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無比的疼痛在全身蔓延,像是要將整個身體都撕碎掉。
我是怎麼了?
“咳咳咳——”肚子裡像是都裝滿了水,真鹹啊,是海水。
我在哪?
頭真痛啊。
該死,什麼都想不起來。
等等,爲什麼這麼黑?明明已經睜開了眼睛的……
難道,我的眼睛……
“呦吼吼,看看馬桶裡網到了什麼?”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略顯懶散的聲音響了起來。
緊隨着的,還有腳步聲。
五個人,精準的信息在一瞬間劃過心底,而且從腳步聲判斷,他們已經把自己圍住了。
會是誰呢?
這個想法掠過心頭的時候,全身的肌肉已經下意識地繃緊,整個身體習慣性地高度警戒。
“很警惕的樣子啊。”大概是看到了自己的全身的肌肉的狀態,因爲從皮膚的觸感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很少,那個懶散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帶着濃重的戲謔,似乎是完全沒有把自己放在眼裡。
“頭兒,我們把他扔下船吧,看起來就沒什麼力氣,可別浪費了糧食。”另一個聲音響了起來,帶着點討好,這傢伙一定長得極其猥瑣。
“是啊是啊,頭兒,我們還要航行一個月才能看到陸地,比巴博可不想一直吃魚。”這個聲音有些憨厚,聽起來甚至有點蠢,一定長得很肥。
“唔——”一開始那個領頭沉吟了一下,似乎是真的在思考是不是要把自己扔下去。
如果他真的決定那麼做,那麼按照現在這個距離,至少四成的把握可以和他同歸於盡,可惜沒有刀,如果有刀的話……
不過幸好他沒有愚蠢地做出衝動的行爲,他沉吟了很久後罵了一句他孃的開始說:“你們這羣狗雜種,我普朗克縱橫七海,做過的好事不計其數,好名聲那是人盡皆知的……”
“是啊是啊,您經常做一件好事,叫做把你們的船上的好東西交出來,我免費送你們去喂鯊魚……”
“名聲也確實好,人傢俬下里都叫您海洋之災先生……”
說到這裡的時候,四周圍響起了低低的異議聲,但是普朗克沒有管他們,自顧自地有些洋洋得意地說:“所以你們想讓老子丟掉好名聲去欺負一個瞎子,那是想都不要想,我普朗克閣下可是大好人,對,大好人。對了,小子,你是一個瞎子吧?”最後一句說完的時候,他似乎還把手指伸過來晃了晃,可以明顯感覺到風聲。
瞎子?
我?
是嗎?
長久的沉默。
久到十二月的寒風再一次從極北的海面吹拂而來,太陽將最後一絲餘輝撒到闊大的甲板上,將那個擡起雙手放在自己眼前晃動的男人的身影拉得很長。
將夜了。
空氣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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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你真的是一個瞎子咯?”普朗克看着坐在自己對面的那個長的平平無奇到死,隨便扔到人堆裡就認不出的男人再一次認真地問道。
燭火在桌子中央燃燒着,微弱的燭光終於給充滿寒氣的艙室帶來一點溫暖和光明,上好的德瑪西亞白蠟燭沒有散發出一絲多餘的異味。
“是。”男人點頭,第十三次認真地回答,臉上已經沒有了一開始的那種茫然無措,那張平平無奇的面孔此刻在昏黃的燭火的掩映下,有種說不出的沉穩與堅硬。
“好吧,那麼,夥計,可憐的再也看不到這個花花世界的朋友,你是發生了什麼悲慘的事?海難?還是別的什麼?”大好人普朗克先生聳了聳肩膀,向後閒適地靠在了他上個月從一艘遠渡重洋從遙遠的西方而來的德瑪西亞商船上搶來的,一把製作精美的德瑪西亞最新款雕花靠椅上,結束了他的惡趣味。
“我不知道。”男人平靜地搖了搖頭,他也確實什麼都想不起來,他失憶了。
“你不知道?”普朗克聽到這個答案一下子笑了起來,他笑了很久,就像是聽到了這個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一般,連眼淚的都笑了出來,“你說你不知道?”
“你說你不知道?”他還在笑,一邊笑一邊用手支撐着額頭,像是有些受不了地重複說,“你說你不知道?”“你說……”普朗克忽然不笑了,他一字一頓地念出了後面的四個字,“你,不,知,道?”最後一個字落下,他撐着的頭猛然擡了起來。
燭火在那一刻將他的側臉拉長,在忽明忽暗的房間裡留下一個猙獰的側影。
他的眼裡一定閃着殺人的光吧,如果是普通人,一定會被他嚇得屁滾尿流,可惜……我是個瞎子。
男人這樣想着若無其事地點了點頭,彷彿沒有感受到周圍快要凝滯到爆炸的空氣。
“可以先吃飯嗎?我很餓。”
“呃……”這句話讓氣勢洶洶的普朗克一滯,一瞬間所有的積累的威勢煙消雲散,他有些鬱悶地摸了摸鼻子說,“吃飯,對,吃他孃的飯,老子也餓了,普羅託,你這該死的狗東西,快給老子上菜,信不信老子把你丟去喂鯊魚。”
“哦,我親愛的船長先生,您可不能那麼幹,哦,喂鯊魚,太可怕了。”那個之前說要把男人丟下船的聲音響了起來,隨後是一個長的無比瘦高的尖嘴猴腮的傢伙從門外端着盤子走了進來,不得不說他確實長的無比猥瑣,男人的直覺很準。
“最新鮮的金槍魚,今天剛剛捕到的。”名叫普羅託的猥瑣瘦子一邊將手中的菜放下,一邊介紹着菜品,“哦,還有蛤蜊湯,聞聞,多香啊。”
“還有……”
“好了,下去。”普朗克似乎有些受不了他的喋喋不休,煩躁地一揮手把他打發了下去,拿起了刀叉示意對面的陌生人開動。
不過他想起對面的傢伙是個瞎子,正考慮是不是要出聲提醒的時候,那個男人已經抓起了一隻蝦準備放進嘴裡。
“說起來。”就在男人即將吃到那隻蝦的時候,普朗克卻放下了刀叉說,“你叫……什麼名字呢?”
男人再一次愣住了,就像是他發現自己瞎了的時候那樣。
我的名字?
我的……名字?
濃郁的鮮香從盤子裡冒出來,蒸騰的熱氣將整個艙室薰得有些朦朧。
沒有人說話,整個艙室靜的落針可聞。
男人最終放下了到嘴邊的蝦,睜着那一雙漆黑的註定看不到任何東西眼睛,在蒸騰的霧氣裡低聲說:“我是誰?”
像是一隻,沒有過去的孤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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