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爺,你別在那裡忙農活了這比異變麻煩多了,以後的損失咱們再請妖怪山豐收神補回來……還有,那邊的臭小子,你們聾了麼!?都給我滾回去!沒聽到!?”
在人間之裡內,小兔姬一會粗暴的將還在人之裡街道亂逛的青少年們一腳踹回家中,一會又變成街道辦大媽苦口婆心的勸說着執意要耕田的老者,連哄帶騙的將人們攆回家中。
這樣的畫面出現在人間之裡各個角落當中,小兔姬與警備隊的成員自覺行動,阻止人類從人之裡出行將人們趕到家內。
民兵隊長的職位只是讓小兔姬平日裡比別人多一點收入或者是讓其他人和她交談的時候不自覺客氣一點而已,除此以外特權並不多,工作的時候要和其他人衝在一線。
……否則,民兵隊長的位置可保不住啊。
經歷過飽一頓餓一頓還沒有尊嚴的日子後,小兔姬再也不想回去了。
“真是討人厭的工作。”紅髮和服的少女百無聊賴的給自己點燃了一根香菸,充斥口腔的廉價菸草氣息,微微的緩解了下沉悶。
強行命令人們關閉店鋪停止營業、將人們趕回家宣佈人間之裡進入全面戒嚴,是小兔姬必須做的工作。
……而命令來自於幻想鄉幕後的統治者八雲紫,借稗田阿求之口將指令傳達下來。
散漫、沒有任何秩序的人間之裡沒有權利也沒有能力拒絕妖怪賢者的命令,長久統治幻想鄉的妖怪領袖一句聖言就將如散沙般的人之裡統合。
以保護人類爲目的的民兵們竟然成爲妖怪賢者的工具,真是個天大的諷刺。作爲保護人之裡的民兵隊長小兔姬對妖怪充滿了憎惡。
幻想鄉是人治社會,有點特權的她總是經常去妖怪開的店鋪吹毛求疵,從欺負素食妖怪身上找自己作爲人類的優越感和尊嚴,而其他人將這種行爲視爲人類的勝利。
時間長了,不自覺的生成了自己可以反抗妖怪的錯覺。
可當妖怪賢者命令從稗田阿求口中轉達的那一刻,小兔姬連猶豫都沒有就忘記了自己的‘尊嚴’。
從生下來到死亡都要註定在人之裡內奔波的凡人。她沒打算調和人類和妖怪的矛盾,在幻想鄉內也沒有準確的定位,只是無聊的活着,偶爾借用權柄來滿足下尊嚴和錢包。
小人物。
僅此而已。
小兔姬忙碌偷閒的看着已經寂靜下來的街道,曾經也算是繁華地帶的街道現在見不到一絲人煙,涼風習習,吹蕩起一層黃土與綠葉,小兔姬凝視着落到足袋上的黃土塵埃,不禁浮現出一絲苦澀的表情。
風吹過,還能蕩起一陣灰塵。
人呢?
小兔姬不清楚。這種哲學、社會學問題,被小兔姬故意遺忘了,倘若是那個黑雪還健在或者會做出什麼、搞出似是而非的大道理,可小兔姬卻沒那個勇氣去胡搞。
她永遠無法忘記在上任的那一天被當街強殺的半妖黑雪,她死前的光景成爲小兔姬永遠的夢魘。
不過,人死,政卻未亡。
黑雪死亡後留下來的相關遺產被小兔姬完整的繼承下來,那隻半妖爲了警備隊長的位置弄了很多很多計劃,小兔姬毫無芥蒂的將死人遺產接收,把裡面幾個工程改幾個字就用了上去,多虧了黑雪留下來的計劃與書籍,小兔姬竟然自學會了工程學,修建了不少避難所和每家每戶互相聯繫的地道,然後大量印刷避難手冊送到每一個家庭中。
“可惜你還是沒我聰明。”
小兔姬瞅着地下的黃土,獨自自言自語道。
好像是與那個已經死去的少女交談一般。
這種愚蠢的感嘆轉瞬即逝,紅髮少女緊了緊身上的和服,不以爲意的輕笑一聲,離開了此處。
沒有什麼蕭瑟、沒有什麼傷感,什麼都沒有,小兔姬對此早習以爲常,感傷春秋,不屬於她。
離開的小兔姬沒有注意到(或者說沒有在意)寺子屋窗戶內的窺測她的人。
站在寺子屋窗戶口的上白澤慧音注視着小兔姬辛勤奔走的身影,目送着那個屈從於大勢的民兵隊長單薄的身影消失在拐角的最盡頭當中。
寺子屋已經很久沒有開課了,教室變的空蕩蕩的,紅木桌椅上覆蓋着一層淡淡的灰塵,禁閉了數個日月無人打理的私塾,充斥着難聞的發黴氣息。
遲鈍的人類都嗅到了幻想鄉內不正常的氛圍,實際上不需要命令特意下達,許多有經驗的長者就自然的回到家中,然後警告自家後輩,將消息擴散出去……
看着空蕩蕩的教室,上白澤慧音不安的向着藤原妹紅問道:“你覺得我們會怎麼樣?”
“走一步,看一步吧。”藤原妹紅敷衍的說道。
她的心中沒有緊張感,外界人咄咄逼人的行動讓藤原妹紅有種不真切的感覺。
無論是幻想鄉勝利還是外界勝利,蓬萊人永遠是蓬萊人,不死者永遠是不死者,藤原妹紅沒有其他人那般誓要和幻想鄉共存亡的心思。
刻意在戰前磨練自己只是恢復下狀態罷了,無論是要幫助幻想鄉還是將來要在人類世界好好生活藤原妹紅都必須有足夠的能力才能夠應付不同的狀況。
當然,藤原妹紅不會拒絕八雲紫的徵辟,她不會介意和幻想鄉配合攻擊侵略者。
若幻想鄉將來真不行的時候,只要在危機的時候,將上白澤慧音帶離幻想鄉就好。
“動手吧,慧音,用你的能力,將幻想鄉的歷史隱去。”頓了下,藤原妹紅繼續說道:“但別將我的歷史藏起來。”
“妹紅你要做什麼?”
“我將看守人之裡的入口……”
人間之裡從幻想鄉‘消失’了,上白澤慧音用自己的異能將人間之裡的存在從幻想鄉的歷史中隱去,而選擇看守的藤原妹紅則坐在變成荒地平原上,仰頭注視着被秦恩覆蓋的天空。
藤原妹紅、上白澤慧音、小兔姬,這三人無力於在這次的戰爭中‘建功立業’,人類的身份限制了他們註定會成爲幻想鄉的定時炸彈,保護、同時監視人類,是他們的任務。
…………
【舊地獄內的地獄遺蹟是必須保護的存在,幻想鄉入口雖然只有一個,但是我不確認他們會乖乖從入口進來。】
——真是說了一堆有的沒的廢話……
八雲紫的話當然是廢話,古明地覺爲了自己家的發展將地靈殿建設在地獄遺蹟附近,不需要妖怪賢者居高臨下的傳達命令,作爲地靈殿的主人她當然會保護好舊地獄遺蹟。
古明地覺有點後悔了:早知道妖怪賢者說話那麼沒營養,還不如好好在家裡呆着,地上世界也沒什麼意思。
、
乾燥悶熱的空氣與太陽無法照耀的黑暗是地下世界永遠的主旋律,野蠻、殘暴、狡詐的妖怪,是這裡主體居民。
連接舊地獄與幻想鄉的是一個深深的坑洞,可實際上幻想鄉與舊地獄是兩片不同的空間,山洞地洞不過是爲了穿越過程順利固定的空間門罷了。
舊地獄,嚴格來說,不是屬於幻想鄉的,就與天界和幻想鄉的關係同樣。
太陽的光芒無法普照地獄,主的光輝不會存在於這裡,生存在舊地獄的妖怪們註定一生會在黑暗中誕生、戰鬥、咆哮、憤怒、悲傷、然後終焉,沒有人例外,這裡是放逐之地。
粉紅色小拖鞋踩在不可能種植莊稼的鹽鹼地的時候,古明地覺忍不住深深嗅着地下獨有的悶熱氣息。
她已經習慣這裡了。
妹妹在此處、寵物們同樣在此處、她還在這裡建立了自己的宮殿……哪怕幻想鄉上面的空氣再好也不如舊地獄。
在地上世界短暫呆了一段時間的古明地覺,迫不及待的回到了這裡,這片荒蕪黑暗的世界纔是古明地覺真正的家。
“嗚,真是個差勁的地方,根本住不下人吧,這裡……”帶着黑色狐狸面具的博麗禍抱怨道。
“實際上這裡還不算差。”
“就這還不算差?你也太賤!”從生到死都在幻想鄉的博麗禍來說,舊地獄,完全可以去掉上面的舊字。
古明地覺笑了笑,沒有再出言說話。
博麗禍去過幻想鄉邊境卻沒有長期居住過,她自然不知道兩者的區別。
實際上舊地獄的環境遠遠不如幻想鄉邊境那般惡劣,曾經與矜羯羅在幻想鄉邊境生存過的古明地覺知道那裡纔是真正的地獄。
“和幻想鄉邊境比,舊地獄已經是人間仙境了。”在博麗禍抱怨後突然插口的是那位書生打扮的男子。
聽到這句略有所指的話語後,古明地覺下意識的停止前進,轉頭看向書生問:“你曾經在幻想鄉邊境居住過?”
“沙子是灰色的。”
看似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實際上卻是書生曾經居住地方最真實的寫照,而古明地覺也知道了書生說的是什麼地方。
不過,古明地覺卻沒有見到老鄉的親切,相反,她對跟在她後面的三人一直抱有強烈的戒心。
在八雲紫開的二層會議中古明地覺都沒見過她們,古明地覺是在路上遇到她們的,書生、聖白蓮、博麗禍,是他們三人的名字,據說接收過八雲紫的邀請,但卻沒有深入第二層。
不是不知道八雲紫設定下來的禁制,而是知道卻沒有進去,這就耐人尋味了。
“……你們要跟着我到什麼時候?”和三人相逢是巧合,一路上也沒有建立什麼羈絆,在進入地下世界後,古明地覺失去了耐心。
“我們對你則沒啥興趣,只是順路才一起來到舊地獄的。”面向古明地覺的問題,風度翩翩的俊俏書生微笑着答道
對於書生的存在,古明地覺卻是心生戒備。
書生是跟在古明地覺的面前,若不是古明地覺強悍的心靈探測能力,誰都感覺不到書生的存在,就彷彿跟在身後的就是花草樹木一般的東西。
……就是靠着這一手,書生就不知道殺死了多少凡間的帝王和修行者,無聲無息間在千軍萬馬與能人異士中取得將領首級。
這隻玩弄歷史的白澤其能力比上白澤慧音不知道強悍多少倍,完全是爲了進攻、暗殺而存在的。
他說的話,古明地覺第一次產生了猜不透的念頭,平常連一個念頭都不需要動就能洞穿方圓數十里人心思的古明地覺竟然要主動打開心靈探測的力量破譯覆蓋在他身上的歷史迷霧。
古明地覺神色有些不自然,她越過書生看向跟在書生後面的那倆人。
其中一個是膚色有點黑的巫女,叫博麗禍。
另外一個是拿着禪杖笑眯眯的僧侶,叫聖白蓮。
前者心思太過簡單讀起來也沒啥意思,後者……每次嘗試讀心的時候,古明地覺聽到的都是讓人惱火的佛祖梵音。
若是平時古明地覺自然會產生興趣與聖白蓮探討一番佛法品香茗,談一談風月和佛言,附庸風雅,但是今日,覺卻沒那個心情。
年輕的時候古明地覺惱火讀心術,那時她很希望找到幾個能夠讀不透心思的朋友。可等年齡上來後,古明地覺對這種類型的人有的只有忌憚。
這種不受掌控的感覺很不好。
……當然,古明地覺不是一點辦法沒有,她仍然對自己的讀心術有信心,呼吸間就有把握攻破他們的心房讀出其心中所想,但是————
對方不知道被讀心是一回事,可做了準備後卻強行讀心是另外一回事,古明地覺不至於因爲一時不爽得罪將來很可能在地下世界一起奮戰的‘戰友’。
古明地覺強忍着要駕馭一切的支配慾望,悶悶不樂的向着舊地獄趕去,而書生等三人則注視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黑暗當中。
“脾氣真大。”博麗禍撇了撇嘴說道。
書生淡淡的笑了幾聲,看向裝聾作啞的聖白蓮說:“你說的【星蓮船】會在這裡出現?”
“出家人不打誑語。”
相信妖怪、幫助妖怪的僧人能算是出家人麼?
這需要打個問號。
聖白蓮得到了消息——她被留在魔界的星蓮船將會在不久之後的某天會穿越到幻想鄉的舊地獄。
博麗禍反正是不相信聖白蓮有跨越位面聯繫自己屬下的條件。
而書生是對星蓮船的存在感興趣纔跟上來的……
誠然,外界的入侵很關鍵,可……關他什麼事?
無論是博麗禍還是書生都對八雲紫沒任何好感,甚至還有仇。
幻想鄉還沒毀滅呢,當然用不着他們這些人操心。
書生在意的是來自魔界的消息。
博麗禍是反正都沒什麼事幹脆跟過來看看。
而聖白蓮則無比篤定自己的信徒會衝破魔界人層層封鎖返回幻想鄉當中。
至於幻想鄉……
“只要星蓮船存在,幻想鄉毀滅與否都不會牽連到我等,等星蓮船抵達幻想鄉後,我等就可以靠此來普度衆生。”
至於信不信,反正聖白蓮相信,書生覺得無所謂看看長長見識,博麗禍則早已經不再畏懼死亡……不就是陪着瘋麼?沒啥大不了的。
帶着和幻想鄉居民不一樣心思的三人,踏入了舊地獄的黑暗當中………………
………………
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安排,無論衆人抱着什麼樣的心思,終究還是動了。
博麗巫女們都離開了,蕾米莉亞不知道去做了什麼,靈鳩伊凜也跟着離開,風見幽香也返回太陽花田
只有秦恩還在博麗神社內。
“這就是你狗屁一般的計劃麼?”
秦恩憤怒的將八雲紫給自己的計劃書撕了個粉碎,在八雲藍陰冷的目光下連踩好幾腳。
“真行啊,你們竟然將這個任務交給我……靠,這麼重的重擔你們怎麼尋思給我的?你怎麼不去找十六夜咲夜呢?”
八雲紫不動聲色的注視着秦恩說:“能靠得住的時間能力者只有你。”
秦恩和十六夜咲夜,兩人的超能力都是時間系能力。
可是到今日幻想鄉的居民都能分開秦恩和十六夜咲夜兩人的時間能力了。
秦恩在時間系超能力上的造詣遠遠超過十六夜咲夜。
“就因爲我時間能力比較強你就讓我冒險?爲何你不去呢?”
“一旦我離開幻想鄉,幻想鄉立刻就會崩潰。”
“…………”
八雲紫說的是真的,對這點,誰都沒有懷疑。
一旦妖怪賢者離開,不管帶來的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幻想鄉,一定會變的非常非常糟糕。
秦恩都忍不住苦笑道:”你乾脆放棄幻想鄉得了……“
八雲紫說:“這是一次嘗試,而這次對於幻想鄉來說,是一次試煉,幻想鄉必須度過這個階段。”
“友情、和平、愛情、親情、還有人命……這些東西都是經不起考驗的。”
“我相信幻想鄉會渡過這場試煉的。”
“……呵,你就不怕我投敵?”
“有關於你自己記憶的事情,我想你也應該清楚了纔是。”
“………………!!!”
在這一瞬間,秦恩的表情變的扭曲。
不是針對八雲紫的憤怒,而是另一種……無可奈何的感覺。
就好像是在學校內一個沒啥名氣的學生突然被校長點名,強行讓他在學校活動中表演活動一般。
被強行推上舞臺的感覺並不好受。
但是,秦恩沒有選擇……
八雲紫說的‘記憶’很可能是真的。
若是真的,秦恩將會失去選擇的可能性——
“好,我就聽你的安排。”
秦恩妥協了。
八雲紫示意了一番,九尾狐就從隙間內抓起一個細長的藍色包裹,交給了他。
在拿到那藍色的包裹後,多餘的雜念也消失了。
秦恩突然覺得,自己這一生好像也沒有多少次選擇的機會,從進入幻想鄉開始,就好像是被什麼人安排好的一般。
一系列的磨練,還有遭受的各種威脅,全都是,被安排好的。
實際上,和外界人,秦恩好像真沒啥妥協性。
按照對方一言不發就潛入幻想鄉襲擊自己朋友的情況來看,對方根本沒將自己看在眼裡。
那怎麼辦呢?
答案很簡單,打疼他們,讓他們爲自己的傲慢付出代價。
打疼了,一切都好談。
否則,根本沒選擇的餘地。
“確定是我了?“
“當然”
“嘁,你可別後悔。”
————————————《反抗在幻想鄉:新章》第七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