才慢悠悠地道:“那鳥兒定是太心急了。”
錦瑟聽罷對着大太太的話只是微微一笑。
“別私自動什麼心思。”大太太在錦瑟離去前低聲說了句。
…………
“嵐胭,你去給我悄悄備一套男子的衣裳。”錦瑟轉頭吩咐着。
嵐胭停住了打掃院子的動作,愣了下,才問:“爲何要男子的衣裳?小姐現在隔不了幾日便可以自由出門,委實無需喬裝打扮。”
錦瑟伸手點了下嵐胭的腦袋,“就說你笨,只是福國公讓我能時時去國公府而已,我還不是自由出門。”
“那弄了男子的衣裳也沒用啊?”嵐胭還是丈二摸不着頭腦。
這時弄玉走了過來,拿起掃把就朝嵐胭揮去,弄玉和嵐胭追逐了一陣子後,嵐胭便嬉笑着跑走了。
“奴婢知道小姐的意思,明兒就給小姐備好衣裳。”弄玉轉過身有些氣喘吁吁的說道,剛剛嵐胭的嬉鬧讓她有些氣息不穩。
錦瑟輕點了下頭,又問:“那鋪子你可找好了?”
“奴婢辦事,小姐還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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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瑟淺笑一聲,“自然放心得很。”
“對了,屋裡的那兩個粗使丫鬟你可有注意過?”錦瑟走到弄玉面前,小聲地問。
弄玉想了想,搖搖頭,“奴婢注意過,一個月前傅媽換過來的,不過那兩人幹活兒倒是不大賣力,好多事兒還要奴婢和嵐胭妹妹來做,要不明兒奴婢去給傅媽說一聲,再換兩個粗使丫鬟?”
錦瑟連連擺手,“先不要去叨擾傅媽,免得別人說我擺架子,還是再看看罷。”
院子內,丫鬟屋子那半掩着的門口,一個人影一閃而過。
第二日剛到辰時,錦瑟便去給大太太請安,今兒的大太太興趣缺缺,錦瑟請安的時候,大太太眼皮都沒動一下,好像很睏倦的樣子。
錦瑟也很知趣的請完安便退出了屋子。
“走了?”錦瑟走了後,大太太睜開了眼。
傅媽忙走過來給大太太奉上一盞茶,“回大太太,七小姐剛走。”
“嗯,找個可信的人,跟着她。”大太太又閉上了眼。
“大太太……”
在大太太昏昏沉沉地將要入睡的時候,一個柔柔地聲音突然從面前傳來,把大太太着實嚇了一跳,心情不悅地微睜開眼看着面前的來人。
“是又有什麼消息嗎?”大太太語氣不大好的問。
面前的人微一福身,道:“回大太太,奴婢這次沒有帶來消息,還是昨兒個說的事,七小姐今日是假借去福國公府的名義出去的。”
“嵐胭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沒有新的消息你就無需過來。”
“奴婢知道七小姐要出去幹什麼。”嵐胭對着大太太微微一笑,那笑眼彎彎的模樣竟和錦瑟有幾分像。
大太太不耐煩的揮揮手,“這不用你說,我已經派了人去跟着她了,七兒究竟今日是去哪兒,等他們回來便知道。”
嵐胭聽大太太這般說,也是一臉的無趣,悻悻然的轉身便準備走,只不過步伐邁得極慢。
“對了,我一直沒問你,爲何你會突然投靠我這邊?其實說起來,七兒和我本就是一邊的,你實在無須多此一舉。”大太太卻是叫住了嵐胭。
嵐胭頓住了腳步,“奴婢是覺得,七小姐處處小心,卻什麼都做不了,到現在七小姐回府也有兩年了,奴婢也跟了七小姐兩年,兩年的時間,奴婢卻什麼都沒撈到,還一直要提心吊膽的過。”
大太太輕笑一聲,“那嵐心呢?我可是記得在嵐心剛出事那會兒,你有多瘋狂。”
嵐胭完全的轉回了身子,走到離大太太略微遠些的地方,福下身子道:“是,奴婢承認,那會兒確實十分恨大太太。”
“你說什麼呢”在一旁的傅媽聽到這話大驚失色,一把拉着嵐胭就準備往外拖。
“你放開她,讓她說完。”大太太冷冷的道。
傅媽緊緊地捏了把嵐胭的手臂,雙目狠瞪了下她,示意她千萬不要再說錯話。
嵐胭對着傅媽一笑,直接走到大太太面前,真切的道:“奴婢說了,是那會兒恨,其實奴婢也求過七小姐,想要爲嵐心討個公道……可隨着時間的流逝,奴婢明白了,嵐心其實是死得其所。活不下去的人,死了纔是解脫,嵐心是自討苦吃。”
嵐胭字字句句都鏗鏘有力,說話間也不帶一絲一毫地猶疑和停頓。
大太太擡起雙眸,盯着嵐胭看了許久。
嵐胭屈着身子,把視線放在大太太的繡花繞金絲牡丹鞋上,姿態十分地卑微。
“有想法,我就喜歡你這種人。”大太太竟是笑了起來,揮手示意嵐胭起身。
傅媽見大太太笑了,也舒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