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哪邊?
漸大的海風從微微起霧的海上吹來,掠起了那些水兵身上那些紋着海皇三叉戟的飄帶,有種獵獵作響的肅殺。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眼下這種情況,弗格森大勢在握,自管會全體成員全部站在他那邊,沒有一個人對於他判處普朗克有罪有任何異議,這明顯是事先就商量好的。
海皇三叉戟也完全被弗格森掌控着。
普朗克只有一個人。
這裡又是茫茫的海上。
他叫天天不靈,叫海海不應。
沒有任何的,可能了。
普朗克輸了。
他沒有翻盤的機會了,只能等着那些水兵把他抓起來,然後扔進海里喂鯊魚。
陳森然沒必要跟着他一起去死。
被無緣無故捲入這一場政治清洗的艾瑞莉亞當然也看出了這一點,她心急如焚,看着沉默着的陳森然,她恨不得開口提醒他。
可惜,陳森然先開口了。
而且他不是明眼人。
他是個瞎子。
所以他說:“尊敬的弗格森先生,很感謝您的好意,可惜我的命是普朗克船長救得,終其一生,我也將只效忠於他,以報答他的救命之恩。”
這一番話陳森然說的鏗鏘有力,沒有一點商量的餘地,那種平靜中帶着堅毅的神情,就連一直保持着一張冷硬臉孔的鄧尼茨都露出了一絲異色。
“這麼說,你是拒絕我了?”弗格森眯起了眼睛,語氣有些陰沉,他倒是沒想到這個傳聞中和普朗克不合的瞎子竟然這麼忠心。
既然如此,那麼也只能殺了,最多就是麻煩一點再把那個小魚人幹掉了
。
想到這裡。弗格森不再多言,擡起手就要讓那幾個水兵動手。
“等一等,弗格森先生,陳……傑克。”艾瑞莉亞見到這種情況,焦急的差點連陳森然的真實身份都不小心露了出來。
她也是關心則亂,以往面對多少強大凶惡的敵人她都不曾變色的面孔。此刻竟是一片慌亂。
“艾瑞莉亞小姐。”陳森然卻是伸出了一隻手阻止了女武士再說下去,“這幾日你我也算交好,我明白你的心情,但這畢竟是我們比爾及沃特內部的事,您就請在一邊看着就好了。”
“我……”艾瑞莉亞呼吸一滯,皺着眉頭看着陳森然,有些不明白他今天怎麼這麼不理智……
“是啊,艾瑞莉亞小姐,傑克說的對。這是我們內部的事情,你就在一邊看着就好了。”普朗克也笑着接了一句,依舊的雲淡風輕,“我保證,他不會掉一根頭髮。”
聽到普朗克這樣的話語,再看看陳森然一句沉穩的臉孔,艾瑞莉亞忽然有些明白了什麼,她沉默了下來。真的就走到了一邊。
因爲她忽然想起,陳森然。不是個肯吃虧的人。
他也不是個喜歡做沒把握的事的人。
今天這件事……
“哼——普朗克……”弗格森冷哼了一聲,攏起了雙手,眼神冰冷地看着還在笑的普朗克,“到了現在,你還在大言不慚什麼?你馬上就要去喂鯊魚了,只是可憐了你身旁的這個年輕人。要跟你一起去找海神報道了。”
“那我見了海神一定要跟他告狀,說是你害死我的。”普朗克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膀,到了這個時候,他還是一派輕鬆自得。
“動手。”弗格森沒有再跟他廢話,冷冷地吐出了兩個字。
鄧尼茨毫不猶豫地執行命令。
那幾個水兵再一次朝着普朗克和陳森然靠攏。
“放輕鬆。傑克。”普朗克卻是沒有一點要抵抗的意思,他張開了雙臂,像是要擁抱誰一樣,舒服地嘆息了一聲,“我向你保證,最多十分鐘,他們一定會將你重新放開的,就當是做了一次漫長人生中的短途旅行。”
看到普朗克這樣的做派,弗格森忍不住眼皮一跳,畢竟普朗克是出了名的陰險狡詐,難道他還真的有什麼後手?
但在環顧了一圈四周圍,以及將整件事情想了一遍以後,弗格森再一次冷哼了一聲:“死到臨頭,還逞什麼能?動手。”
幾個水兵將普朗克和陳森然抓了起來,很順利,普朗克真的一點都沒有反抗,而是如他自己所言,像是做了一次漫長人生的短途旅行,放開了手腳,以一個舒服地姿勢讓那幾個水兵將自己綁縛了起來。
陳森然沉默着同樣如此。
“有什麼遺言嗎?普朗克,畢竟你是我看着長大的,我和你的父親雖然鬥了那麼的多年,但其實……”弗格森冷眼看着被綁縛起來的普朗克,鬆了一口氣開始展示自己最後的假惺惺的仁慈
。
“好了,弗格森,我保證你等會死的時候我一定不會對你這麼囉嗦的。”普朗克不耐煩地打斷了弗格森的發言。
“你……”弗格森被噎的一滯,有些惱羞成怒地狠狠揮了揮手,“去死吧,順便告訴你死去的老爹,你們家族完蛋了。”
“等一等。”普朗克忽然說道。
“哦?”弗格森聞言挑了挑他那已經發白的眉毛,一張老朽的臉上終於忍不住露出了一絲得意,一絲譏諷,他擡手阻止了那幾個水兵,笑的志得意滿地問,“普朗克,你終於害怕了嗎?”
普朗克,你這個該死的東西,終於要向我求饒了嗎?
可惜,做夢。
“不,只是時間差不多了。”普朗克搖着頭說出了莫名其妙的話,“你們誰有帶航海望遠鏡,麻煩看一下西邊的海域,恩,大概是北偏西七十八度的樣子。”
“你又想耍什麼花樣?”弗格森一臉任憑你說破嘴也翻不起大浪的不屑表情,搶下了一旁的一個掏出了航海望遠鏡正準備瞭望的商人手裡的傢伙,朝着西邊的海域望了過去。
北偏西七十八度。
透過有些模糊的鏡頭,弗格森看見了遙遠的有着薄霧的海上,出現了一角黑色的旗幟。
冥淵號?
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你覺得,靠你一艘冥淵號可以翻得了盤嗎?”弗格森氣定神閒地將手裡的望遠鏡拋給了原主人。重新攏起了手,垂着眼皮瞥着普朗克,“我知道冥淵號赫赫有名,可是,你的腳下,四周。可是整整二十艘,半個艦隊的海皇三叉戟,你覺得有機會嗎?”
天真。
“天真。”普朗克搖了搖頭,用一種憐憫的眼神看着弗格森,“你覺得以我的號召力,會只有一艘船來參加我的加冕儀式嗎?”
這句話出口,弗格森的臉色狂變,他急忙看向一旁的那個還在拿着航海望遠鏡的商人。
還沒等他開口,那個商人就自顧自地大叫了起來:“弗格森大人。那邊,有……有好多船。”
好多船。
真的有好多船從西邊的海域急速駛來,它們一艘接着一艘的從遙遠的天邊露面,迎風灌滿的船帆連在一起,幾乎遮天蔽日。
此刻,弗格森不用航海望遠鏡也能夠看清了,在那薄霧的海面上,無數的體型不一。裝飾不一的船隻猶如潮水一般在朝着這邊涌來。
它們每一一艘船都不一樣,各有特點。它們唯一相同的一點是,它們的船帆上,都印着一個醒目的,猙獰的骷髏。
海盜
。
無數的海盜。
海盜船。
“你以爲……”弗格森沉默了很久後,才轉過了身看向了普朗克,“就憑着這些烏合之衆。你就能贏了?要知道我現在擁有的可是海皇三叉戟,無盡之海最強的海皇三叉戟,來多少雜魚,都會被釘死的。”說道後來他的臉孔近乎猙獰的扭曲了起來,不知道是生氣。還是在給自己壯膽。
“你說錯了兩點。”普朗克搖了搖頭,似乎是想要伸出兩根手指,最後因爲手被綁住了,只能露出了他那鋒利照人的牙齒,“第一,海皇三叉戟確實無盡之海最強,可惜,這裡只有半支,如果是整支海皇三叉戟,我還真有點擔心,第二,誰說我只有海、盜、船?”
“轟——”
幾乎是在普朗克的話落下的時候,遠處的海面上猛然響起一聲滔天的炸響,只見原本還算平靜的海面被輕易撕裂,泛起了巨大的波濤,一個無比龐大的魚頭從深海之中破潮而出。
有一個手持三叉戟的小魚人正在上面奮力吶喊:“誰敢動傑克一根汗毛,我凱瑪.菲茲以凱瑪族先祖的名義起誓,必將他撕成碎片。”
龍鯊,來襲。
聽到小魚人稚嫩但卻無比認真的聲音從海上遠遠地傳來,陳森然忍不住微微笑了起來,覺得很高興。
這個小傢伙。
而另一方面,他也忍不住下意識地朝着普朗克的方向象徵性的看了過去。
這個普朗克,還真是……
“傑克,抱歉我稍稍的耍了一點小花招,不過我相信你和你的魚人朋友都不會介意的對嗎?”普朗克注意到了陳森然的舉動,笑着低聲道歉。
“好了,弗格森,現在,誰該去死?”他頓了一下後,轉頭朝着已經面色慘白的弗格森大聲笑道。
此刻,大勢在我,誰、該、去、死?
“……普朗克。”弗格森這個時候忽然平靜了下來,“你的後手的確讓我意想不到,不過,你現在可是在我手裡。”
他這一句話出口,其他的那些原本已經有些慌亂的自管會高層又靜了下來,看着普朗克眼神閃爍。
大不了,繼續保持以前的平衡好了。
“弗格森,我只能說。”普朗克卻是搖了搖頭,一字一頓地說,“你真蠢。”
“什麼?”弗格森皺眉。
“你、真、蠢。”普朗克重複了一遍後,緩緩道,“莎拉……”
莎拉?
厄運小姐。
弗格森看着面無表情的厄運小姐,臉色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