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武廟幹了兩天活,確認魏牙子不再關注自己後,梅森也開始行動了。
入夜,萬籟俱寂。
半個時辰後,確認魏牙子已經睡着,梅森躡手躡腳地起來,離開了武廟。
夜晚裡,武廟旁邊的空地無比陰森,星月之光彷彿被削弱了一般,空地上極其昏暗。梅森站在空地上面,身子也感到涼颼颼的。
然而梅森拿着一把木鏟,找了一個離武廟略遠的位置,便一鏟子插進土裡,開始挖了起來。
梅森一邊挖,眼裡時不時看見遠處有奇怪的人影閃過,耳邊傳來奇怪的聲音,然而他都置若罔聞,一心一意地挖土。
“完全沒有凝聚意志的幽魂,連普通人都傷害不了,還想嚇唬我這個死靈學徒?”梅森不屑地想到。
然而挖了足足半個小時,才堪堪挖到下面的骸骨。梅森也不得不爲二十多年前埋屍的民夫點贊,埋得實在太深了。
看見一條幹瘦的白骨手臂暴露在泥土之中,梅森連忙將白骨手臂旁邊的泥土鏟開,慢慢挖出一個約是十幾個人的亂葬坑。
由於埋在泥土裡面,裡面的腐養殖旺盛,肉體早就被自然界的分解者分解得一乾二淨,除了亂糟糟的白骨外,再無他物。
不過,僅僅是白骨,也足夠了。
梅森又在泥土裡找了很久,才找到一條十分無辜的小蚯蚓。
“這死了太久,埋了太久,連屍蛆都找不到一條,也只好用你代替了。”梅森也有些無奈,不過施法道具要求是隸屬於分解屍體的蟲子類,蚯蚓應該也可以。
但一條蚯蚓肯定是不夠的,梅森又找了八條,聚在右手掌心裡,雖然感覺十分噁心,但爲了施法也只能忍受了。
而梅森所要施放的,正是他學徒級法術裡難度最大,威力也最大的一個死靈法術——
【亡者復生】!
比起一環法術【死靈復生】,【亡者復生】有諸多缺陷,最大的缺陷便是被施法的屍體無法繼承生前的一切實力,只能以屍體本身作爲武器,形成的骷髏兵和屍兵連普通人拿着武器都能打得過。
但對梅森而言,已經足夠了!
手掌心上的蚯蚓一條接着一條死亡,它們的生命之火作爲火苗,在法術【亡者復生】的引導下,點燃埋藏着這些屍骨裡的對生者的怨恨和求生的慾望。
“死鬼父親的筆記:‘生靈死後屍體被蛆蟲所食,蛆蟲卻能點燃屍體的靈魂之火,死靈術的美妙正是如此:將一切化爲亡者,便能磨滅它們之間的所有怨恨。’”
“哬——”
被亂堆在一起的屍骨發出悲鳴,因爲屍骨被隨意埋葬,它們無法一個一個地站起來。梅森不慌不忙,拿出小刀割破自己的食指,撒在屍骨上,施展另外一個學徒級死靈法術——
【屍體堆積】!
以施法者血液爲媒介,讓複數屍體因此而融合在一起,形成實力‘可能’會強一點、並且身軀基本符合人體運動學的亡者。
以前的死靈法師早就知道不會有身體完好、擺放有序的屍體供自己施法,就算有,也是在聖光教會治下的墓園裡,除非找死,否則沒死靈法師會進去偷屍。
所以,【屍體堆積】這個令屍體變成大雜燴的法術便應運而生,一出現便深受死靈法師喜愛,而且通過不斷簡化,成爲了極易掌握的學徒級法術。
“死鬼父親的筆記:‘一堆連生活勞動都會讓死靈僕役代勞的法師,沒人能想象出他們會爲了懶惰而做出什麼奇蹟。’”
很快,白骨開始混亂卻有序地聚合在一起,不一會兒便變成一個身高兩米一,四肢粗大,沒有頭顱的白骨大兵。
雖然知道它會聽自己命令,但畢竟是第一次施法,梅森也有些虛,說道:“你跳一下。”
白骨大兵一跳,將骨骼裡的泥土全都抖出來了。
“嗯,不錯。”梅森很滿意,然後將精神觸角伸進白骨大兵的靈魂之火。他可不敢探詢這一顆集合着十幾個怨魂碎片的記憶,只是稍微感受一下白骨大兵最直接、最渴望的想法。
“殺死清軍……嗎?”梅森很快感受到白骨大兵的慾望。本來他製造出這個白骨大兵也不是爲着玩,讓它先跑出去找清兵麻煩也算是一件好事,自然自無不可。
一來,可是試驗白骨大兵的戰鬥力;二來,削弱清軍也是長久之計。
“不過離開了自己,它的靈魂之火也只能持續三天,而且靈魂之火還不能照射陽光,不過……”梅森用精神力感知了一下,發現白骨大兵將靈魂之火藏在軀幹之中,用密密麻麻的白骨裹着,光線根本透不進去,“看來它倒是可以光天化日肆意調戲那些可愛的清兵了。”
於是梅森命令白骨大兵在這裡的山間徘徊,除非看見清軍才能出現在人前襲擊,其他時候都要隱藏在樹林裡,而且三天內必須在夜間回來找自己一次。
接到命令,無頭的白骨大兵直接轉身離開,頭也不回就走了。
“這靈魂之火還是太弱了……應該還是屍蛆的施法效果最好,八條蚯蚓引燃的靈魂之火也只能持續三天……”
梅森趕緊將這些信息記錄在腦海裡,這些可是重要的實驗數據,看書是永遠看不到的。
把土填回去,踩幾腳,月亮已經移動了大半範圍,梅森趕緊回去武廟,在外面聆聽魏牙子的呼吸聲,發現後者依然在熟睡才爬回自己的牀上。
當梅森輕輕爬上牀,魏牙子緊閉的雙眼忽然露出一條縫隙,射出駭人的精光。
但瞬息之後,他又閉上眼睛,轉了身繼續睡覺。
——
接下來的幾天,梅森白天在武廟裡打掃,夜晚在義墳裡召喚白骨骷髏,【亡者復生】的施法技巧越來越精熟,白骨大兵的數量也越來越多。
更重要的是,隨着【亡者復生】的施法,和在義墳濃郁的死氣滋潤下,梅森的精神力也節節攀高。他的冥想法來自《死靈與負能量的啓示錄》裡的【白骨冥想法】,在墓園和墳墓纔會有效冥想,不過只要居住地的屍骨越多,死氣濃郁,那麼冥想效果就會突飛猛進!
這天中午,梅森和魏牙子剛吃完稀粥,梅森就繼續拿着掃把在武廟裡掃掃不存在的灰塵。
這幾天魏牙子一直沒跟梅森說話,也就煮飯的時候多煮一個人的分量,而且一直沒跟梅森交代工作。梅森懷疑魏牙子已經知道他的勾當,不過明面上還是得給他這個武廟主人面子,白天的時候就隨便乾點活。
外面響起車輪和馬蹄的聲音,一個富家老爺在僕人的簇擁下走進武廟。梅森有些驚訝,畢竟武廟這裡香火實在不怎麼旺盛,而且地方偏僻立在義墳上面,一天也只有一兩個香客,至於有錢的老爺更是不會來這裡,而是去那禪智寺。
自古信徒要麼信佛,要麼信道,要麼信邪教,只有很少人才會參拜武廟,除了官老爺會有時候討伐山賊的時候,想打勝仗纔會來武廟祭拜一番。
只見那富家老爺一進來就燃香祭拜,不過這武廟不大,只供奉了武廟十哲,即管仲、孫武、樂毅、諸葛亮、李績、田穰苴、范蠡、韓信、李靖、郭子儀十人,那老爺很快就拜完了。
聽見外面吵鬧,裡堂的魏牙子也出來了,看見那富家老爺有些驚訝:“劉老爺,真是稀客啊。”
看見魏牙子,劉老爺趕緊上前抓住他的手,很是緊張地說道:“魏廟祝,你可得救救俺啊!”
魏牙子說:“劉老爺,我只是在荒郊野外的武廟廟祝,哪能救你啊。”
“哎喲,”劉老爺喊道:“魏廟祝你可真是折煞俺了。你難道不知道這裡附近出了,出了……”
“出了什麼?”魏牙子問。
“出了妖怪!”劉老爺一臉緊張,“前兩天,駐守咱們長門鎮的一夥官兵,從揚州城吃酒回來後被妖怪襲擊了!”
魏牙子面無表情,“也許是官兵遇上山賊,打不過之後的胡言亂語。”
“揚州這地帶哪來的山賊!而且除了那夥官兵,這裡很多地方都傳出白骨妖怪襲擊官兵的傳聞,聽說揚州城裡的欽差都十分感興趣,知府老爺氣得派出揚州城裡的官兵去對付白骨妖怪!”
一旁聽着的梅森心裡一動,“揚州城的官兵也出動了?”
魏牙子依舊平靜,“既然是妖怪,那你要麼找禪智撕的大師,要麼找玄真道的真人,我一個廟祝又有何用。”
“哎喲,”劉老爺從袖子裡拿出一錠銀子放在魏牙子手裡,“你不知道,外面都風傳,這些白骨妖怪,是三十年前的冤魂!”
“他們回來,是要找滿清尋仇!”
梅森腳步一個趔趄,差點跌倒了,“這些平民大衆的眼睛真是雪亮,一下子就看出真相了。”
魏牙子說:“劉老爺,你又不是官兵,怕什麼呢?”
“哎喲,魏廟祝啊,你知道的,我老劉在長門鎮良田千傾,祖傳八代,是遠近聞名的士紳。三十年前,爲了保住我劉家的產業,我,我不就爲官兵帶路了嘛。”劉老爺有些郝然,說道:“這不,萬一那些冤魂,也記恨到我頭上,那不,那不就……”
魏牙子沉默了一會,然後回去裡堂,出來的時候拿着一沓黃紙紅字的符紙。
“拿回去,貼在大門,牆壁四方各一張,每十日換一次,可保你家宅安康。”
在一旁的梅森一看見那沓符紙,神情依舊懶散,然而心裡已經翻江倒海!
“那些符紙上附着了變異的精神力!”
“是真傢伙!真正的玄門道法!”
“這魏牙子還真是個有道行的道人!?”
拿到想要的東西,劉老爺自然是千恩萬謝,又給了不少香油錢,坐着馬車回去了。
看見人已走遠,魏牙子轉過頭,看了一眼梅森。
他依舊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