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殺人動機,雨中借宿(必看)
“這賊偷盜後,沒留下任何痕跡嗎?可仔細看過現場了?”雖說一時半刻竇子涵也理不出個所以然來,可她畢竟是長在紅旗下的一代,一些基本的愛國情操還是有的,這城防佈局圖丟掉了,有可能產生嚴重的不可預料的後果,這圖要是找不到,林守備的官位恐怕就保不住了,弄不好腦袋都搬家。
不管怎麼說,好歹還掛了一個義父的名諱,她也不是全然的無動於衷。
“也不是一點線索沒有留下,林世叔也被刺客的同夥給刺了一劍。”
“哦,這件事王家表哥知道了嗎?”出了這等大事,現在知情人不知有幾個,既然林守備沒打算瞞着李三公子,恐怕也瞞不過王皓王公子。
“世叔打算沒打算隱瞞,也瞞不了。”李三公子的臉色還是一樣的深沉。
“哎,既然瞞不住,那還是快點想辦法將那圖找回來的好,實在找不回來,日後只能盡最大可能改變原本的兵力配置,好在現在並不是戰爭期間。”還有緩衝的餘地。
“睡吧,後天我們可能就要離開楚州城了。”
李三公子沒有繼續剛纔的話題,脫衣上牀,將她攬入懷中,準備入睡。
鬧了半晚上,現在距離天亮恐怕就只餘一個時辰了,竇子涵的確有了睡意,最主要的是,李三公子最後的那句話,讓她總覺得明天將是個重要的日子,這件將軍被殺案到了明天,兇手可能就要現形了,一切都會塵埃落定了。
第二日一早,等竇子涵醒過來時,時辰已經不早了,早飯的時間已經錯過,午飯的時間也近了,李三已經不在牀上,問了含笑,才知道這人一大早又出去了。
“三少奶奶,林姑娘一大早就被林大人派人送走了,都沒有通知府中其他人去送行。”含笑一邊爲她梳理頭髮,一邊道。
“已經走了,還真是急?”竇子涵聞言,也有些詫異,越發覺得這件事怎麼就帶點詭異。
不過隨即又放下了,反正送走不送走這是林守備父女之間的事情,跟她沒多大關係,而且聽李三說,今天兇手有可能就被抓住了,他們明日也要動身了,她不是也要走了嗎?
今天中午的飯,竇子涵仍是在自己房中吃的,李三公子爺沒有趕回來,大概是受了昨晚李三所說話的影響,竇子涵這多半天都有些心不在焉,避免節外生枝,她就一直待在房中,到了晚飯前,李三公子終於回來了。
“走吧,我們去陪世叔,和王家表哥吃飯。”不等竇子涵發問,他就拉了她的手道。
竇子涵只好將滿心的疑問先壓了下來。
到了飯廳之後,竇子涵覺得也不過一天多沒有見到林守備了,對方不管是臉色還是神情都蒼老了許多,精神也差了許多,林公子不在,林姑娘已經被送走,在場的也只有王皓王公子一人。
“先用飯吧。”林守備看到人到齊了,只是不帶任何情緒地說了這麼一句。
飯菜很快上了,竇子涵覺得飯桌上的氣氛實在詭異,不知道李三和王皓王公子到底在搞什麼鬼,可她也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等飯菜吃了一半時,林守備放下筷子,用絹帕擦拭了脣角,坐直了身子道:“你們是從何時開始懷疑的?”
竇子涵聞言,不由地將目光看向了王皓王公子和李三,見他們兩人也停下了筷子,莫非,他們現在呀談的就是關於這些將軍之死的事情?
“從林家的莊園,世叔你纔是莊園的真正的主人,在自己的地盤殺一個人對世叔來說,輕而易舉。雖然潛之世弟也可以自由出入那莊園,可他如果是兇手的話,就絕不會主動將那地方招認出來,從而引起了我們的注意,結果,娘子又在那園子的亭子石凳上發現了血跡,雖然守園子的曲老爹又聾又啞不能提供任何線索,可曲老爹既然在事後是清理現場的人,豈能一點不知情,就算他又聾又啞,可是與你們交流起來,並無大的阻礙,那他爲何不願開口,只有一個理由,那就是他在維護對他很重要的人。”李三公子先開口了,說出的話,卻讓竇子涵吃驚。幾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兇手是林守備,也許是她先前進入了一個盲點,總是下意識地將林守備排除在外,其實,正如李三所說的,林家的園子裡有可能是犯罪第一現場,林守備本就是最大的嫌疑人,只是找不到他殺人的動機,她才從來沒有將對方列爲嫌疑人。
王皓王公子既然沒有反駁自家表弟的話,那就說明他認同李三的推斷。
李三公子停頓了一下又接着道:“當然,那園子雖然是世叔家的,曲老爹維護的人也不一定是世叔,爲了確認,前日,我將附近周圍的住戶全一一暗自探訪過了,又查了所有關於曲老爹的資料,發現曲老爹這麼多年都是孑然一身,性子孤僻,再加上又聾又啞,和周圍的人也不怎麼打交道,周圍的住戶只見過世叔和潛之世弟偶爾去過那園子,那麼,在莊園裡能夠殺了人,事後又讓曲老爹能夠維護的只能是世叔你了。這一點,恐怕是潛之世弟那天從莊園回來後,就有所懷疑了吧,可就算再當時,世叔有殺人的嫌疑,但我們卻找不到世叔殺人的動機,這線索就算斷在這裡了,恰好,等我們從莊園回來時,死去的小李將軍又自認是殺死大李將軍他們二人的兇手,讓這個案子更加陷入了一團迷霧。”
“小李將軍的確是自刎的,這一點是沒有疑問的,可他爲何卻要承認自己是真兇呢?既然要認罪,爲何不在當時留下遺書言明呢?卻遲了兩天後,讓他家表哥將那書信才送到世叔的手上,夢陽當時也很疑惑,可後來,王家表哥卻查到街上打更的馬二在大李將軍被移屍的那天晚上早早見過小李將軍出現在自己故居前的那條街上,那麼,有可能是在世叔當晚移屍時,小李將軍本就在自己的故居內,並親眼看到了世叔你移屍的過程。”李三公子接着道。
“娘子提醒我說,既然小李將軍的故居不是案發第一現場,兇手千方百計地要將屍首搬運到這個地方,就像某種獻祭儀式,那麼,這小李將軍的故居到底發生了何事?表哥又將這小李將軍的故居整個查了個底朝天,最後發現,這一切都要歸結與十二年前的那場戰爭,那場極其殘酷的戰爭,當時,楚州城早就斷糧許多天了,後來,城內能吃的東西都被吃掉了,到了最後,有一些老百姓也被餓死了,可世叔仍不願向叛軍屈服,還是繼續堅持了下來,終於等來了援兵,可當整個楚州城解圍時,城內的女子幾乎死亡殆盡了。這些女子,有些是幫着守城時戰死的,有些是餓死的,還有一些,就是在小李將軍的故居,被活着的兵士殺死吃掉的。
不僅如此,能夠聚集在小李將軍故居的,恰好都是城中官員的家眷,其中,就有小李將軍的孃親,姐姐,世叔您的妻女,雖然當時不吃她們的肉,恐怕你們根本支撐不到援軍前來,這楚州城就破了,叛軍進城,餘下的這些人也同樣活不了,可親眼看着自己的親人被分食的事情正常人都承受不了,傳出去,也會爲天下人所不齒的,所以,當楚州城解圍之後,世叔你下了令,讓活着所有的人都保守這個秘密,只說,所有的官眷都死於戰亂了,可已經發生了的事情,又怎麼能夠完全抹除呢?當戰爭遠去,平安到來時,活着的人,有的人終生卻落在這個噩夢中,不得解脫,如世叔你和小李將軍,世叔當年與嬸孃曾經是多麼驚採絕豔的一對,世叔也曾爲了救嬸孃一命,在懸崖壁上掛了一天一夜,更爲了求娶嬸孃,在嬸孃府上門前的雪地上,跪了三天三夜,二十年前,誰不說世叔是這世上最癡情的男子,可最後,卻是世叔親自下令,讓所有的世叔先分食了嬸孃美麗的身子,而小李將軍當年也不過纔是個少年,好不容易吃了一頓肉,最後才知道,那竟然是他那美麗的姐姐和孃親的身子,從此,落下了一個隱疾,面對女子終生不舉,見了女子只有嘔吐噁心的感覺,也許,在內心深處,小李將軍的心情是十分矛盾的,所以,就算他知道自己一向敬重如父的人在十二年後殺了當年分食自己親人的人時,並沒有選擇告發,既然活着生不如死,自盡何嘗不是一個解脫,所以,小李將軍,也將自己作爲祭品佈置了一個獻祭現場。並留下了一封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模棱兩可的書信。”
“是呀,我曾在岳父面前發誓,這一輩子都愛護雪兒的,可最後卻是我親眼看着雪兒雪白的身子被人分食,我就算死,也不會殺死自己最心愛的妻子,可他們都逼着我做,逼着我做出選擇,最後,是雪兒自己用一把剪刀刺死了自己,臨死前,只希望他們放過我那才七歲的女兒,可當我巡了一趟城回來之後,我唯一的女兒也沒有了,我豈能不恨,我寧肯自盡殉城,也不想分食自己最心愛的妻子和女兒,雖然,他們中間也有人分食了自己的親人,可我們也變成了一羣畜生,一羣畜生。”
竇子涵被李三公子和林守備的話給驚的說不出話來,吃人肉,而且還吃的是自己親人的肉,她不知該說什麼了,不過卻從兩人的敘述中可以描摹出當年那殘忍的一幕。可既然林守備是兇手的話,那他未免太善於僞裝了,簡直被奧斯卡影帝還會演戲,從頭到尾,他都是以一個旁觀者的姿態出現查找真兇。
現在想起來,這楚州城女子如此少,林府的人向來吃素,就不足爲奇了。可是,林守備不管是處於遷怒或者還是其他的情緒,爲何過了這麼多年後,他纔要將當年事件活下來的一些人趕盡殺絕,還不等竇子涵開口發問,王皓王公子終於說了第一句話:“爲什麼是現在這個時候?”
“林華,將書房桌面上那幾張紙拿過來給兩位大人看看吧。”林守備吩咐站在他身後的林總管。
“是,大人。”林總管神情悽楚,但還是應命了。
林守備卻接着道:“楚州城雖然守住了,可活着卻是最大的痛苦,這些年,聖上曾經要將要調離其他地方,我都沒有同意,只想留在這裡,等着雪兒午夜夢迴時能夠入夢,可這麼多年來,她從來沒有出現過,我想,她應該是恨我的,恨我沒有保住我們唯一的女兒,纔不願來看我,當年的事情,已經成了一個永遠的秘密,可當年逼我做出選擇的人,有些卻加官進爵,醉生夢死,全然忘記了他們曾經做過的事情,可我並沒有真的打算要他們的命,但我卻在我自己不知道時殺了他們,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所以,當小李將軍死後,你們來到楚州城後,我那時是真的想讓你們幫我查到兇手的。”
“義父的意思是你殺了人後,在你的記憶中並不存在?”竇子涵終於抓住機會發問了。
“是,有幾個晚上,我醒過來後,卻發現自己並不在自己的牀上,還穿着夜行衣,暈倒在一些不同的地方,腦子裡卻什麼都想不起來,我不知道在昏迷時,到底做了什麼,最後,我想了一個笨法子,結果,在我醒過來後,就發現自己竟然在紙上寫着,昨晚,我見到了雪兒,她還是當年一樣的美麗,不斷地告訴我,讓我去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其實,從叔父那晚喝酒時,我就知道是叔父殺了那兩位將軍。”大廳側門口站了一人開口道,正是林公子。
“傻孩子,你怎麼又回來了。是叔父連累了你。”林守備看向林公子嘆息道。
“叔父,潛之又能走到哪裡去,還不如留下來繼續面對。”
“潛之世弟的意思是,那晚被我撞破世叔半夜飲酒時,其實,世叔自己並不知道發生了何事?”李三公子想起那晚的事情開口道。
“不錯,那晚,我心中有事,想找叔父說說,卻沒想到竟然碰上了李世兄,如果上前李世兄上前扶住叔父的話,就能從叔父不設防的話中聽出,殺死兩位將軍的兇手就是叔父,所以,我當時聽到後,大吃一驚,幾乎沒有考慮,就打暈了叔父,”
李三公子聞言,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那天晚上,要不是他中了自家娘子的癢癢針,癢的實在受不了,也不可能大半夜的在外邊晃盪,說不定真的上前打算和林世叔一起喝幾盅呢?
竇子涵現在回想起來,難怪第二日,他們去園子時,林公子的神情都很可疑,原來,他已經知道了林守備殺死了兩位將軍,怕自己查出什麼來。
這時,林總管也將林守備吩咐的那幾頁紙拿了過來。
“這就是我在不清醒時寫的。”林守備示意林總管將這紙張遞給其他人看。
這幾張紙傳到竇子涵手中時,上面果然寫了一些雜亂的話語,特別是其中有關於,林守備要在認親宴會上要將剩下的那幾位將軍都毒死的計劃。看了這幾張紙,竇子涵現在已經可以確定,林守備應該是患了精神分裂症,這種病症其實在現代並不少見,就是一種雙重人格,就是身體內產生了兩個意識,從紙張描述來看,那一個人格清楚林守備這一個人格做的任何事情,可林守備現在的這個人格卻不知道另一個人格到底做了什麼事情。
“如果世叔我開始還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殺了人,可越來越來多的破綻,越來越多的感覺都指向我可能是殺死他們的兇手,我豈能真的一無所覺。”林守備嘆息道,臉色卻很坦然,也許,當一切都說開了時,他心中反而有了解脫的感覺吧。
“義父從前一直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嗎?只是近來纔出現這種情況的嗎?”竇子涵將手中的紙張反覆查看了片刻後道。
“這種異常最早出現在半個月前,從前從來沒有過什麼異常。”雖然殺人是在他不清醒的狀態下做的,可已經做了,該是他能承擔的,只是恐怕要連累家族,還有他那可憐的女兒。
“表哥,林姑娘是半個月前出現在楚州城的吧。”竇子涵已經想明白了其中一些關節,向王皓王公子確認。
“不錯。”
“義父,如果子涵沒有猜錯的話,您之前的許多年一直很正常,卻在半個月前出現了這種病症,是因爲你曾在街上見過林姐姐一面,相似的面容喚醒了您內心深處的另一個自己,喚醒了您深埋的各種情緒,才讓另外一個您不斷地計劃着去殺人。”竇子涵儘可能用他們能夠理解的話語來解釋這個問題。精神分裂症,在現代一說,大多數人都知道,可在這時代,許多人還是不能夠理解的。林守備當年經歷了那麼殘酷的事情,這麼多年一直壓抑着,林姑娘的出現是一個契機,出現精神分裂也是正常的。只是,繞了一圈,兇手卻在自己身邊,竇子涵也說不清對林守備的感覺,雖說戰爭是殘酷的,讓多少人家破人亡,可楚州城當年的那場戰爭已經超越了戰爭的殘酷,變成了人性的殘忍,給留存下來的人造成了嚴重的精神創傷,如今的一切,也不過是在爲十二年前的戰爭繼續買單罷了。
“還是娘子聰明,這也是我和表哥就算確定是世叔殺了他們,卻總覺得世叔的行爲很矛盾的緣故。”李三公子幾乎是和自家表哥一起查清了這個案子,可這個結果,卻不能讓他的心情放鬆,他甚至想,如果當年楚州城的守將是他的話,他又會怎樣去選擇,從這個案子後,李三公子的心性在某些方面纔開始真正地變的成熟起來了。
“義父之所以將林姐姐送走,是義父已經自己確認了自己是兇手是吧。”就算林守備不確定,但一定是懷疑的,可憐天下父母心,這案子鬧的這麼大,古代又習慣上株連九族,林姑娘再不怎麼樣,都是要受牽連的。
“難道不會是有人暗地裡控制了世叔的心神嗎?”王皓王公子作爲暗影首領,竇子涵的這一套解釋,聽起來跟失魂症倒是有些相似,他回京後,是要向皇上稟告的,自然想的比較深遠。
“這個,應該還是和失魂症有所區別的。”精神疾病本就是一個不容易功課的命題,在現代,就有許多罪犯有各種精神疾病,這藥闡述起來,也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楚的。
還有一些事情,比如說催眠,這種東西本身就是很玄妙的,她倒是不能下一個肯定的結論。
“兩位世侄,老夫殺了人,雖然是不受控制的,可這些年也算解脫了,只求你們能放過香兒,她這麼多年吃了這麼多苦,臨了,我這個當爹的還要連累她,這讓我情何以堪呀!情何以堪呀!”林守備的眼中滲出了淚水,面色痛苦。
“林大人,如果林姑娘昨晚好好待在自己房中的話,那今日,我還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她既然盜走了楚州城的軍事佈局圖,這就不是我和夢陽能夠做主的了。”
“什麼?不可能,昨晚偷圖之人分明是個男子。”林守備聞言,猛地站起身來。
“將人帶進來。”王皓王公子吩咐道。
竇子涵的目光也向門外看去,結果,就將一個五十來歲的男子帶了進來,男子身後,正是林姑娘,就算到了這個時候,林姑娘的臉色仍是淡淡的。
“世叔說的男子是他吧,如果本官沒有記錯的話,那晚,我們在小李將軍的故居設置了埋伏,當時被一個噴嚏驚動了世叔,打噴嚏的就是此人吧,後來,當我們追捕世叔時,也是這人出來阻擋我們,擾亂了我們的視線,從那以後,我們就一直在追蹤此人,沒想到,他這麼快就自投羅網了,至於林世妹,還真很是湊巧,早不認親,遲不認親,偏偏在這個時候認親,如果要認親的話,爲何不光明正大的出現,反而藏頭露尾,難不成以爲我們都是傻子,本官只是想知道這位姑娘到底要幹什麼,這纔不動聲色,等着引蛇出洞,卻沒想到,世叔覺察到自己殺了那幾位將軍,爲了不連累自家女兒,急着要用這位姑娘走,結果這位姑娘忍不住,終於昨晚動手了,該說你們這算盤還真打的不錯,要是換成其他人來,恐怕還真的找不到那圖在哪裡,因爲,世叔將它和當年自己妻子的遺物藏在一處,那天認親時,並沒有避着這位姑娘,結果,還真讓這位姑娘給找到了,本官也不知該說你們是運氣好呢,還是運氣不好呢?本官已經從中毒的方將軍口中知道,當年的林姑娘早就死在了楚州城內,這位姑娘又是何人?”王皓王公子略帶幾分嘲諷語氣道。
假林姑娘這時冷笑着開口:“指揮使大人真是好算計,可就算如此,那圖還是被我們送出去了,我們的任務也完成了。”
“這位姑娘莫非說的是這張圖?”王皓王公子伸手探入懷中,摸出一張羊皮卷,揚了揚。
“你——”假林姑娘臉上的笑容凍住了。
“帶下去,好好審審。”王皓王公子揮手,命令他的人將人帶走。
房內的空氣一時之間有些凝滯,竇子涵也有些意外,事情一下子發展到了這個地步,片刻後,林守備才嘆息道:“我知道她不是香兒,但還是希望她是香兒,罷了罷了,她又怎麼可能我的香兒呢。世侄,這是我給皇上寫的請罪摺子,就煩你轉交了,一切事情我都寫清了,只是,潛之這孩子,是無辜的,希望你能多多關照,不要讓他受我的連累。”林守備從袖子中拿出一封奏摺,送到王皓王公子手邊,看着對方接過了奏摺後,脣邊卻露出了一抹解脫般的笑意,隨即,脣邊,大口的黑血流了出來。
“義父!”竇子涵見狀,忍不住喊出聲來。
“子涵,你是義父見過最獨特的一個姑娘,義父希望你能和夢陽一生都能平安喜樂,白頭偕老,將我的那份遺憾補上。”林守備擠出一抹笑,整個笑容變得慈愛道。
竇子涵一時之間也不知說什麼,她現在對林守備的感覺特別複雜,雖然沒有親眼見過當年這位文武全才驚採絕豔的男子的風華,可一場戰爭,讓這人的人生變的支離破碎,讓她不免多了幾分唏噓和憐憫。最後,他才用這種方式結束生命,也算是一種徹底的解脫吧。
案子破了,王皓王公子回京覆命了,楚州城的軍事要務暫時交到了其他人手中,在皇上沒有下旨之前,關於林守備的死因並沒有公示。
畢竟叫了幾聲義父,最後,林守備的屍體還是竇子涵夫妻兩收斂的,在爲對方淨身時,竇子涵發現了林守備右臂上的傷口,聯想那晚,李三公子與王皓王公子聯合起來甕中捉鱉時,說刺傷了兇手的右臂,原來如此。接着,她又想到,李三公子那日特意向林守備求字,恐怕就是爲了確認林守備身上到底有沒有傷吧。
由於林守備是非自然死亡,自然也不能如同正常情況下發喪,王皓王公子回京時,也帶了李三公子呈的一封摺子,將這期間的事情記述了一遍,其實,主要是不想讓林守備這個義父的事情牽扯上竇子涵這個義女,另外,也給林公子說了幾句好話。
他們夫妻兩隻是過路,不能再耽擱下去了,更何況,林守備後續的事情也輪不到他們處置,只是這個案子,畢竟耗費了他們許多心神,當塵埃落定之後,他們心中並沒有多少輕鬆之感,也許,關於人生,關於愛情,關於人性,關於戰爭,關於仇恨,等等這些東西從來都是沉重的。
第二日一早,他們又重新踏上了新的路程,接下來的日子,倒是風平浪靜,只是越往南,這天氣比較溫暖一些了,雖然整個時令都處在冬日,可南邊的冬日和北邊的冬日畢竟是不同的。
這日,早晨出發時,天空還是晴朗異常的,到了下午,天卻突然下起雨來,這雨勢不小,看來一時半刻是停不了的。他們現在所處的地方本就不是官道,路徑本就不好走,這雨看情況一時半刻又停不了,只能向前走,打算找一個能夠歇腳的地方。
由於道路泥濘的厲害,只有竇子涵一人被李三公子強制地關在馬車裡面,不讓出來,唯恐淋着雨,李三公子和其他人則下了馬車,在雨中行走。
竇子涵本不是那麼嬌弱的人,和李三公子反抗了半天,這人根本不通融,最後只好無奈地留在馬車裡。
好不容易一行人一路上將馬車連推帶拖地走了一截,看到前面似乎是一個鎮子,鎮子東頭有一戶人家,應該是那種大戶人家,從房子的外表上就可以看出來,在細密的雨絲中無聲地矗立着。
衆人看到有一戶人家,終於鬆了一口氣,他們在半路上折騰了足足有一個時辰,也有點人困馬乏了,這天色也不早了,這道路泥濘地,也不適合繼續趕路,不如今晚在這鎮子上借宿一晚。
打定了主意,李三公子吩咐小四去前面打探一下,看這鎮子上有無大的客棧。
片刻後,小四回來道:“公子,三少奶奶,這鎮子倒是有一家客棧,只是只有三間小房子,根本不夠我們一行人住,更別說,停放行李了,不如,我們就在鎮上尋一戶人家借宿一晚吧。”
“也好,你去找找,要看人家是否方便。”李三公子雖說從小是錦衣玉食的,可他畢竟在外流浪了幾年,倒不是那種嬌弱的世家公子哥兒,可有竇子涵在呀,有竇子涵隨行,他自然希望這一路上能讓自家娘子儘量過的舒服一些。
“好的,公子,三少奶奶,你們再等等。”
又過了片刻,小四過來回報:“公子,這鎮子小四剛掃了一遍,其他都是小門小戶,恐怕並無什麼多餘的房間來安置咱們,只有這鎮東頭的房子是鎮長家,小四剛已經問過了,守門的已經進去稟報了。”
竇子涵在馬車內,掀開一邊的簾子向外看去,天灰濛濛的,這雨真的一時半刻停不了,雖然出京的時候,準備了雨傘,可這冬天的雨一下,溫度驟降,她坐在馬車裡面都能感覺出涼意來,更別說,外邊又溼又冷的其他人了。
也不知小四是怎麼說的,片刻之後,那鎮東頭的房子的大門終於從裡面打開了,出來一個胖胖的管家模樣的中年男子,身後還跟着幾個家丁模樣的人,撐着傘被留在門口的李家的護衛帶着來到了李三公子他們的馬車前。
雙方寒暄片刻後,那管家語氣恭敬多了,竇子涵李三公子這一行就算再奉行低調的原則,也低調不到那裡去,那管家也算是有幾分見識的,給京城的貴人行個方便也無什麼不可。
一行人被領着進了大門,從那管家的話語中可以聽出,這是一個名叫清水鎮的地方,鎮子中間有一條小河流過,雖然是下雨天,不過從這鎮子大致的佈局和規格來看,這個鎮子民衆的生活水平還算可以。
清水鎮鎮長的家時一處四進的院子,院子還算寬敞,總管先派人引着李家的下人們將馬車,行李移到了客院那邊,因爲,一行人因爲這雨下的的確有幾分狼狽,也不適合馬上去拜見主人,最後還是那總管說了,讓他們先梳洗過後,再去拜見主母,從鎮長總管的話語中,竇子涵聽出,這家的男主人,也就是鎮長出了遠門,不在家,現在家裡只有幾位女眷,一會,自然是讓他們見見當家主母了。
這清水鎮鎮長的家自然比不上英國公府和崔家那些世家名門的氣派,也沒有竇家帶點暴發戶式的豪奢,給人一種書香人家的感覺,府中不論是房屋的格局,還是安排他們休息的院落的房間內的擺設,都很韻味,這讓竇子涵初見,對這戶人家不免多了幾分好感。
主家派來一個老媽子和一個小丫鬟送來了熱水,竇子涵他們這一行人倒是好好地洗了一個熱水澡,梳洗完畢之後,這邊的習俗一天只用兩頓飯,晚上,還有一頓宵夜,再他們一行進門之前,主家已經用過了晚飯。
他們梳洗時,鎮長夫人特意派人抄了單子,送到廚房中,爲他們準備了晚飯。
又親自派人給他們送到了房中。
竇子涵和李三公子在用晚飯前,竇子涵就示意含笑去打聽一下這家都有那幾位主子,好準備見面禮,見人準備見面禮,是這個時代的一種正常的禮節,他們在人家家中借住,對人家造成了不便,準備幾樣禮物是應當的。
經過含笑的打聽,竇子涵基本瞭解了這鎮長家的成員組成,除了鎮長夫人這個當家主母之外,還有鎮長的老孃老夫人,兩個通房,兩個姨娘,有兩個孩子,一男一女,都年齡尚小。
除了這些主子之外,剩下的就是下人了,不過值得一提的是,三姨娘是在十天之前擡進門的,那時鎮長出門在外,這位三姨娘並沒有圓房。
本就是借住在人家家裡,沒準明日雨停了就可以上路了,竇子涵無意對人家的家事多做打聽,之所以簡單瞭解一下,就是爲了不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他們夫妻兩用過晚飯後,正準備出門,就聽到外間有丫鬟道:“蓮兒姐姐,今日不僅有貴客盈門,剛纔我從夫人那還見到了剛進門的老爺,夫人讓我過來對你說一聲,一會直接領着貴客到前廳去。”
“多謝蓮兒姐姐提醒,星兒知道了。”星兒是鎮長總管派來暫時供他們差遣的一個小丫鬟。
還真是巧,這鎮長今日竟然也歸家了,不過也好,有些事還是李三公子他們男人在一起交流方便一些,如果府中都是女眷的話,總有些不太方便。
等竇子涵他們夫妻兩到了鎮長家的前廳後,竇子涵一眼都看到大廳坐着的幾位主子,
坐在正中間的是一位年紀在五十多歲左右,臉如滿月的富貴老婦人,從穿着打扮來看,應該就是鎮長的老孃,方老夫人。
在她的右下首,坐着一位三十歲左右的男子,這男子面貌清俊,有一股書卷氣,應該就是這清水鎮的鎮長了。
在鎮長的對面,老夫人的左下首,分別坐了三位女子,爲首的一位看起來年紀大一些,不過大也大不了哪裡去,大概二十多歲的樣子,一身紅衣,標示着她正室的身份,容貌甚美。
坐在第二位的那位姨娘看起來樣子柔柔弱弱的,給人一種低眉順眼的感覺,應該是一位姨娘了,年紀也不大,不過在她身邊,還坐着着一個小姑娘。
坐在最後一位的女子,身穿桃紅色長裙,容貌十分清麗,當竇子涵夫妻兩踏進房門後,這女子恰好擡頭向們這邊望來,讓竇子涵看了個正着。
莫非,這女子就是這鎮長新娶的三姨娘了,廳中的這三位女子各有風情,竇子涵目光再次不經意掠過這位清水鎮的鎮長,從面相上來看,這位鎮長也不像那種好色之徒,娶這麼多女子,難不成是這個時代男子的正常情態,可這三姨娘,爲何都等不及這鎮長回府,就先被擡進門了呢?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麼八卦?呵呵!
不過此時的竇子涵絕對沒有想到,他們夫妻現在經歷的不過是一件普通的借宿事件,最後,卻被捲入了又一樁兇案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