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會議

賭蛇回到潛艇上時,正巧在過道兒裡遇上了史特蘭哲,後者打了聲招呼便道:“回來得正好,老闆召集開會,讓全員去艦橋待命。

賭蛇應了一聲,跟史特蘭哲並肩向前行去。

史特蘭哲指了指賭蛇的衣服上的血污:“這傷嚴重嗎?要不要我看看。”

賭蛇搖頭:“擦破點皮。”這點程度的損傷,對他來說根本算不上什麼拷問。

二人一路行到艦橋,當他們打開電子門進去時,逆十字的成員就算是到齊了。

天一見諸人皆已到位,開口道:“有幾件事要宣佈一下。”他從上衣口袋裡拿出一張紙,展開道,“這是我剛纔抽空畫的一張素描,沒見過她本人的就用畫兒認識一下。這是顧綾,顧問的姐姐,銀影的總裁。”他介紹完以後又小心翼翼地把紙摺好放回了口袋裡。

“你居然還會畫畫,真沒看出來啊。”顧問說道。

天一道:“我僞造藝術品的高超技藝化爲液體可以填滿科羅拉多大峽谷,畫個素描不算什麼,改天幫你姐畫個油畫,做個雕塑什麼的,都是舉手之勞。”

“誰會要那麼多自己的畫像和雕塑啊,擺在家裡不是顯得很自戀嗎?”顧問回道。

“那擺在我這裡好了。”

“你這是打的什麼主意……”

天一扯開話題道:“好了,我們開始說正事兒,因爲顧問的姐姐和我達成了某種協議,所以我要暫時離開組織一段時間,去度個假,當我回來的時候,逆十字和銀影應該就會結成穩固的同盟。”

“明白了,你要跟他姐去度蜜月。”血梟笑道。

“你是怎麼分析出來的?”顧問都驚了。

“達成某種協議不是去登記結婚嗎?然後就是度假。”血梟回道。

“可能我的表述方式引起了一些誤會,我說的‘度個假’,是指去完成某件事情,那個女人自以爲給我出了個難題,其實對我來說辦這事兒和玩兒一樣容易。”天一解釋道:“總之,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不要試圖來尋找我,出了大事就去找顧問。在我回來以前,各位可以自由行動,繼續手頭的研究,或是與有關聯的組織接洽等等,你們自己拿主意吧。”

血梟冷笑道:“把事情全推給小舅子,自己和妞兒快活去了是嗎。”

“你別以爲自己戰鬥力強就能口無遮攔啊。”顧問轉過臉去看着血梟恐嚇道。

“我決定從今以後重複使用這個姐夫梗,以表達我對你這種廁所梗擁護者的不滿。”血梟道:“似乎會很有趣的樣子。”因爲威尼斯的事情,血梟一直想找機會報復顧問,但眼下兩人在同一陣營,武力報復是不太可能了,好在今天天一給他找了這麼個渠道。

“顧問,抽空幫我給她捎個話,我這次可是連書店都不帶着,就幫她去把事兒辦了。”天一邊朝外走邊道:“左道,給我弄張假證件,順便借我點兒現金,我要買機票。”

“要錢沒有,問會計拿去。”左道早就聽顧問抱怨過這傢伙欠錢不還的事情,哪兒能上這當。

會計不滿道:“把我當銀行使啊?”牢騷歸牢騷,他和左道還是乖乖跟着老闆一塊兒出去了。

※※※

2101年,6月10日,天都。

寇臨哉提溜着他的葫蘆,一副醉鬼逛大街的樣子,在HL總部的過道兒裡一路溜達着來到了一間會議室。

打開電子門進去,有四人已經在裡面就坐,其中三人是朝廷的官員,還有一人是HL總部中將,居勝。

看到這位醉爵晃進來,幾名官員皆是露出了不快之色,讓他們坐在這兒等了那麼久,這架子是不是擺得太大了?

其實朝廷大員們對於寇臨哉的怨恨由來已久,此人雖有王族身份貴族身家,但也從沒見過這傢伙和哪個黨派交好,誰上門去巴結,他就裝糊塗,收了好處不辦事兒,只當你的孝敬是在犯賤。誰給他使絆兒,也佔不了什麼便宜,往往會碰一鼻子灰。

總之,這人終日瘋瘋癲癲,極其難搞,他不像是不愛錢,卻也不受賄,至於女人,根本沒人敢往上送,誰都知道他弄成今天這德行就是死了老婆鬧的。

因此,這位醉爵大人基本是沒有弱點的了,真想扳倒他,很難,而他又不參與黨爭,沒什麼機會樹死敵,沒人會費老大的勁兒去幹掉一個沒立場的傢伙。

日子久了,寇臨哉的職位還越升越高,有心人翻翻他的履歷和其經手過的案子就明白,看似功過參半,其實是成績斐然,那些所謂的過失,往往就是“不慎”讓時侍這種角色逃跑之類的。

就拿時侍事件舉例,此事真要追究起來,現場負責根本不是他,你要是想處理寇臨哉,在場的卡門中將是不是也一塊兒辦了?再者說,EAS的副局長真想跑,誰又能攔得住?關於那個時侍各種行爲,還是有待商榷的,暫且也不能下定論。

諸如此類的過失,就是有一些也無妨,寇臨哉的軍銜還是越做越大,成了准將頭銜,朝廷官員們對他的厭惡和無奈依然存在,但想讓他從眼前消失,恐怕是越來越難了。

“爵爺,今日來得算早的啊,辛苦了。”居勝笑道,他對這位爵爺算是比較瞭解的,寇臨哉只遲到二十分鐘還屬於給面子的,說明這次會議內容挺重要。

“爲人民服務!”寇臨哉跌倒般坐在了椅子上,說那個“服”字的時候噴了三名官員一臉的口水,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在嘲諷什麼。

幾位大人們拿出手帕擦眼鏡的擦眼鏡,抹禿頭的抹禿頭,“那個……爵爺,你的報告呢……該不會沒帶吧。”他們見寇臨哉根本沒帶文件,只拿了喝酒的葫蘆來,還以爲他忘記來意了。

誰知對方從衣服口袋裡掏出一個U盤,推到居勝面前:“居將軍,幫我放……放一下,我手有點兒抖。”

你這哪兒止手抖?說話都在抖吧?官員們心中苦嘆,真不知道這會要開到什麼時候。

居勝倒是無所謂的樣子,他接過U盤,來到會議室的主電腦邊插上,接着,圖像被傳到了會議桌正中的三維立體影像儀上。

寇臨哉用他那雙“發抖”的雙手,打開了自己面前的電腦屏幕,然後在鍵盤上飛速操作一番,開始了他的講解:“越獄的囚犯數量和身份就別再談了吧,這一週報告上來的數據一直在變,就是得不出準確的數字,更不用說逐個查明他們的身份了。

來看看我們能確認的損失吧……人事上來說,死者我就不一一點名了,反正你們手頭有監獄當時的在職人員名單,除了典獄長傑弗遜和看守長西恩,沒剩下其他活人,其中還有一名evolution派去的專員至此刻依然是死不見屍的狀態。”

隨着寇臨哉的解說,會議桌上的立體影像也在變動,向各個角度顯示着相關的資料。

“目前生還的兩人正在我無法接觸到的部門裡接受審訊,我想你們應該比我更瞭解他們的情況以及口供。我沒什麼可以告訴你們的。

另外,第一要塞的潛艇被擊沉了三艘,艦上軍士們的死亡名單你們應該也拿到了,當然,這些海軍的名字同樣沒什麼好說的,畢竟政治家和軍人思考問題的方式是不同的,對政治家來說,那就是一份很普通的名單而已,除非傷亡數字過大或者有某些重要人物陣亡,不然也沒什麼好在意的。”

“啊哼……”居勝清了清嗓子,“這房間挺乾燥的啊,搞得我喉嚨不太舒服,不好意思。”

寇臨哉借坡下驢,把話題說了回來:“此次事件裡最嚴重的人力損失,恐怕就是天衛了,出動的七名天衛中,兩人死亡,另有一人下落不明,剩餘逃回來的四人,也去了那個我無法接觸到部門,相關口供你們自己去弄吧。

我要說的是,喬瑟夫·諾蘭先生,即時侍,他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我相信他在六月二日上午出現在潮汐監獄是爲了制止越獄的發生,或減少損失,關於逆十字的那段影像中,他與囚犯們一起攻擊賈維頓·哈爾的場景,是完全可以解釋的,換了我在場……”

“這方面的事情我們會調查的,爵爺,如果你有相關的信息要提供,可以提交書面報告。”一名官員打斷道。

另一人道:“但根據情報部門的分析,上一次在星月聯郡,刑天搶奪神霧事件後他不配合的態度,以及事後逃跑的表現來看,這個人的立場很成問題。”

第三名官員也補充道:“只要他出現的地方就有天衛死亡,而且神霧被奪、潮汐監獄被破,兩件事明顯是有一定聯繫的,假如那批神霧順利運往地獄島,也許傑弗遜就有足夠的應急資源來控制局面。我們有理由懷疑,神霧運送的情報泄露,應該由EAS方面負責。”

“哼……所以,只要是EAS的人,上至局長,下至看大門的,那些口供在時侍的案子裡都不予採納是嗎?”寇臨哉笑道,他對這件事後面潛藏的陰謀可謂心知肚明,他用腳後跟推理,也能明白在暗處施壓的一定是克萊斯家族,誰都知道局裡那胖子官二代心胸狹窄,因爲很小的事情和時侍結下恩怨後一直就伺機報復,這回肯定是克萊斯找老爹陰了時侍一把。

“好吧,那關於人事方面的損失,就談到這兒吧。”寇臨哉又按了幾個鍵,調出了下一個檔案:“物質方面嘛……”

這時,立體影像系統在會議桌上呈現出了一個虛擬的潮襲監獄。

“根據事後的水下勘探,初步結論爲,地獄島在海中的斷裂處,正好就是和監獄底部能量爐所在的空間相等的水平高度,就是這裡。”

寇臨哉一邊解釋,立體影像也隨之變動着。

“關於這個狀況,有兩種可能,第一是賈維頓哈爾在監獄中因某種原因而恢復了能力,直接將島舉了起來,以至於水下的島體斷裂,正巧切斷了能源供給,於是島內部的各種防範及應急設施全部崩潰。

第二種可能,是有人在海中準確找到了能量爐位置,實施了威力足以穿透淨合金的遠程精確打擊,隨後才發生了上述的情況。要辦到這點,靠人力恐怕很困難,得藉助水下兵器。

從逆十字向全世界提供影像的方式,還有天一說的那些話來分析,越獄的發生,有九成以上是由逆十字通過某種先進的水下作戰單位引發的。但第一要塞、天都、包括潮汐監獄本身的探測雷達,時刻都監控着地獄島周圍非常廣袤的海域,完全沒有發現雷達上有東西接近的跡象。

總而言之,事情的起因,恐怕也只有問傑弗遜了。

我們來看事後損失吧……一枚核彈頭,沒什麼好說的,飛了;第一要塞派出的三艘大白鯊被自由前線的天鷲幹掉了,畢竟戰鬥力不在一個量級上,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他們接走犯人以後,就屏蔽了衛星信號,逃離了雷達偵測的範圍。

整個潮汐監獄的人工設施盡數毀滅,被賈維頓擡起後的島體,經過他幾番變形扭曲,大致上變成了一個獎盃狀,在我們觀看到影像時,島看似是浮在空中,其實底部是有支撐的,類似一個冰激凌甜筒的形狀,他後來應該是沒有餘力去始終舉着這麼大的物體了。經過戰鬥,最上層又不斷變形、被破壞,最終就成了下面和中間差不多窄,與海底有銜接的一個結構。

如果要重建,恐怕也只能建成旅遊景點之類的,不可能再建成監獄了,我沒有學過建築,但依我看……”

寇臨哉指了指桌上的立體影像:“這玩意兒說不定哪天就會倒下來,還是不要接近比較好。”

“這些關於損失的數據,有專門負責清點的工作小組,他們會將實時的數據不斷更新提交到系統裡的。”一名官員說道:“爵爺,你今天要說的只有這些嗎?”

另一人也顯出了不耐煩的神色:“如果只是這樣的話,那恕我還有公務在身,告辭……”

“慢着。”寇臨哉打斷道:“最關鍵的問題,我正準備說呢。”他抄起葫蘆,灌了一口。

三名官員只好重新坐好,看看他還能說出點兒什麼來。

寇臨哉放下葫蘆,抹了把嘴,還打了一個嗝兒,纔不急不緩地開口:“三位對帝國的統治,還算滿意吧?”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全都神色陡變,居勝插嘴道:“爵爺,雖然我只是來旁聽的,但我覺得,這個問題,恐怕不妥。”

“呵呵……”寇臨哉傻笑了一下:“別害怕,我又不是策反你們,這不是疑問,是設問。”他又喝了一口,接着道:“我看應當是相當滿意的吧,三位都是名車開着、名錶戴着、名妓……嗝兒……這就不說了,你們懂的。”

那三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心中皆是竄起了無名之火。你要說他們不懂禮義廉恥,那就太小看他們了,貴族們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那種過於紈絝跋扈的貴族子弟,長大了八成也沒法兒混到天都裡來當官兒。

他們也知道腐敗的存在,只不過,這也不是他們的選擇,身在體制中,沒辦法不同流合污,你寇臨哉清高,確實是你有本事,我們學不來你這樣子,但被你當面數落,這事做的就不太講究了。

“哼……不知爵爺究竟還要說什麼?”回敬他的自然是冷笑。

寇臨哉知道這幫傢伙要翻臉了,繼續耍酒瘋:“我就是想說啊,這麼令人滿意的好日子,恐怕是朝不保夕了哦。”

“這是什麼意思?請爵爺明示。”

“還不明白嗎?地獄島被攻破,是一次對全世界反抗組織的實力補充,而我們卻在近期損失了三名天衛,另有一名下落不明。可謂此消彼長啊,加之歐、亞、非三塊大陸上日漸吃緊的戰局,‘全球全面戰爭’的對策,差不多該被拿到議程上來了吧?”

“不過是一些地方反抗組織在鬧而已,還沒到……”

一人剛要說話,卻被寇臨哉打斷:“我今日會找你們三人來,是因爲你們三個雖然官兒不大,但在朝廷上偶爾還敢說那麼一兩句逆耳忠言。

我告訴你們,這可是一次機會,這本,你們不參,遲早會有人蔘的,少做麻木不仁自欺欺人的事,這可是升官兒的機會,別不識擡舉,一個個都是半隻腳踩進棺材的人了,在我面前打官腔,有沒有搞清楚在和誰說話?”他說到最後兩句,絲毫不顯醉態,目露兇光,盛氣凌人。

連居勝都感到後脊樑發毛,他知道這位醉爵並不是看上去那樣,但這也是他第一次見到寇臨哉鋒芒畢露之態。

“都懂了沒有?”寇臨哉站了起來。

那三名官員的椅子都往後退了幾分,好似是怕對方撲上來把他們抽一頓。

“明……明白……既然是爵爺的吩咐……”

“非也非也,請記住,是你們自己要參這一本,跟我無關。”寇臨哉甩着他的葫蘆,恢復了踉蹌的步態,離開了會議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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