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山坳呈現出一個葫蘆的形狀,越往裡走就越寬廣。
努努帶着陳森然一行人到了深處以後,示意他們在一塊較大的空地上休息一會,他要先去請示一下。
因爲按照努努在一路上跟陳森然的說的,他們雪人族內確實是有一條安全通道可以直接穿越層層的山巒通往山的那一邊,但是那一條安全通道原本是雪人族爲了躲避罕見的大風雪打通用來到山的那一邊避難的,雖說開啓也不是難事,但畢竟救了雪人族好幾次危難,在雪人族心中那是神聖之路,除非是徵得族長同意,否則是不能開啓的。
努努雖然在雪人族裡很受歡迎,他的父親當年也曾參與過這條安全通道的建設,他完全知道開啓的方法,卻也不好直接領着陳森然他們一幫外人去。
畢竟那會壞了規矩。而規矩這種東西,不管是在哪,就算是雪人族這種類人生物野蠻種羣裡也是最高的法則。
沒有人可以破壞規矩,否則一切都會亂套。
所以陳森然對於這一點完全表示理解,他目送着努努騎着那一隻強壯的雪人進入了山坳最深處的一個大約是雪人族高層議事大廳之類的洞穴裡,露出了微笑。
一切都進行相當順利,如果不出意外地話,今天晚上他就能踏上弗雷爾卓德東北部的領土,那時如果天氣好,他或許還能看見快圓滿的月亮。
唯一讓人感覺到有些不太好的就是,越來越多的雪人聚集在了四周,它們成羣結隊地站立在一起,鼓着它們那一雙白色的,含着三分疑惑三分好奇三分虎視眈眈,還有一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的眼睛看着陳森然他們這一羣不速之客。
它們一邊看,一邊用那種陳森然完全聽不懂的鬼吼聲在那裡竊竊私語,配合着那山坳之外隱約呼嘯而過的寒風,真有點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覺。
小蘿莉本來就有些怕生,這一刻被這麼多奇形怪狀的東西圍着早沒了之前的嬌羞,嗖一下就鑽到了陳森然的懷裡,只是不時露出來的小眼睛還是暴露了這個小姑娘屬於女人天性的好奇心。
而那一千德瑪西亞無畏衝鋒隊士兵到底是精銳中的精銳,面對着越來越雜亂越來越龐大的壓力,他們的臉上還是死一般的安靜,他們的握劍的手沒有激動顫抖,他們的呼吸平穩。
他們既沒有露出不該露出的殺氣,也沒有任何的氣悶,不驕不躁,像是無數把沉默的刀鋒,半掩在刀鞘裡,僅僅只露出半寸刀芒就讓人望而卻步,這大抵就是那些雪人那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感的來由。
陳森然倒也不懼這羣雪人真的會做出什麼,因爲按照艾希的說法,這些雪人平時的性情很溫和,除非是你真的做出了危及到他們的生存的譬如說搶奪它們的食物,或者霸佔它們的家園的事情,否則它們是絕對不會對你揮舞出它們粗壯的手臂的。
至於說食物和家園,陳森然瞥了一眼那些附着在山壁上的簡陋不堪的人工開鑿洞穴,以及那些堆積在地上的黑乎乎的完全看不出是什麼東西的合成物的食物堆,他直覺得自己有些反胃。
等待的時間略微有些漫長,漫長的陳森然只能靠給懷裡又開始昏昏欲睡的小姑娘講故事來度過。
當故事講到第三個的時候,小安妮忽然扯了扯陳森然的袖子,指了指遠處仰着頭看着天上的卡爾薩斯問道:“那個不會死的老怪物在看什麼呢?”
事實上陳森然早就發現了卡爾薩斯的異狀,這個老傢伙自從進入了這個山坳之後就一直看着天上,像是那裡有着什麼絕世珍寶一般在吸引着他。
“也許天上有個很好吃的小姑娘。”陳森然輕笑着說了一句俏皮話,眼睛卻看着卡爾薩斯慢慢眯了起來。
小蘿莉一聽到這句話,立刻就又想起了之前的事情,小臉一下子又變得紅撲撲的,看都不敢看陳森然,像是又想逃,可是看着四周圍虎視眈眈的雪人,最終只是狠狠踩了陳森然一腳,撅着小嘴不依地鑽進了陳森然的懷裡。
陳森然有些好笑地摸了摸小蘿莉的小腦袋,暗想叫你平時那麼彪悍,眼睛卻是順着卡爾薩斯的目光移到了天上。
天上,天色越發的陰沉,太陽早已不見了蹤影,天邊滿是欲雪的昏黃。
大片大片的厚重雲層積在了一起。
大片大片的厚重雲層裡有一座山。一座鋒利如刀的山。
北鐵脊山。北鐵脊山的最高峰在雲中默然矗立着,如一尊靜立雪中千百年的神祗一般俯瞰着衆生萬物,威嚴如獄。
陳森然竭力仰着頭試圖看清楚這座近在咫尺的山峰的頂端,可惜雲太厚,天太陰,縱然是以他現在的目力也是完全看不清楚,最多隻是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些靠近山峰的冰雪,沉積萬年,即使只是遠遠看着也能隱約感覺到那些冰雪的深寒與堅不可摧。
就在陳森然看的脖子都有些痠痛,想要收回目光的時候,他忽然發現那些厚積的雲層全部散了開來,散的是那樣的急不可耐,就像是一羣圍着沉睡的神祗的螻蟻驀然發現了神的甦醒,被神睜開眼的氣勢嚇得落荒而逃。
雲散開的時候,就連那些似乎永不會破裂的堅冰都有了一絲動搖。
陳森然的直覺告訴他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可是就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在他還沒來得及低下了頭的時候。
一聲震徹雲霄的鳴叫從那座似乎一直通往天國的高山之上穿了下來,穿透了雲層,穿透了山川積雪,一寸寸地傳到了陳森然的耳朵裡,在整個溫暖的山坳裡不斷地迴盪。
那聲鳴叫清脆、宏大、無可阻擋,就像是漫天的神祗在那一刻同時在你的耳邊低聲吟唱。
在那一聲鳴叫響起的時候,陳森然隱約看到了一個天藍色的耀眼的身影在那座山峰一掠而過。
他的腦海裡沒來由地閃過了卡爾薩斯的說的那種鳥,那種出生在極寒的冰雪裡,一輩子都不會下山的,不死鳥。
冰雪中重生的鳳凰。
鳳凰清鳴,聲如璋玉。
山坳裡上一刻還在竊竊私語圍觀的雪人們,在聲音落下的那一刻都驚恐而虔誠地跪倒在了地上,它們誠惶誠恐地跪拜着天地,就像是真的聽到了神諭。
就連那沉默如山的一千德瑪西亞士兵也在這詭譎而神秘的氣氛下臉色變得有些古怪,握劍的手都有了一絲猙獰。
而一直看着天的卡爾薩斯更是整個人都顫抖了起來,他似乎是在激動,又似乎是在害怕。
唯有小安妮從陳森然的懷裡擡起了頭,沒有害怕,沒有驚恐,只是縮了縮身子,看着天上低語了一句:“好冷啊。”
天色越發的昏黃,有大片大片的雪從雲端掉落。
雪終於下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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