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我爲相思死(二)
“你暈了麼?暈了麼?”他睡夢中猛然一陣地動山搖, 腦子沉重得跟鉛一樣。一睜眼就看見嬿洄滿臉驚恐地搖晃他。
他一邊虛弱地喘氣一邊虛弱地看她:“你再搖下去,我琢磨着連暈都不用了,直接送我上黃泉……”
看見他還活着, 嬿洄覺得太好了!然後又訕訕地看着自己手上的血:“你傷口崩開了……我帶了藥和吃的來。”
男子高興得臉都黑了:“你猜我的傷口爲什麼會崩開?”
嬿洄像是受驚的小白兔一樣, 小心翼翼地捻了塊綠豆糕到他嘴邊:“你吃……”
男子尾巴都要翹到天上了, “你餵我!”
“哦……”嬿洄心裡愧疚不已。她沒有考慮到他身上的傷就那麼大力的搖晃他, 導致人家傷口還崩開了;也沒有考慮到他現在是個重傷號, 直接將糕點遞給他。真是太不貼心了太不貼心了!!
還有一個嚴肅的問題:這麼大力,要是傳出去了她還怎麼嫁人啊!……>///<
一口一口地喂他吃完,嬿洄卻犯了愁:“你的傷口處血都凝固了, 總要弄乾淨再上藥吧。”
男子笑得像是偷腥成功的狐狸,儘管受傷嚴重, 流的血都已結了巴, 卻也無損他俊美無鑄的外表一絲一毫。“其實我昨晚來的時候, 就看見了你家有一個湖……”
嬿洄瞠目結舌。
男子只在灌木叢後簡單的用湖水清洗了一下傷口,就已疼得直哼哼, 儘管天氣已經初春,可是冰雪初融更是叫湖水冷得徹骨。他又傷得很嚴重,肩背上的傷實在是無能爲力了。
“你能進來一下嗎?”
嬿洄正雙手抱膝坐在灌木叢外有些發呆,聞言跳了起來,“怎麼了?”
“能來幫幫我嗎……後面的傷我夠不到。”男子有些難以啓齒的說。
嬿洄半晌沒有說話。男子也覺得自己這個要求確實過分了。嬿洄低着頭, 長長的劉海兒垂下來幾乎要遮住半張臉, 連耳尖也冒出了粉紅色。男子竟也反常地沒有打趣她。她不敢看他的臉, 爲他清洗傷口的時候連手都是緊張得顫抖的, 而動作仍是輕柔得像一陣風。
二人隔得極近, 男子甚至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奶香味。
他有些失笑——這麼大的姑娘了,身上竟然會有那樣淡那樣軟糯的香氣?真是不可思議。
洗掉他身上臉上的血腥之後, 嬿洄開始爲他上藥。
他的身體很結實,新傷和舊傷交雜猶如阡陌縱橫。叫人看着都覺得生疼。也不知道他年不及弱冠,這麼多傷是怎麼攢積下來的。嬿洄先前幫他清洗背後的傷口時尚有些赧然,及至後面,都硬生生轉化成了替他疼。眼中母愛翻騰得要沸騰了一樣,只差一汪秋水盈盈把他望着了。
男子吃飽喝足,還小憩了片刻,連傷口都得到了無比妥帖的照顧之後,精神狀態似乎就好了不少。他甚至和嬿洄開始聊了起來。
嬿洄蹲在地上,手裡握着一顆小石子,無意識地在地上劃拉着問:“你怎麼受了那麼重的傷?”
男子“噗嗤”一下笑了。嬿洄莫名其妙地瞪了他一眼:“怎麼了?”
“正常情況下你不該問我叫什麼嗎?”
“……”嬿洄沉默地看了他一眼,從善如流的接口道:“那你叫什麼?”
“我叫顧懷遠。你呢?”他眯了眯眼打量着一旁的小白兔,勾起脣邪邪的笑了。
“我叫嬿洄。”
“微雨燕雙飛的燕?”
“不……是女旁一個燕,洄是溯洄從之,道阻且長的洄。——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
“是門派紛爭啦……”他無所謂有無所謂無的答道。“看你的樣子,快及笄了吧?有沒有相好人家啊?”
嬿洄無語地看他:“本來今日父親邀了很多官宦子弟來家中赴宴的。”
這麼一說,顧懷遠也明白了。他噴笑了一聲,然後不顧自己手臂上有傷,輕輕碰了碰嬿洄的肩膀:“等我好起來了,再還你一個東牀又何妨!”
嬿洄臉紅了。
“你別看我這傷似乎很慘烈,其實真的很慘烈。”顧懷遠正色的說。
……你在調戲人!嬿洄幽怨地看他一眼。
顧懷遠笑眯眯地看着她:“等我傷好了,你想要什麼?我可以送給你喲~”語調無限上揚,顯得即得瑟又得瑟。連神經粗大如嬿洄者都能聽出其口吻的欠扁,接着顧懷遠又將桃花眼眯成一條縫,全然沒有半點受傷嚴重的跡象:“除了還你一個東牀之外~”
“你……!”嬿洄怒指,“你下次來給我帶一盒天香樓的糕點好了。”——她指了指地上喂顧懷遠吃剩下的點心渣子,憤怒的控訴:“你居然吃光了我所有的存糧!!!”
顧懷遠:“……”
有一句話是怎麼說的?
——吃貨家裡也沒有餘糧啊!!!
嬿洄將顧懷遠藏在家裡經久不用的柴房裡,顧懷遠倒是沒有半點怨言。五天後,他能下地了,便告了辭。嬿洄早已被他腦子裡取之不盡的江湖上的奇人異事給深深吸引,巴不得他能多在這裡住兩天,可以多講述一下那個她不知道的世界的故事。
——儘管她因爲義無反顧的救人而被母上大人誤以爲她躲在湖邊吃了一天的桂花糕而被罰跪了半個時辰的祠堂。
可是她一點都沒有怪顧懷遠的意思。
嬿洄眼巴巴地看着他,眼淚都快下來了。可是她又不是小孩子,不能拽着他的衣袖哭着吼着說:“你不要走,不要走好不好?”只能默默地看着他,一句話也不講。
“我會回來的。”顧懷遠笑眯眯的揉揉她的腦袋。“我還要跟你講故事呢。”
嬿洄喉頭跟堵了一坨棉花似的,連話都說不出來,眼淚汪汪的。
顧懷遠向來嘴上功夫利索得跟磨厲了的刀子似的。看到女孩子哭卻使不出招兒來了。他磨磨蹭蹭半晌,最後只能無奈放棄,粗魯地用自己的袖子幫嬿洄用力擦了擦臉:“別哭!看你,妝都花了!”
嬿洄終於忍不住:“你擦得我臉好疼……”
顧懷遠頭疼了,看着面前一副求投喂求帶走表情的嬿洄,最後只是順從本心的彆彆扭扭地輕輕抱了抱她:“好了……別哭了。我向來不會安慰人。”
“嗯……”嬿洄輕輕抽噎:“我纔不要你安慰……我就是餓了。”
顧懷遠放開她然後翹起尾巴冷哼:“我纔沒有安慰你!我那是在調戲你!!”
嬿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