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繁花反手將段蕭的手握緊了,段蕭愣了一下,緊跟着嘴角就輕輕勾起,揚起了笑意,宋繁花不會明白,她願意給他,對段蕭而言,意味着什麼,其實,他們二人都在爲彼此付出,已經分不清誰付出的多誰付出的少了,其實,誰多誰少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二人心中都有一個執念,就是,我願意爲你,傾盡一切。
段蕭笑着將宋繁花拉進懷裡,宋繁花伸手抱住他。
段蕭低垂着臉,問她,“還哭不哭了?”
宋繁花沒好氣地道,“靈牌都不見了,我還哭個鬼。”
段蕭道,“你本來就在哭鬼。”
宋繁花額頭一抽。
段蕭道,“你爹孃是識大體、明道理的人。”
宋繁花翻翻白眼,心想,你真當我信了鬼了聽你胡謅?只不過是看你這麼費力費心,又是耍腹黑,又是耍心眼,偷偷摸摸地將我爹孃的靈牌弄走,只爲了讓我不再悲傷,不再流淚,你的心意我懂,所以,我願意讓你放心,當一個人的悲傷不再是一個人的事的時候,哭也是一種奢侈和罪過。
宋繁花不會讓這種罪過架在段蕭的心上,所以,她不會哭了。
宋繁花努了努嘴,哼道,“那當然了,也不看我爹孃是誰。”
段蕭笑道,“富公富婆。”
宋繁花無語,瞪他一眼,段蕭壓下臉就去吻她,宋繁花連忙閃身一避,跑到桌子的另一邊,拍着胸口心有餘悸地說,“你還上癮了啊!”
段蕭心想,可不就上癮了,他笑了笑,站起身,回到臥室,又重新將鎧甲護身穿上。
穿好,出來,宋繁花已經打開了臥室的門。
宋繁花站在院子中間,環珠和綠佩守在她身後,二個丫環臉上都是欣慰之極的笑。
宋繁花背手仰頭看着松漠嶺上空的星夜,聽到腳步聲從門內跨出來她也沒回頭,只聲音輕輕緩緩地傳開,“我聽到了兵戰聲。”
段蕭唔一聲,“是,雲蘇帶大軍,親征松漠嶺。”
宋繁花冷笑,卻是身子一轉,望向身後的聳山,此刻的聳山籠罩在一片深重暮靄裡,幾乎與天連爲了一體,連綿起伏裡全是霧影的曲線,已經分不清哪裡是聳山,哪裡是天,哪裡是霧了。
宋繁花收回視線,看向段蕭。
段蕭也看着她,緩緩,視線低垂,看向她的手腕,手腕被兩層袖襟遮着,看不到九環鏢,他微微擰了擰眉心,問她,“你剛剛使用了九環鏢嗎?”
宋繁花搖頭,“沒有。”
段蕭道,“兩軍已經開戰了,雲蘇派了五十萬大軍攻城,我派了三十萬大軍出城迎戰,肖雄他們也出城迎戰了,可就在兩軍打的不可開交的時候,烈日銀槍發出了破天的鳴聲,我下城觀望,然後看到,烈日銀槍泣血了。”
宋繁花一愣,“烈日銀槍泣血?”
段蕭道,“是。”
宋繁花擡起左手手臂,露出雪白皓腕,以及細白腕間上戴的那隻由九道銀環串起來的手鐲,她指尖觸上去摸了摸,尋思地道,“我剛睡覺的時候夢見了我娘,夢見了在衡州我的小時候,也夢見了我爹帶我娘出門經商離府的那一幕,看到那一幕,我沒有忍住,就哭了出來,或許,是因爲這個。”
段蕭眯眼,“嗯?”
宋繁花道,“眼淚。”
段蕭不解了,看着她,目光帶着驚疑,“你的意思是,你的眼淚能讓神兵泣血?”
宋繁花瞪他,“我哪有那麼大的本事。”
段蕭咦道,“那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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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繁花道,“你的烈日銀槍泣了血,那尚方寶劍應該也泣了血,這兩把兵器都是由天外飛銀所鑄,而天外飛銀,是天女瑤華的精血凝結而成,這精血裡含了她對人世的悲憫以及她對人間生靈塗炭的絕望,而偏巧,我夢見我孃的那會兒,你們兩軍應該開戰了,我在哭的時候是沉睡的狀態,沒辦法控制眼淚的走向,而很可能,當時哭出來的眼淚,有一部分流到了九環鏢上,觸發了埋藏在神兵裡面的瑤華的悲憫,因爲當時,烈日銀槍和尚方寶劍都在面臨烽火,而烽火一起,不管怎麼控制,都會殃及百姓,這是仙女瑤華不忍看到的,所以,神兵泣血,應該只是警示。”
段蕭挑眉,“警示?”
宋繁花道,“警示你們別打仗,害的生靈塗炭。”
段蕭抿抿嘴,“死了千百年還這麼多管閒事,真是操不夠的心。”
宋繁花無語,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段蕭道,“只要你沒事就好,我還以爲是你出了什麼事,只要神兵泣血與你無關,我也就不管它了。”
宋繁花又仰起頭看天,希望天上的神明沒有聽到段蕭的話,降雷劈死他。
段蕭伸手揉揉她的小腦袋,正想說我得去親自盯着戰場,結果,話還沒說出來,夜不鳴和夜辰已經極快地現身,對他說,“少爺,雲蘇撤兵了。”
段蕭倏地一下扭頭看向宋繁花。
宋繁花摸摸臉,問,“怎麼了?”
段蕭哼道,“他忽然撤兵,定然是你剛說的,他的尚方寶劍也泣了血,而他跟我一樣,在看到神兵泣血的第一瞬間,想到的是你。”
段蕭很不是滋味地說,“他擔心你出了事,所以,暫時收了兵。”
宋繁花道,“他收了兵,我們可以追攻啊。”
段蕭冷哼,“我說他是爲了你才收的兵,你聽不懂是怎麼着?”
宋繁花撇撇嘴,翻了個大白眼,“他爲了我又如何,我還能領他情了不成?”
段蕭道,“你敢領他情。”
宋繁花心想,她有什麼不敢的,她只是不願意,她若願意,刀山火海她都敢。
不過,說到刀山火海,就不得不提防另一件事了,宋繁花伸手指了指聳山,“你得派人盯着點,若我猜的沒錯,雲蘇會派人從那裡突襲進來,從今夜起,你派出一半段家軍,我派出一半暗軍,日夜值守在聳山腳下,松林深處。”
段蕭眼一眯,仰頭看着那片山,這麼一刻,看着那山,感覺山與天連着,壓根不可能是人能夠攀過來的,可宋繁花既這樣說了,就必然得提防。
段蕭沉吟了小片刻,出聲喊,“夜辰。”
夜辰應一聲,“少爺。”
段蕭道,“你去選五十名段家軍,過來與暗軍集合。”
夜辰道,“是。”轉身就下去喊人了。
段蕭又對夜不鳴說,“發信給無方,讓他從萬青寺出發,繞聳山後背,堵住潛在敵人的退路。”他冷冷地勾脣,“若真有敵人妄圖從聳山潛進來,那就讓他們有來無回,進不得退不得,只能死在這裡。”
夜不鳴應聲,即刻下去寫信,傳鳥入萬青寺。
萬青寺裡,無方、張三牙、葉知秋三個人正站在一顆大樹前,這顆大樹形狀奇特,皮幹青蔥,枝展條順,但偏偏,枝上無葉,全是紅絛,如江南岸邊的垂柳,掛滿枝頭,隨風搖弋,一片紅中一片佛光,有信男信女們結伴而來,又結伴而走。
無方看一眼葉知秋,不耐煩地道,“這都站了好幾個時辰了,你倒是掛啊!”
葉知秋無辜地說,“我不知道怎麼掛。”
無方一噎。
張三牙扔一顆糖在嘴裡,咀嚼了幾下,忽地吹出,那糖如子彈一般襲上葉知秋手上的紅絛,粘住之後反彈而起,飛上枝頭,砸向最顯眼的位置,不出須臾,長長的紅絛就緊固牢靠地粘在了情願樹上。
張三牙拍拍手,“好了。”
葉知秋氣道,“那是我要掛的,你怎麼能代勞!”
張三牙瞪着他,“猶猶豫豫,磨磨跡跡,我若不幫你掛上去,你還得再傻站好幾天。”
葉知秋道,“這是我要爲宋明豔掛的,不能假別人之手。”
張三牙聳聳肩,“我沒用手啊。”
葉知秋氣悶,這有區別嗎?總歸不是他親手掛上去的。
無方道,“既然掛了就走吧,少爺去了松漠嶺,情況怎麼樣尚不清楚,我們得儘快趕過去。”
張三牙吹了一聲口哨,“去之前是不是先返一趟京城,把九王府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