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離和錦瑟二人在亭內吃着糕點,喝着茶,茶已然涼了一些,不似之前那般燙人,飲一口,滿嘴清香。
時不時的有風吹過來,輕輕地穿梭過亭內,掀起二人的衣角。
顧青離的一頭黑髮被玉冠固定於頭頂,許是鬆散了些的緣故,風吹過來時偶爾會撩起幾縷髮絲,緊鎖的眉頭,和微抿的嘴脣都看得出來他心事重重的。
錦瑟一直未開口,只是偶爾會望向顧青離,而後便又很快的挪開眼。
很明顯,顧青離今兒去宮裡這一趟應是有什麼事的,但他卻不願說出來。
錦瑟猜測那事兒或許和賑災的事有點兒關聯,但關聯的幅度又不是很大,其實心裡一直隱隱的對那顧青離不願說出的事有點兒介懷,但錦瑟也明白顧青離既是不願意說出來,那她便無需多問。
兩人就在亭內這麼坐着,約莫過了一個時辰之久,二人都未說什麼話,只是偶爾發出茶盞和盆子的碰撞聲讓亭內的氣氛不是那麼沉寂。
在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後,錦瑟覺得有些睏倦了,她現在是越來越嗜睡,好似怎麼睡都會有些疲乏一般。
與顧青離說了一聲後,錦瑟便站起了身。顧青離也站了起來走到她身邊,二人並肩走回了屋子裡。
“那你去裡屋歇着,我再在書房裡待會兒。”顧青離看了眼錦瑟,溫柔的道。
錦瑟點點頭,轉身先穿過書房入了裡屋。
顧青離稍後走到書房裡,見着裡屋的簾子剛剛放下,便不由得嘆了口氣。
心神有些不安的走到書桌旁,從最內裡的屜子裡拿出一封信箋。
其實已經看過好幾遍了,但顧青離卻總要拿出來看,也不是說不相信那信箋上說的話,只是總覺得不確定,那畢竟是大哥,是他從小一直十分敬佩的大哥。
是的,那信箋是之前顧青離派去監視宋溫言的那兩個暗衛營的人■鴿傳書過來的。
初初拿到信箋的時候,顧青離並未有太大的準備,即使之前心裡一直有點猜測,但真正到了證據快要拿到手上的這一刻,顧青離才覺得手中的信箋尤爲的沉重。
在繼承了爹的位置後,顧青離再苦也不覺得苦,再累也不覺得累,再多不好的聲音他也只當是磨練。
什麼他都能忍,但他卻沒想到自己會要面臨這種牽扯上親情和國家的事情,這幾天他總在想,若是爹的話,一定會大義滅親的吧。
顧青離本也以爲自己是個鐵石心腸的人,但卻在看到那信箋後他才發覺他有時候心很軟,會顧及很多或者本是不該顧忌的東西。
過了好一陣兒,顧青離起身走到裡屋的門簾前,輕輕地掀開門簾的一角,依稀見得牀榻旁放着一雙鞋子,而裡屋裡靜悄悄的,只偶爾聽到均勻的呼吸聲。
看來錦瑟是睡着了。
顧青離放下門簾,往熙園外走去。
大步流星的走到大哥和大嫂住的園子門前,丫鬟們立即齊齊地福禮。
“大哥可在裡邊?”顧青離問道。
丫鬟皆是紛紛點頭,“大少爺在裡邊呢,午後就睡下了。”
“嗯,那大嫂呢?”顧青離又問。
丫鬟們也道:“大少奶奶在裡邊伺候大少爺,不過好一會兒裡邊沒得響動,想來也是睡下了。”
“那就是他們二人都睡下了?”顧青離笑了笑,問道。
其中一個丫鬟十分肯定的點頭,“睡下了,是不是侯爺有什麼事兒要找大少爺和大少奶奶?如果不急的話,那請侯爺先回熙園,待到大少爺和大少奶奶醒了後,奴婢再來請侯爺過來。”
“好大的口氣,竟是要我再來一趟?”顧青離的聲音楊高了些,直接邁步走到了園子裡。
丫鬟們被顧青離突然走入園子的行動嚇了一跳,但很快又穩住了,這時領頭的丫鬟走到顧青離面前,十分有禮的福身道:“剛剛回話的是小桃,她年紀小,不怎麼懂事,也不會說話,得罪了侯爺,還請侯爺莫怪。”
顧青離挑眉看着面前的丫鬟,看上去不過十幾的年紀,但周身倒是透着股沉穩的氣息,難怪在這個丫鬟上前說話後,顧青離的餘光瞥見其他的丫鬟都是暗暗的鬆了口氣。
“你叫什麼名字?”顧青離問道。
那丫鬟笑了笑,繼續福身,低着頭答道:“奴婢叫花青,是從蘇府那邊兒陪嫁過來的,跟了大少奶奶好些年了。”
“原來如此。”顧青離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不知侯爺是有何事要找大少爺和大少奶奶?若是侯爺不急的話,那奴婢便等着大少爺和大少奶奶醒了後,就告訴他們二位主子,說侯爺有事兒要找他們。”花青道。
顧青離沉吟了一會兒,道:“那我若是有急事要找呢?”
花青略略擡起了頭,但並未直視顧青離,眼睛僅盯着顧青離腳上穿的鞋子,“若是有急事要找的話,也請侯爺先行回熙園,實不相瞞,現在大少爺脾氣不大好,好不容易纔勸着睡下了,而大少奶奶也是疲累至極,這話本不該奴婢一個做丫頭的說出來,委實是以下犯上,但奴婢更覺得大少爺和大少奶奶現在都需要歇息歇息……還望侯爺海涵。”
花青這一番話說得顧青離愣了會兒,既然這丫頭都說到這份上了,若他還步步逼着說要見大哥和大嫂的話,倒是顯得他多無禮多不近人情了。
顧青離點了點頭,“既是如此的話,那我便先回熙園,你也不必去和大少爺大少奶奶二人說些什麼,在晚上的時候我會再來的。”
“是。”花青乖巧的福下身子,“恭送侯爺。”
顧青離走回了熙園,一路上心裡暗暗地想着事,腳步極快,很快就到了熙園裡。
穿過外屋,走到書房裡,卻見錦瑟背對着他站在書桌旁,好似在整理些什麼。
想起那封信箋,顧青離慌忙幾步走到書桌旁,“你在做什麼?”
錦瑟被背後突然傳來的聲音嚇了一大跳,手中拿着的硯臺掉落在地,啪嗒一聲碎成了兩半。
“你嚇到我了,怎麼一聲不吭的就進來,然後又突然在我背後那麼大聲的說話?”錦瑟的話語裡透着責備的意思,這硯臺可是上好的,這會兒卻是就這麼碎掉了。
“我,我……”顧青離看了看錦瑟微微皺起的眉頭,又看了看地上碎成兩半的要硯臺,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結結巴巴的,臉也紅了起來。
看見顧青離尷尬的樣子,錦瑟又不禁掩嘴一笑,蓮步輕挪的走到書房外,不一會兒詩兒就跟着錦瑟身後走了進來。
“把那硯臺收拾下,然後再去盧媽媽那裡說聲,拿個新的硯臺過來。”錦瑟指着地上碎成兩半的硯臺說道。
詩兒點頭應下,又對着顧青離福了禮後走到了書桌旁,蹲下身子開始清理起來。
待到詩兒退下後,錦瑟轉身去倒了杯熱茶遞給了顧青離,“你剛剛是怎麼了?”
“我?我去外邊走了一趟,可能是日頭一直有些曬的緣故,腦子不大清楚,屋裡又有些暗,眼花了。”顧青離解釋着。
錦瑟卻是搖搖頭,“剛剛你是去哪兒走了走?”
“就是在府裡四處走了走,你睡下了, 我也沒叫醒你,想着讓你多睡睡。”顧青離笑着道,不想讓錦瑟再問,便放下茶盞,拉起了她的手走到外屋,“這會兒你醒了,我們不如出府去走走罷?”
“去哪兒?”錦瑟有些疑惑的問道。
“你也好一段時間未去看那幾個鋪子了罷?即使一直有人照看着,但總歸還是偶爾要自個兒去下比較好,今兒剛好我有空,便和你一齊去鋪子裡看看。”顧青離笑着道。
錦瑟卻抿抿嘴,道:“你今兒就在家好好休息,皇上既是答應了由你運送銀兩和賑災的物品,那之後你定是有得忙了,而且在運送之前,難免會出些風波,總有那麼些小人難耐寂寞的。”
“你倒是打起了趣。”顧青離避而不答的笑着道。
雖然錦瑟不是很願意顧青離難得今兒早些回來,卻還要帶着她出去走走,但畢竟她的力氣拗不過顧青離,即使心裡不樂意,也被顧青離牽着一路走到府門口,而弄玉則是很快的跟在了錦瑟和顧青離的身後。
門口停着輛馬車,錦瑟有些訝異的轉頭對着顧青離道:“怎麼馬車已經停在門口了?你是早就打算好的嗎?”
“是的。”顧青離一臉溫柔的笑意,“你也說了,之後我肯定會很忙,難得清閒些,昨日的歇息日子已經沒有陪你一下了,今兒好不容易有了些時間,我們就出去一會兒也無妨,大概在這之後會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辦法陪你了。”
錦瑟聽了顧青離的話,心裡難免有些心疼,顧青離這段時間以來都很忙,昨日本是休息的日子卻因爲賑災的事兒而和君少謹商榷了整整一日,而今兒難得早些回來,卻又要陪她出去看看鋪子。
不過話說回來,錦瑟卻是有好些日子沒有去鋪子裡了,被顧青離拉着上了馬車,弄玉則是和馬伕一齊坐在前頭,錦瑟在和弄玉小聲地說了幾句話後才坐到馬車內。
“走罷。”顧青離掀開馬車的簾子,沉聲對着馬伕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