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君的話並非虛言,這絕不是人類能企及的地步。
馬維恩完全想象不出,灰堡人要如何對付這等神蹟——除了擡頭仰望外,他們所能做的,恐怕就只剩下祈禱了。
魔鬼一定會贏得這場戰爭。
他如今已沒有一絲懷疑。
之前的失落與惶恐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難以形容的亢奮,既然魔鬼能贏得戰爭,那麼許給他的回報也不再是虛無縹緲之事,這種反差遠遠不是溺水之人獲救可以相比,而是直接從絕路迎來巔峰!
至於那些逃走的騎士,以後只怕會悔恨終生——不,不對,他們不會有活到終老的資格,等自己成爲永冬之王后,必定會讓背叛者好看!
馬維恩激動地半跪下來,對海克佐德低下了頭。“是的,我們見到了。”
其他貴族也紛紛照做。
“這便是我族的神造之神,也是「力量」最直接的展現方式。”天穹之主揹着雙手道,“帶你們來此不光是爲了打消疑惑,我有任務要交給你們去完成。”
“請您儘管吩咐!”大家連忙道。
“神造之神抵達絕境山脈還需要一段時間,但你們負責管理的領地已然有失控的跡象,每一個逃亡者都可能反過來成爲族羣的敵人,我不希望任由這樣的情況繼續惡化下去。”它掃視衆人一圈,“從今天起,你們必須組織起人手,將城市的所有人都轉移到這裡來。同時我也會在神造之神上劃出一塊區域供你們居住,直到神意之戰結束。”
“您……想讓那些賤民也登上神蹟?”拿諾斯訝異道。
“你覺得這都是誰的錯?”海克佐德冷冷地瞟了他一眼。
後者立刻閉上了嘴。
“騎士的逃離消息用不了多久便會傳到下層,那時候永冬的秩序將會徹底崩壞。與其讓他們爲灰堡所用,不如在雪球滾大之前,先將他們控制起來。若有反對者,就用刀和劍讓他們閉嘴,這對你們來說,應該算不上什麼難事。”
“當、當然。”馬維恩第一個表態道,“我這就去辦。”
其他貴族也陸陸續續地答應下來。
“放心,你們的領地不會就此而荒廢,因爲戰爭持續不了那麼長的時間。”海克佐德似乎看出了他們的憂慮,“另外,跟隨神造之神行動也意味着你們參與了戰爭,這會大大增加你們功勞的分量,到時候人類王國如何分配,顯然不會忽略這一點,你們明白我的意思吧?”
貴族們頓時喜上心頭,之前偷襲灰堡小隊的失敗無疑未能令魔鬼大君滿足,現在有了將功補過的機會,甚至還可能更進一步,大家的情緒都被調動起來。
“是,是!我們必然會竭盡全力!”
海克佐德打開了新的傳送門,“明白就好。我只有兩點要求,轉移時間越快越好,以及不得透露神造之神的存在。那麼,立刻行動起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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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永冬貴族送走後,它回到了大裂谷深處。
讓大部分族人眼中的“低能蟲子”接觸神造之神,海克佐德承受了不小的壓力,至少大君中就不是鐵板一塊,假面甚至認爲這是一種褻瀆,但它依然以「西線統帥」的身份強制推行下來。
天穹之主已逐漸瞭解到,灰堡戰士並沒有特別之處,他們之前可能是農夫、也可能是獵戶,經過數個月的培訓後,便會以新兵的身份加入軍隊,手裡的火器足以殺死一隻訓練有素的原生體。
換句話說,對方在轉化戰爭兵員的效率上,遠遠超過了族羣以往的經驗——就連假面引以爲傲的共生體,也無法達到這樣驚人的轉化速度。所以灰堡人才會瘋狂的從永冬、狼心兩地搜刮人口,因爲那並不是負擔,也並非爲長遠做打算,而是實打實的短期利益!
一旦任由貴族維持的秩序崩潰,就會憑白送給敵方一大批戰士,這是海克佐德絕對不希望發生的事情。
同時,這羣人在幹活方面一點兒也不比劣魔體差,全部殺掉又有些可惜,不如遷移到神造之神上,爲族羣效力。此消彼長之下,這個決策可以說是當前最合理的選擇。
當然,其他同類認不認可,就不是它能顧慮得了的。
什麼神造之物,什麼聖潔之所,都沒有勝利來得重要。它已經爲西線戰事孤擲一注,不僅在王那邊許下誓言,連神造之神都申請了過來,這種非議和指責無非是新填一筆債罷了。
比起上層的壓力,更令海克佐德頭痛的問題反倒出在天穹城裡。
順着石階緩緩走下誕生之塔的最底部,在濃郁得猶如液體般的蜉蝣池中,多了一個黝黑的身影。它盤坐在夢魘對面,雙手捧住對方的手掌一動不動,宛如一座石雕。
“你還沒放棄?”海克佐德不滿地皺起眉頭,“如果能通過意識界的蛛絲馬跡找到它的行蹤,我早就這麼做了。”
它不知道自己究竟觸了什麼黴頭,爲何每一個同僚都會如此不靠譜。
此人正是前來增援西線的沉默之災。
正如名號一般,它絕大多時候都穿着一套密不透風的盔甲,很少露出真容,也基本不怎麼開口,誰也不知道它腦袋裡究竟想的是什麼。但和假面等大君不同,它的個體實力是大君中的佼佼者,天穹之主也不好過多苛責。
如果換成其他傢伙,它只怕早就開罵了。
畢竟好不容易盼來了援軍,結果一抵達天穹城,先不問戰況也不瞭解敵情,而是直接跑到蜉蝣池中,陪起了夢魘的軀殼。
任誰都知道,一旦在意識界中迷失方向,就再也沒可能回到原點。茫茫大海上還有洋流和太陽星辰作爲指示,意識界裡則什麼都沒有——那裡永遠雜亂無序,下層的洪流猶如風暴,連維持自身都困難無比,何況還會不斷受到其他意識的侵蝕。
夢魘迷失至今已有數個月之久,就算能找回來,必定也不是之前的那個“它”了。
“它一定是發現了什麼線索,纔會冒此風險。”沉默之災少見地回覆道,“凡是有關瓦基裡絲的事,我必須親自驗證過才行。”
顯然對方並不十分信任它,海克佐德無奈地揉了揉額頭,雖然夢魘對於其他大君而言是一個十分特殊的存在,但對於某些人來說更爲特殊——沉默之災便是其中一個。如果它沒記錯的話,對方的大君晉升儀式正是在夢魘的主持下通過的。
“現在你確認完了?”
“差不多,但結論跟你不太一樣。”它言簡意賅道,“我認爲夢魘並沒有完全迷失,只是被意識界困在了某處。”
“理由呢?”
“直覺。”
呵,直覺。海克佐德腹誹道,如果有什麼比假面的承諾更不靠譜的東西,大概就是沉默之災的直覺了。“這一結論對結果有任何幫助嗎?你始終找不到夢魘的蹤跡,也沒法令它甦醒過來,最後什麼都改變不了。與其把時間花在這裡,不如想想怎麼對付人類。”
“那名雄性。”沉默望了它一眼。
“什麼?”
“我會幫你消滅人類,這也是我來此的目的。”它猛然從蜉蝣池中站起,頭盔下閃爍着危險的紅光,“但那名出現在傳承大殿中的雄性必須交由我來處置。我覺得,夢魘的下落必然和他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