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三十日,晨。
綁架案引起了HL的高度重視,此時在李維的豪宅中,已經擠滿了當地HL派來的專案組成員,連搬來協助辦案的各種設備都是軍用規格。這個專案組的組長叫季承,三十四歲,並級能力者,官居上尉,北京HL分部的一員虎將,在刑偵方面具有相當卓越的才能。
現在來說說這個案子中的兩個關鍵人物,第一個是李維。
李維的父親是實權派的貴族(也有徒具其名的沒落貴族存在,因種種原因,導致家族從某一代開始無人在帝國上層任職,導致畸形的盈利產業失去權力的支持而崩潰,他們便失去了斂財的途徑,又不去參與勞動生產,因此幾代後出現坐吃山空的局面),在天都擔任要職。而李維則是龍郡最知名的鑽石王老五之一,現年二十八歲,被稱爲天才的青年企業家,其名下的產業幾乎涉及了所有能賺錢的領域。
無論食品、藥品、電子產品、通信、醫療器械、交通運輸甚至是市政建設,等等等等……似乎他什麼生意都能做,而且從不失敗。
只要提起李維這個名字,別人的印象就是一個開着豪華座駕、住着豪華別墅、全身上下連內褲和襪子都出自最頂尖設計師手筆,連墨鏡和鋼筆都要請人專門打造以確保獨一無二的成功人士。
他就是智慧與財富的代名詞,當代白馬王子的標準模板,無數中年婦女對自己還在上小學孩子說過類似“將來要以這個男人作爲榜樣,別像你老爸那麼沒出息”云云……
這樣的一個男人,他在公共場合的一句話,就能讓股價波動,他和哪個女明星傳緋聞,就能讓那個女星立刻走紅。好像他連放個屁都是香的,而且還是粉紅色的;而他拉出的屎……哦不,他不拉屎,他只會放粉紅色的屁。
接下來說說姜筠,在描述其具體情況前,先得說一個概念,那就是“王族”。
王族和貴族最大的區別就在於,一幫是親戚,一幫是外人。雖然爵位和名門的身份都可以世襲,但貴族要想世代富裕下去,絕不能離開權力的中心太遠,這是個很現實的世界,權力和金錢就像感冒和發燒一樣密不可分,哪怕你是四世三公出身,假如到了第四世那孫子連個副局長都沒混上,那麼恭喜你,三代之內你鐵定變得和平民一樣窮,再有錢也沒用,這些錢終將流入別人的口袋。
不過家道中落的貴族還有一招,就是嫁女兒,靠這招翻身屬於下策,但從古至今,這麼幹的人可謂前赴後繼。當優渥的生活離一名貴族遠去,他心中是無比恐懼的,因爲看了太多平民的遭遇,那是貴族死都無法去接受的生活。於是,這成了一件爲人所不齒,卻貌似值得同情的事情。
說得遠了,回頭看看王族。王族沒有上述的那些問題需要去擔憂,因爲他們是皇帝的親戚,親戚再遠,也是親戚,但凡跟某個有正式名份的王妃沾了那麼一丁點兒血緣關係,不管過了多少年,只要你家裡人的沒死絕,帝國包你吃飽穿暖,甩小康,超大康,浸淫在資本主義的水深火熱中難以自拔。
從來沒聽說過王族嫁女兒的,富可敵國的貴族世家自己湊上來倒貼的情況倒屢見不鮮。這種婚姻就相當於權力娶了金錢,貴族們得到了王族的身份,王族們得到了貴族的財富,雙贏。
姜筠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不幸的。她的母親早亡,父親年輕時是個縱情酒色的花花公子,濫用藥物、並多次染過一些不太體面的疾病,以至於三十歲時他的身體就出了點狀況,長話短說就是,當他擁有了兩個七歲大的兒子和一個兩歲大的女兒後,他的某個重要器官在那一年失去了作用。
一般來說,遭遇這種變故的人有兩種極端表現,第一種是痛定思痛,幹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來轉移精力,說不定就此江湖上又多了一位使繡花針的絕世高手……
但姜筠的父親屬於第二種情況,當失去了“色”時,他只能寄情於“酒”。當然也不排除他內心深處可能只是想修煉“酒神”之類的逆天神技。總之,在相繼患上了胃炎、潰瘍、心臟病、肝硬化之後,其神功未成,人卒矣。
姜筠從五歲那時起,便成了一家之主,只是她什麼都不懂罷了。兩個哥哥跟她的關係很一般,理由很簡單,雖然他們年長些,但卻是小老婆生的。根據帝國的法律,有,且只有皇帝可以享受一夫一妻多妾制,其他人,哪怕你和皇帝有非常親近的血緣關係,比如皇帝的二大爺,在法律上,也只能有一個妻子。
姜筠這嫡出的孩子,擁有合法的全部財產繼承權,而庶出的兩位哥哥,只是父親年輕時的兩次“意外”,在得到一筆這輩子都可吃穿不愁的安家費後,他們幾乎就斷絕了和姜家的來往。
至今日二十出頭,姜筠不可能什麼都不懂了,要說這世界上還有誰特稀罕她,那就是李維,他們認識的時間並不長,現階段離超友誼的關係,差得也不算太遠,就在這不可謂不關鍵的時期,顧問很不合時宜地隨機抓了個王族,偏偏就是姜筠。
本來,這件案子會搞得比較大也在李維的意料中,他李維是何許人也,如日中天的貴族世家李家大公子,老子權傾朝野,兒子富甲一方,被綁走的又是王族的小姐,興師動衆也在常理之中。
可是,昨晚季承看過視頻電話上的錄像回放以後,不到五個小時,對方忽然又聯絡了李維,說第七皇子克勞澤·維特斯托克將於三日內將親臨現場指揮全局。
這是什麼情況?這已經不是興師動衆了吧?御駕親征了有沒有?那綁匪究竟何許人也?皇子居然親自出馬?難道……這個人稱茶仙的傢伙也對姜筠有意思?不可能啊,沒聽她說起過這號人啊……
李維心亂如麻,從姜筠失蹤的消息傳到他耳朵裡的那一刻,他就心急如焚、鬱鬱寡歡,昨日的那次通話,雖然讓他震怒,但好歹算是有了姜筠的消息。
綁匪並沒有明說爲什麼會來勒索李維,他和她只是朋友,無論是法律上、名義上、事實上,都只是朋友而已。按照這個綁匪完全不懼怕HL的言論和態度,如果姜筠沒有可以去勒索的直系親屬,綁匪完全可以直接去勒索政府。因此,按照一般的思路推理,一定是姜筠對綁匪說出了李維的名字,這是她在求救,李維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可求助的人。
這一點讓李維悲中有喜,英雄救美的好戲一旦上演,這女人便是唾手可得,可現在的問題是那個綁匪的各種反常言論與要求。
假設皇子的到來並不是因爲他和姜筠是舊識,而是衝着視頻中那個綁匪來的,結合那個男人的行爲與表現,他無疑是一個極度危險與瘋狂的反抗組織成員,至少也是小頭目級別。
※※※
上午八點,李維坐在自己客廳的沙發上,手心盡是冷汗。
那部從咖啡機底座裡找到的手機放在茶几上,HL已經在上面安裝了竊聽器,周圍安排了一整個監控小組的人手,時刻準備着在手機接通的剎那就開始追蹤信號源,找出綁匪的位置。
在場的人,只有現場負責人季承心中清楚,此案的犯人所在級別是“危險等級六”,而其他人,包括HL的工作人員以及待命的戰鬥人員,以及李維,他們都只從季承口中得知“天一”這名字罷了,至於這傢伙的底細,說實話,並不是有意要保密,而是季承也不清楚。
鈴聲響起,在場每個人的腦子裡彷彿都有一根弦繃緊了。
李維看着季承的手勢,當監控小組都準備好時,季承點了點頭,李維把手機擺在茶几上,按下了免提,他湊近道:“我是李維。”
天一的說話聲傳進了在場每個人的耳朵,他開口便道:“聽好你的第一個命題——你的命,只值一個罐頭。”
李維沉默了幾秒,一方面是在想天一的話,另一方面,也在爲追蹤電話的人爭取時間:“這是什麼意思?”
天一答道:“字面上的意思。那麼……接下來的時間交由你去證明這個命題的真僞。”他又略微提高了聲音道:“季長官,請在二十分鐘內,爲李公子準備好一架直升機,一小時內,趕到短信上指示的地方降落。”
說完天一好像就要掛電話,正當所有人都在震驚天一爲何連房間裡的負責人姓什麼都知道時,季承第一個反應過來,他索性插嘴道:“天一先生,我們要確認一下人質是否還活着,並且是安全的。”他這麼做一方面是想直面對方,給予一定程度上的震懾,另外就是儘可能再拖延些時間。
誰知,下一秒,電話對面傳來“啪”一聲,然後響起一聲女子短促的叫喊。
是人都明白,人質捱了一耳光。
李維的怒氣值瞬間就爆了,抄起手機怒吼:“你這個王八蛋!我……”
天一打斷道:“記住,你們沒有質疑我的權力,我說人質還活着,她就活着,反覆用一些無聊的事情來煩我,只會自討沒趣,按照遊戲規則和我的指導去做,你們終會得到一個滿意的結果。但如果你們依然不厭其煩地在每次通話裡都要求確認人質安全,或者跟我討價還價,用談判專家那套浪費我的時間,我自己都不知道接下來我會幹出點兒什麼了。”說完他就掛斷了。
李維真想把手機狠狠摔爛,但他不能,只能恨恨地踹了幾腳沙發泄憤。
監控小組的一人這時開口道:“長官,無法追蹤到信號源,他一定用特殊的技術手段屏蔽了我們。”
李維轉頭瞪着他們:“你說什麼!你們到底是幹什麼吃的?!”
“請冷靜一點,李公子。”季承擋在李維面前,在他說出更難聽的話之前制止了他。
季承給人的感覺總是十分沉着,很靠譜的一個人,一說話就能把場面hold住:“這種情況也很正常,對方既然明確表示不怕被追蹤,說明他是有備而來。”
李維好歹是個有身份的人,但凡要點兒臉的人,沒涵養也得裝出點兒涵養來,既然季長官都說話了,說得也算在理,他便借坡下驢,整了整衣衫,對監控的人員道:“不好意思,我太沖動了。”
季承處事老道,接道:“人之常情,可以理解。”他順勢就轉移話題,對手下們道:“聯絡直升機,查一下那個發短信的號碼,立即就近派一組人到短信中的那個地點去偵查一下,但切忌打草驚蛇。”
他又回頭對李維道:“李公子,你先休息一下,直升機到了我們就出發。這個綁匪的行事莫測,不過根據這類案件中經常被使用的反偵察手法來看,他一會兒很可能要求你單獨行動,很難說會不會有危險,我讓手下去準備一件防彈衣,上面配有跟蹤器和竊聽設備,出發前你最好穿在裡面。”
李維的腦海中還回蕩着剛纔那一巴掌的響聲,心緒不寧,只是點點頭,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