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烹羊宰牛且爲樂,會須一飲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與君歌一曲,請君爲我傾耳聽。鐘鼓饌玉何足貴,但願長醉不願醒。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陳旺昔日宴平樂,斗酒十千恣歡虐。主人何爲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既然回家復讀的打算已經沒了,就安下心來準備把自己的四年青春留在這兒吧。
正豪的舍友有南方的,也有本地的,但是最讓正豪喜歡的似乎還是文昊。自己也說不出喜歡文昊哪兒,也許是因爲文昊是這羣人裡第一個和他喝的酩酊大醉的,內心深處的情感所致吧。 剛入校門上的第一節課就是入學教育,全院的學生都在,正豪和文昊去晚了,到了教室以後發現早已人滿爲患,站在大後面什麼也聽不見,還不點名,文昊和正豪說“咱們出去喝點?”
正豪已經下定決心好好學習了,不會虛度自己的光陰,於是和文昊溜出了教室,但是正豪回到了宿舍,文昊不知去哪兒了。
回到宿舍,宿舍的人都不在了,都去聽入學教育去了,正豪翻來覆去不知道該乾點啥,剛來宿舍也沒什麼書本。還是去趟圖書館吧,雖然小點、破點,但是還是有那麼幾本書是可以看的。
待他來到圖書館門口,先在門外偷偷地望了一眼裡面,發現前天那個更年期老師今天不在,才大步走了進來。可是走到閱覽室時,發現門是鎖着的,一打聽才知道,原來閱覽室晚上是不開門的,怪不得那個大媽不在。再走到自習室門前,看見的是一摞一摞的高山,比自己在高中時桌子上的書都多。正豪傻眼了,不是說上了大學要比高中時輕鬆的多嗎,怎麼還這麼辛苦啊。
入學大會結束的第二天,也就意味着軍訓的開始。
軍訓,大學苦逼之事莫過於此了,是很多學生最想逃過的一關;但是在家長眼裡,幾乎所有家長都希望孩子接受一次這樣的訓練,說什麼鍛鍊吃苦耐勞的品質,都是屁話,他們怎麼不自己來鍛鍊鍛鍊,還能減少脂肪肝、糖尿病的發作率。
楊正豪每天都挺按時的起牀、刷牙,然後到操場接受訓練,走的時候還的等一會剛從被窩裡鯉魚打挺的吳文昊。
一天在中途休息時文昊突然神神秘秘地對正豪說,“我覺得現在逃走也沒事,一會兒站隊時教官也不去後面看是不是對齊了,反正也快要解散了。”
正豪可沒這膽子,高中時他就不逃課,大學對這裡的環境還這麼陌生,就更不敢了,更何況現在離解散也沒多長時間了,忍一忍就過去了。
文昊說不動正豪,一個人乘教官與其他幾個教官閒聊之際,偷偷地從操場的圍欄鑽出去了。
可是往往是無巧不成書,本來照以往幾天,等休息過後站隊完成就該排隊去食堂吃飯了,一到食堂大家就都解散了。可是今天卻還要練幾次齊步走,這一往前走,教官自然就發現了後面缺一個人。於是停下來,非要把這個人揪出來。
首先問的便是吳文昊身邊的人。
文昊和正豪身高差不多,站隊時特意站到了一起,當教官這樣問時,正豪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是出賣朋友,把他供出去呢,還是假裝不知道替他掩飾呢?
最後教官說要一一點名,再看別的方隊都已經去吃飯了,自己隊伍裡的人怨聲越來越重,正豪就把文昊供了出去“教官,他肚子疼,上廁所了。”
“鬼才信,要是上廁所你早說了,他也早回來了。”
最後的結果是文昊捱了通報批評,並且寫檢查。他是大一同學裡第一個挨處分的。
正豪特內疚地和文昊道歉,說是自己把他說出去的。吳文昊倒是特瀟灑,看樣子根本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最後,每個人都以黑炭似的臉,宣告這次軍訓的結束。
正豪還是感覺不到一點大學的氣息,雖然自己就身在大學的校園裡,每天看着樓下來來往往的人羣,覺得特不適應這裡的生活,他厭惡東北那傢伙不洗腳每天脫了的臭鞋就在自己的腦袋旁,他更不喜歡南方不知哪個省來的每天用比外語還難懂的語言打好幾個小時的電話,也真有那麼多話說!
楊正豪曾經下決心留在這裡的前一刻做過另一個決定,就是好好學習,考研。
但是現在離考研似乎還太早。而且,如果考研,那麼英語一定是最大的問題,因爲他的英語一直就不好,所以現在最應該做的就是先學英語,把四級過了。
軍訓結束後,學校放三天假。
第二天剛一起牀,正豪就跑去書店買了本英語四級資料,左挑右選最後覺得還是買詞彙吧,詞彙最基礎,最重要。
回到宿舍發現就剩下文昊一個人了。文昊說,宿舍的其他人,有的去參加老鄉會了;有的和朋友逛街去了,說是第一次來北方,迫不及待地想領略北國風情。吳文昊不屑去聽那些師哥大吹特吹,顯示出一幅國家領導人的樣子來,向矇昧的師弟師妹們傳授做人、做事的經驗,最後還特大方地來一句“以後有什麼事儘管來找我,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盡力完成”。他又懶得逛街,只好閒在宿舍一個人沒事幹了。
宿舍只有他們兩個人,同是天涯淪落人。
文昊看了看正豪手中的書,開玩笑地說,“還真像個大學生啊”。
“我的好好學習,不能把這輩子就讓這麼所一破學校給終結了。”
“那是,不過學習也不在這一時,別人都出去玩了,要不請你喝點去?”
“不去!”
“人生在世,會當暢情適意,放假了還學習,那還叫放假嗎。”
正豪想想也是,學習也不在這一時,大學四年的時間浪費掉這麼一點也算不了什麼,九牛一毛而已,更何況文昊算是自己在這兒最好的朋友了。終於在吳文昊的軟磨硬泡之下,本來就不堅定的意志一點點地崩潰了,兩人喝酒去了。
還如第一次那樣,首先要了兩件啤酒。
文昊問道“你看上去是個乖乖的好學生,可是這酒量還是可以的啊,以前常喝?”
楊正豪就和他講起了自己的喝酒經歷。小學時父親曾在家裡和幾個朋友喝酒,他在院子裡玩,覺得口渴了,就跑回家找水喝,其中一個叔叔指着一個杯子說那裡面就是飲料,他端起來就喝,可他不知道那是白酒,嚥到肚子裡一大口,當時覺得火辣辣的全身像着了火一樣,但是過了一會兒覺得特舒服,特別是在院子裡玩,剛纔還覺得冷,後來一點冷的感覺都沒有了。從那以後就喜歡上了酒,時不時地會偷喝一兩口,因爲自己一直住校,所以週末的時候也會和同學出去偷偷地喝點。上了高中後,有一次父親突然拿上餐桌兩個酒杯說“想喝就自己倒上。”正豪意識到,父親知道自己喝酒了,也沒解釋什麼。自那以後,在家裡在學校喝酒就再沒什麼可忌怠的了,老師也知道都這麼大了,喝點也無所謂,只是不要把酒帶到教室,或者不要喝醉了來上課。就那樣,量一天天就形成了。
聽完之後,文昊感嘆地說了一句“白酒三斤,非一日之功啊!”
那一次,他兩有事天南地北地海聊。吳文昊問楊正豪“有沒有想過你的孩子將來叫什麼啊?”
“沒有。我連女朋友都沒有,哪兒來的孩子啊。”
“哈哈,這事你不能等孩子生下來你再想,那時候就來不及了。我的孩子將來叫‘其名’,君可知李白有詩云‘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這樣的千古佳句。我現在就是飲者,所以我就留下了叫‘其名’的孩子。”吳文昊搖頭晃腦的說道。
楊正豪聽了呵呵的樂。心想“吳其名”,聽起來還像“吳奇隆”,而且他怎麼不想作聖賢呢,生下的孩子叫寂寞,兒子還好,如果是女兒,叫這名字別人還會想入非非!
正豪一個人偷着樂,吳文昊雖然不知道楊正豪爲什麼樂,還以爲在說自己有才呢,也跟着樂。
兩件酒眼看就要喝完了,文昊還要再來一件“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正豪兄,將進酒,杯莫停。”文昊邊說邊傻樂。
“不喝了,明天還的學習呢。”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文昊醉醺醺地大聲吆喝道。
“你他媽是不是高中時就學了《將進酒》這麼一首詩?”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文昊自顧自地說。
正豪酒量相對文昊還欠佳“不喝了,再喝真快喝死了。”
“陳旺昔日宴平樂,斗酒十千恣歡虐。人生死不足懼,得一知己,死亦無憾,喝死了,也是死在兄弟你的酒杯下。”
那天真不知道兩人是怎麼宿舍的,只記得老闆和服務員說“看看現在這大學生。”正豪覺得很丟人,不僅丟自己的人,更給學校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