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之巔,高的連雄峻的鷹的飛不到的地方,有一點黑色從漫天的寒氣裡穿越而過,穿刺了猛烈的勁風,最終發出了一聲難聽的嘶鳴。
這是一隻烏鴉,一隻平平無奇的烏鴉,但它卻安然地在狂風暴雪裡穿行,輕鬆的猶如閒庭信步,它甚至還功夫不時落在凸出的堅冰上舔舐一下自己略顯雜亂的黑色羽毛。
這隻平平無奇的烏鴉不斷地在雪峰間穿梭,越過了高高低低無數的雪峰,最終朝着一處看起來同樣平平無奇的山頭上俯衝而去,落在了一個同樣平平無奇的肩頭上。哦,不,如果說真的有那麼一點不同的話,那就是如果有識貨的人在,一定會認出那隻肩膀上繡着的四把帶着血的猙獰斧刃和那一隻睜大的眼眸所代表着的東西。那就是,諾克薩斯軍部參謀部最高指揮官,諾克薩斯軍部成立以來只授予過一個人的至高榮耀。俗稱斧刃上的眼球。
這隻斧刃上的眼球擡起了右手,逗弄了一下落在了他那隻繡滿了鐵血榮耀的左肩上的烏鴉,然後忽然湊近了那隻烏鴉,從嘴裡吐出了一個奇怪的音符。
那個音符似乎是將聲音壓得極低以後從喉嚨裡硬生生擠出來的一般,不知是哪一國的古怪語言。而在聽到了那一聲奇怪音符後,那隻烏鴉出奇地回了一聲同樣低啞的嘶鳴,像是聽懂了之前的話。
滿載着至高榮耀的男人又接着發出了另一個低沉的音符,繼而是連續不斷的一連串如同歌唱般的急促不斷的音符,那隻烏鴉同時迴應着低啞的鳴叫。這一人一鳥看起來就像是在……竊竊私語。
寒風不斷吹拂而過,將那些低啞的私語颳得凌亂不堪,在空寂的雪地裡不斷傳播,像是有什麼孤鬼在歌唱。
私語持續了整整十分鐘才停止。和烏鴉交流暢通無阻的男人摩挲了一下拄在雪地上的柺杖,臉色有些陰晴不定,似乎談話結果不甚令他滿意。
“是壞消息嗎?”一個低沉的聲音從他的背後響起,說話的是一個男人,一個穿着猩紅色全身甲的男人,一個就算是提着一把看起來就極重的猙獰大斧踩雪卻幾乎不發出一絲聲響的男人。這片大陸上能夠做到這一點的人最多不超過五個,而能夠在肩膀上繡四把猙獰血斧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諾克薩斯軍部的最強戰力諾克薩斯之手,德萊厄斯。
“德萊厄斯,我說過很多次了吧,我討厭別人在我背後說話。”拄着柺杖的男人踩了踩腳下的雪,他的右腳似乎有些問題,踩雪踩得都不是很靈活。他的話裡沒有太多的怒氣,但是卻很明顯是要讓後面的男人自己站到前面來才肯繼續講話。
“好吧,斯維因,我的錯。”從諾克薩斯馬不停蹄趕到北方的德萊厄斯絲毫沒有因爲眼前這個叫做斯維因的陰沉男人的傲慢而生氣,事實上在打仗的時候,他幾乎對他爲令是從。
於是他真的就那樣快步走到了還在繼續逗弄着烏鴉的斯維因的面前,絲毫沒一點平日裡的睥睨捭闔之勢,恭敬地像是對着老師的學生。
“卡爾薩斯在三天前離開了嚎叫沼澤,他在嚎叫沼澤最後出現的地方是……德瑪西亞營地。他最新出現的地方……還是德瑪西亞營地,只是這一次,是在弗雷爾卓德。”斯維因又逗弄了那隻烏鴉近五分鐘才緩緩開口,說出了看起來似乎不太起眼的兩條信息。
“你是說,我們即將要面對的不僅僅只有兩萬德瑪西亞人和剩下的阿瓦羅薩的老弱殘兵,還有漫山遍野的骷髏?”德萊厄斯忍不住挑了挑眉毛,似乎不敢相信這一點,他用一種見鬼了的口氣繼續說,“可是爲什麼呢,卡爾薩斯那個老鬼是腦子徹底壞掉了嗎?德瑪西亞人給他喝奶了?”
“現在我們要解決的是,如何幹掉他們。”斯維因絲毫沒有跟德萊厄斯扯淡的心情,簡潔鋒利地結束了德萊厄斯糾結的問題。
“你覺得他們可以?”德萊厄斯聳了聳肩膀有些悻悻然地笑了笑,繼而指着被大雪覆蓋着的高地之下的冰雪小道上緩緩前行的人馬看向了斯維因。
那是雪山聯盟的部隊,穿着亂七八糟拼湊起來的皮毛盔甲,拿着粗陋的大刀或者的長斧,如果不是他們那些疲憊面孔上的眼眸裡散發出來的攝人的殺意與狂野,誰都不會不覺得這是一幫烏合之衆,而不是在兩個月內席捲了整個雪山的不敗之師。
“當炮灰足夠了。”斯維因看都不看一眼那些在風雪裡走的步履維艱的男人們,淡淡地拋出了一句話,手指還在逗弄着烏鴉,顯然,對於一羣註定要死的籌碼,他沒什麼興趣關注。
“你有計劃?”德萊厄斯絲毫不覺得意外,他從來沒有把勝利的希望放在下面那羣只知道砍人搶東西玩女人的傻漢子身上。事實上之前要不是他們發動的夠突兀,祖安提供的新式魔法武器確實夠強勁,他們估計連弗雷爾卓德的西部的都出不了就被艾希給滅了。
斯維因不答,只是拄着柺杖看着遠處高高低低的雪峰發呆,過了一會他才問道:“暗殺隊什麼時候到?”
“明天。”德萊厄斯還是沒有生氣,他知道這個跛腳的男人就是這樣,不聲不響,到了最關鍵的時候纔會給出最陰狠的一擊,像是一條沙漠裡的響尾蛇,“將軍這次把暗殺隊全部派到了這裡,除去上一次被易大師殺掉的不算,加上新加入的隊員,一共三千四百五十人全部聽你調遣。”
斯維因點頭,還是沒有說出自己的計劃是什麼。
“真的不打算告訴我?”德萊厄斯雖然不怎麼意外,但心裡卻總是有些癢。
斯維因搖了搖頭,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條蟲子塞進了烏鴉的嘴裡,拄着柺杖開始晃晃悠悠地向後面走去,一邊走他一邊慢悠悠地唱:“早起的鳥兒有蟲吃。”
天邊,又是一場好大的風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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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再聽陳涌海唱將進酒,跟着唱,唱到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氣血上涌。到天生我才必有用,差點哭。
唯有一點,身邊沒有酒。
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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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接到通知,三江酬勤榜申請通過。
果真是,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