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這次演講,羅蘭前一天便在公告板上貼出了告示,任何趕來廣場聽講之人,都能領到一份小麥粥和半塊麪包。對於鎮民來說,這相當於白送的午餐,因此來者比觀看絞刑時還多上許多。
將接近中午時,羅蘭登上搭好的高臺。
面對腳下黑壓壓的一片人羣,他心裡要說不緊張那是騙自己。以前他打交道最多的是電腦顯示器,就算開會時他也只用在臺下鼓鼓掌,這種需要親自上陣的大場面還是第一次遇到。
但他不得不上,想要將大家留在邊陲鎮,就必須要有一次總動員。
羅蘭揮揮手,讓大家安靜下來。
這一幕他已獨自練習過許多次,但到登臺時,嘴巴依然有些發乾,“我的領民們,中午好。我是灰堡王國四王子,羅蘭.溫布頓。在這個時刻將大家召集起來,是因爲有一條重要消息要告訴你們!”
“長歌要塞的使者於四日前抵達了此地,他們是爲礦石交割而來。大家都清楚,一個月前,我們遭遇了場不幸的事故,北坡礦洞發生了塌方。直到今天,礦區仍未完全恢復生產。這次事故導致礦石上季度只有兩個月的產出。”
“我向使者說明了情況,並希望他能按足額的量撥給邊陲鎮食物,所缺的礦石待冬天結束後補上。但他拒絕了!沒有任何協商的餘地,他拒絕撥出更多糧食——就如同兩年前一樣。”
人羣中發出陣陣驚呼,顯然大家對兩年前的缺糧事件印象深刻。
“而這一次顯然更糟。灰堡的占星家告訴我,今年的冬天將比以往更爲漫長,邪魔之月很可能持續四個月以上。也就是說,這一次所有人很可能會面臨兩個月的食物缺口。兩年前你們失去了兩成的同伴,有人失去了兄弟,有人失去了孩子,這一次,你們還要準備失去多少?”
“不!殿下,救救我們!”底下有人大聲喊道,接着更多人的喊了起來,“殿下,求求您,幫幫我們吧!”
看來事先準備幾個託是正確的選擇,羅蘭舉起手,壓下衆人的呼聲,“當然,我不會丟下我的領民,一個都不會!你們或許不知道,要塞每年運來的小麥和麪包,與他們運走的礦石完全不等價。按正常的市場價格,只要兩個月的礦石,就足以換來半年的食物!我已經將礦石賣給柳葉鎮的商人,他們運送食物的貨船很快就會抵達邊陲鎮。除了麪包外,還有奶酪,蜜酒,肉乾!足足一個冬天的量,所有人都能吃飽!”
廣場上頓時爆發出一陣歡呼。
“但是,這樣一來就等於和長歌要塞斷絕了關係,他們不會再收容一個人,所以今年冬天,我們將在邊陲鎮度過。大多數人已經看到,邊陲鎮的西邊,一座堅固的城牆正在建立。我知道有人在擔心邪獸來襲時,我們是否能擋住。我要告訴你們,邪獸並不比森林裡的猛獸強大多少,儘管它們皮糙肉厚,但爬不上城牆,咬不動石頭,皮再厚也不過是一羣可憐的靶子!”
“告訴我,我的領民們,你們是願意躲在要塞的窩棚裡,窩囊地餓死,還是在我的率領下,保護你們的親人和孩子,守衛邊陲鎮到最後一刻?我在此承諾,只要堅守至邪魔之月結束,所有在城牆上戰鬥過的鎮民,都會獲得二十五枚銀狼的報酬。凡不幸犧牲的人,他的家人都將得到五枚金龍的補償!”
“願爲殿下而戰!”在託的引導下,衆人紛紛高呼誓死一戰。見氣氛高漲,羅蘭適時吩咐發放午餐。他沒有指望所有人都會留在邊陲鎮,只要有一半人願意留下,他就有把握在此地擋住邪獸東進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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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羅自然不知道四王子殿下是如何編排他的,當他把消息帶回給要塞六家貴族時,得到的迴應只是一陣鬨笑。
“你說那個天真的王子居然想把我們甩開單獨幹?敢在冬季來臨前搶修城牆,我該誇獎他勇敢好呢還是嘲笑他不自量力好?”
“大王子殿下勇敢無匹是衆所周知的事,什麼時候四王子也有這個膽子了?無知罷了!”
“沒錯,他連石匠都沒有,就靠着未打磨的石頭往上堆,中間糊些溼泥巴,只怕堆高了自己就會垮下來。”
“不管怎麼說,這是件好事。如果他逃回長歌要塞,自然任我們擺佈。如果他死在邊陲鎮……我們也可以早點結束這場鬧劇。”
一直在閉目沉思的公爵突然開口道,“培羅,你的看法呢?”
培羅怔了片刻,他沒想到長歌公爵會詢問自己的意見,“呃,我原本是想將壟斷經營維持下來,只要低於市價三成,對我們來說仍然是筆值得做的生意。不過……”他腦中飛快整理着思路,“不過殿下並不打算讓要塞專營礦石,他願意降低五成售價賣出礦石,意味着他有計劃讓明年礦石產量大幅增產。只要增產能達到過去的一倍,我們賺的可能比以往還要多。他還打算自行生產鐵器出售,鐵器在哪裡都是搶手貨,轉賣也很容易。但……這些都不是重點。”
“哦?重點是什麼?”
“如果他能守住邊陲鎮,對要塞同樣是個絕好的消息。我們不必每年都把精力放在對付邪獸上,這能省下一筆鉅額支出。第二個好處是,長歌要塞到邊陲鎮的這一段廣闊土地將爲我們所有,無論是開墾還是移居都是不錯的選擇,可以大大緩解目前要塞人口過於擁擠的現狀。”培羅將心中的構想一一說出,“而且四王子不會永遠待在邊陲鎮。爭王令只有五年,五年後我們將得到一個更爲繁榮的邊陲鎮,那時再將鎮子納入要塞,長歌要塞就會成爲王國面積第三大的領地。所以我的建議是……”他瞄了眼公爵,小心翼翼道,“要塞派出人手幫助殿下修建城牆,並協同防守邊陲鎮。”
“說得不錯,”公爵笑笑,“但都是些商人的想法,只看得到利益得失。”
說到這裡他直起身子,眼睛緩緩掃過其他與會者,語氣漸漸變得森然,“然而我走到今天的地位,不是全憑利益來衡量一切的。我爲什麼要跟一個不受我掌控的人做生意?有些規矩必須要遵守,違反了就得接受懲罰。邊陲鎮是繁華還是破敗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是我的地盤,誰都別想把手插進去——即使他是王子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