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真正的入口

同樣是7月13日,身在歐洲的顧問等人經過兩天的準備,終於要正式展開寶藏的挖掘行動了。

探索遺蹟的領頭人無疑是暗水,顧問和槍匠算是輔助。這兩天的時間,暗水將大體的探索方案,自己所知的信息和現實情況的誤差預估,以及遺蹟中可能出現的突發情況等等都詳細告訴了顧問,後者自然是一字不落地印在腦子裡。

而槍匠主要記得是遺蹟的武器構成、防禦系統的運作原理這類信息。這方面是他的專長,不過他不是那種能把長篇大論死記硬背下來的人,他往往是在身臨其境的時候,纔會浮現出有用的記憶來。造東西也好,射擊也好,槍匠基本就是“跟着感覺走”,當然,他的直覺的確很準。

另外就是鋼鐵戒律這邊,他們對逆十字的三人可謂是處處提防,所以這幾天也沒閒着。七月十日的當天晚上,達舍爾已經給洛多維科交上了一份材料,記錄了約翰·德索托這號人物的詳細情況。洛多維科好歹也身居聖地監察長的要職,以能力者角度來說,他只是紙級,能爬到這個位置,靠的當然不是武力。平日裡看似慈眉善目,像個聖誕老人似的,其實他生性多疑,且擅隱忍。並不是你顧問說什麼,咱都會照單全收的,哪怕只是一個名字,洛多維科也得派人暗中查個徹底,才能放心一些。

從各渠道獲取的信息表明,約翰·德索托確實是個小有名氣的考古學家、探險家,此人曾經在世界各地的窮山惡水中留下過足跡,他和他的小隊也發掘過一些頗有價值的文明遺產。前幾年這位約翰先生還以個人名義出過幾本書,銷量都不錯的樣子。

從照片上來看,來的這個肯定就是約翰本人無疑,十一日早晨他那套關於奧爾梅克文明的理論看來是比較靠譜的。這位探險家先生總歸也算是有一個“教授”頭銜,當然,是榮譽教授,就是那種跑到大學去搞了次演講隨即被授予的那種,但有總比沒有強。

再說了,學院派也沒什麼了不起的,你去大學找個正經研究奧爾梅克文明的教授來帶隊探索找個遺蹟,那肯定是十死無生。無數現實經驗和影視作品都告訴我們,如果你要去考古、探險、倒鬥等等等等……你最好找個神一般的嚮導,比如那種蹲在路邊用手指蘸了點地上水坑裡疑似尿液的不明液體,擱在嘴裡嘗一口,然後告訴你左轉後十五公里能看到一羣斑馬的土著;又比如身高一米九,體重一百公斤,全身肌肉硬得像石頭,機警果敢,有勇有謀,用童子軍陷阱就能幹掉鐵血戰士的壯漢;最不濟,你也得找個理論與實踐相結合的學院派,戴頂牛仔帽,皮鞭耍得特溜那種。

總而言之,約翰應該是最合適的領隊了,鋼鐵戒律就算迫不得已要跟逆十字打起來,至少也得留下這位探險家派派用場。

唯一的一個疑點是,約翰·德索托能夠被查到的最後行蹤,是去年十一月時,和他的小隊一同消失在了南美的一片雨林中,那之後,他們就像人間蒸發了一般,連他們的家人朋友都認爲這些人是失蹤或者死亡了。可爲什麼到今時今日,這個約翰卻突然以逆十字成員的身份重現於世呢?他經歷了什麼?又是如何跟逆十字扯上關係的?這些問題,鋼鐵戒律就不得而知了,而且那也並不重要,他們只需要確認他的身份就可以了。

由於鋼鐵戒律的人和暗水一直沒有直接接觸的經驗,因此他們根本不知道世上還有這種生物存在。沒人懷疑眼前這個約翰·德索托的真實性,更不可能將他和建造這座遺蹟的古代種族聯繫上,這也使得他們在後來探索遺蹟的過程中吃了大虧……

十三號的早晨,逆十字的三人從賓館走出來,每人的身後都揹着個登山旅行包,看上去就鼓鼓囊囊的,塞滿了東西的樣子,看這架勢,即便裡面裝滿了零食,也夠人吃一個禮拜的了。

不過包裡的裝備並不是什麼秘密,連包在內,都是鋼鐵戒律派人去跑腿買來的,顧問只是和暗水、槍匠商量一下,列了一張物品清單而已。

幾天下來,他們的待遇依然,甭管獨自行動還是待在一起,每人背後都跟着兩個騎士。想要去哪兒就提前說,會有專車來接送。步行也可以,但哪怕你跑步,倆負責監視的騎士一樣會跟着。其實顧問他們真想甩掉尾巴也不會太困難,只是他們覺得沒必要這麼做,因爲玩兒失蹤很可能導致全城戒嚴搜捕之類的連鎖反應產生。畢竟是戰爭時期,這是一座被非合法政府佔領的城市,鋼鐵戒律的總部和根基所在,你可以說是解放區,也可以說是淪陷區,總之大家的神經都緊繃着,分分鐘能發動一百個能力者出來逮人。

三人今天也是乘着豪華專車,被送到了鬥獸場的挖掘點。洛多維科已在此等候,有他的地方,就能看見那個假墨西哥佬達舍爾。

從車上下來,顧問徑直就朝洛多維科走去,邊走邊用餘光掃視人羣,除了薇妮莎和蘇伊賽德,他還看到了幾張新面孔,這些人無疑是鋼鐵戒律挑選出來的“探險隊員”,至少應該是善戰騎士或精英騎士那個級別的,看來對方已經從這次攜帶的裝備預見到了遺蹟中的危險,於是很有遠見地找來了一些比較有用的炮灰,以備不時只需。

“看這樣子,隊伍會很臃腫啊。”顧問也不和對方打招呼或者客套。

“十五人的配置,我認爲並不算很多。”洛多維科回道。

顧問說道:“我沒說人數多,我說的是隊伍臃腫。”

“有什麼區別?”洛多維科不快地回道。

薇妮莎走到了顧問身邊,她已經紮好了馬尾,嘴裡也難得沒有嚼着甜食:“他的意思是,礙手礙腳的傢伙一個也嫌多。”

洛多維科聞言後,冷哼一聲,對顧問道,“難道你認爲,我會允許你們這三個外人,在沒有旁人監視的情況下進入埋有屬於我們組織寶藏的遺蹟中嗎?可別得寸進尺了,顧問先生。”

“屬於你們?”顧問重複道,他笑了起來:“別開玩笑了,你們是鋼鐵戒律,又不是真正的聖殿騎士,時代不同了,你們的大團長和牧師長心裡應該都清楚,如今玩兒的那套東西,遠比十四世紀要高明得多。

退一步講,就算你們與聖殿騎士團一脈相承,寶藏也只是當初那些聖殿騎士在歐洲各地的掠奪所得,難道搶來的東西,過了幾百年就自然轉化成合法財產了嗎?”。

“沒錯啊。”薇妮莎搶在洛多維科以前對顧問說道:“無論權力還是金錢、你只要保證不會被人搶回去,並可以在不受制裁的情況下安然享用,那麼別說過了幾百年,在搶到手的時刻就算是易主了。這不符合法律、道德,但這世界一直都是這麼運轉的不對嗎?”。

“呵呵……真是個明事理的女人。”顧問笑道:“那我能不能這麼認爲,埋在下面的寶藏,誰能搶到手,就屬於誰。”

“可以啊,你要是有能耐,就把想搶的東西統統捲走好了,不會有人指責你拿了屬於鋼鐵戒律的財產。”薇妮莎說道。

“這麼有自信啊。”顧問裝出一副在思考的樣子:“你的能力該不會是隨時打個響指,就能炸掉我的腦子吧。”

薇妮莎自然不會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回道:“別再東拉西扯了,反正隊伍的人數是不會減少的,你有你的計劃,我……”她的話稍稍停頓了剎那:“……我們有我們的考慮,你們只是有利用價值的合作者,又不是我們主動請來發號施令的。”

顧問看着她的眼睛,很快就明白了對方話裡隱藏的暗示。薇妮莎確實是個很有些來頭的人物,但她畢竟不是大團長這種角色,在羅馬這座城市,她還遠未到說一不二的那種級別。她需要和組織的其他高層妥協,做一些不怎麼高明的決定,比如帶上那十幾個炮灰……這樣才能讓一些人閉嘴。

顧問最鄙夷的就是官僚體制中那些喜歡指手畫腳的所謂“決策層”,這世上經常會出現外行領導內行的情況,居於高位的門外漢領導爲了刷存在感或者顯示自己的精明強幹,下達一些事倍功半,乃至南轅北轍的命令,還非得讓底下的人去執行。結果只能是浪費社會資源、徒勞消耗別人的時間與勞動力,並彰顯了自己弱智般的才幹。但下回,那些傢伙依然不會吸取教訓,屢試不爽。

“哎,我真同情你。”顧問一手搭在薇妮莎的肩上。

薇妮莎把他的手推開:“別趁機動手動腳的。”她說這話的時候面帶微笑,但是語氣很是不善。

槍匠這時正好走過來,他背上揹着自己的旅行包,胸前捧着顧問的那個,因爲揹包很大,槍匠沒看見顧問幹了什麼,他聞言後也是一愣,心想着:顧問這傢伙是不是太囂張了,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周圍還有那麼多人站着,衆目睽睽之下,我打開行李箱拿個揹包的功夫你就按耐不住對一名敵對勢力的女子“動手動腳”。那要是四下無人,你豈不是直接用真理之線把人一捆,來個餓虎撲食?

“下回你還是直接喊非禮吧,社會壓力也許能迫使他修正自己的行爲。”槍匠把揹包交到了顧問手上,吐完槽就轉身離開,不給別人任何解釋的機會。

暗水也揹着自己的裝備走上前來,對洛多維科道:“你們具體準備派多少人跟着我們一起下去,還有,你們的裝備如何配置?和我們一樣嗎?”。

終於來了個說話比較務實靠譜的人,洛多維科便借坡下驢,向逆十字的三人介紹了被派遣與他們同行的十名騎士,另外兩個要跟去的就是蘇伊賽德和薇妮莎。

至於裝備,鋼鐵戒律的人也都自備了一套東西,他們每人也帶了一個揹包。當然,裡面具體有些什麼,保密。

顧問對此倒是嗤之以鼻,他知道這幫人肯定是帶了武器。說到底,洛多維科就是不信顧問能安份地幫他們尋找寶藏,提防來自逆十字的威脅纔是首位的,而來自遺蹟本身的危險似乎不算什麼。

瞭解了現場情況後,暗水擺出探險家領隊的派頭,改編運用了約翰·德索托記憶中的一套演講臺詞,對鋼鐵戒律的騎士們說了一通沒什麼實質內容的廢話,大體意思是,在我的帶領下,大家一定能安全往返,取出寶藏,立下大功。

暗水根本沒有人類的情緒,但他可以通過對被吞噬者記憶的分析,推測出人類情緒所起到的作用,從而去模仿出有情緒的生物該有的樣子。無非就是用表情和語氣,去傳達某種潛在信息而已。

此刻,他這番鼓舞士氣的演說,到確實緩和了一下緊張的氣氛。畢竟現在是合作,總得有人出來調和一下兩個組織間劍拔弩張的關係。

看預備得差不多了,洛多維科問道:“約翰先生,昨天你說已經想到了進入遺蹟的方法,但不肯提前透露給我們,現在即將出發了,總可以交代一下了吧。我們待在上面的人,也得清楚情況,才能適時進行支援。”

顧問心說,你這老狐狸無非就是想知道,萬一情況有變,如何快速派增援部隊衝入遺蹟應急。

暗水用很平常的語氣回道:“從入口進去就可以了。”

“入口?”洛多維科疑惑道:“坑下那個金字塔的入口,應該在更深的地下吧,難道你知道入口的確切深度?”

“如果是在更深的地下,那還得接着挖掘,我就不會定在今天出發了。”暗水回道:“能夠進入遺蹟的入口並是這個坑,而在別處。”

顧問見洛多維科貌似有話要問,他先搶道:“別露出那種表情,要是我們事先告訴你真正的進入地點所在,你肯定會提前派人去查探一番,八成又會把事情搞糟,導致那個入口都無法入侵。”

洛多維科道:“你們又怎麼會知道有入口在別的地方?我們在這裡研究了數月時間,坑下的塔尖上根本得不到什麼有用的提示信息,你們只看了一次就知道了什麼?”

在一旁沉默了一會兒的薇妮莎若有所思道:“我想我知道那‘入口’的來歷了……”

“還是有明白人的嘛。”顧問接道:“沒錯,就是當年的基謝·德·博熱伯爵發掘出來的一條通路。”

“什麼?”洛多維科明顯有些不解。

薇妮莎說道:“這個遺蹟本身屬於公元前的某個古代文明,並不是由殘留的聖殿騎士所建造。十四世紀時,聖殿騎士們只是基於某種因緣巧合而發現了遺蹟的存在,並選擇將那裡作爲藏寶的地點。撇開能力者的因素,既然以當今世界的科技水平也無法強行用外力入侵這建築。那麼數百年前將寶藏運進遺蹟的人,一定是找到了一條可供使用的正常通路。”

她向洛多維科他們解釋着時,暗水則已經背上了裝備,邁開步子,向着角鬥場的東南角走去。槍匠也快步跟了上去。

顧問心裡覺得和這幫傢伙解釋也是浪費時間,他催促薇妮莎他們這些想跟來的人也快點出發。

一行人跟着暗水來到了鬥獸場東南角的牆邊,這一側的外牆並沒有被損壞,暗水來到牆邊,撫着石牆,尋找着什麼東西,這上面什麼都有,甚至能找到幾年前來此遊玩的遊客塗鴉。

暗水彎着腰,在一米左右的高度,一寸一寸地尋找着,很快,一個符號進入了他的視線,那是種特殊的痕跡,數百年的日山雨林也無法沖刷掉的烙印,在中世紀時,人們把這種技術解釋爲鍊金術或者魔法,一直到了今天,也無從考證這些玩意兒究竟是如何運作的了。

“這是當時他們留下的記號。”暗水一邊說着,一邊順着牆壁繼續摸索,找到了第二個記號。

在旁人看來,那些烙印只是一面石牆上的某個地方,有很小的一塊顏色不同罷了。說這是圖案吧,也看不出究竟畫了個什麼玩意兒,一堆亂七八糟的線條而已。

洛多維科跟在後面,貌似是看出了一些名堂,他心中打鼓:這個約翰·德索托究竟是何方神聖?爲什麼會對聖殿騎士的神秘符號瞭解得一清二楚?就連鋼鐵戒律內部,也只有高層中的少數人掌握着這方面的知識。

可暗水似乎能從這些烙印裡得到信息,沿牆繞柱,找到了一個又一個,而且那些記號所在的位置,一個比一個不起眼,一個比一個所在的高度要低。

到後來,暗水已是蹲在地上,在尋找着那些記號。最後,他用手扒開一些地上的黃土,在一處石牆的牆根處,找到了一個略微偏紅色的烙印。這個烙印刻畫圖案就比較容易看懂了,那是兩個紅色的十字,一大一小,一高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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