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前的閒談,把江瞳從昨晚到今天早上積攢起來的各種壓力和不安,一下子釋懷了許多,接下去就可以輕裝上陣開始進入正題了,她與杜宇、包法醫各自着好解剖的隔離裝備,向兩位死者鞠躬完畢,走上解剖臺。
“火葬在冊死者,男,名叫濮元偉,是市內一名流浪漢,11月11日在西城地下通道被發現死亡,屍體被人發現時蜷縮成一團,屍體經過檢驗是被活活凍死,因爲沒有親屬,所以也無從確認身份,而且死亡原因也沒有什麼問題,就根據政府規定,由市局法醫部門出具了死亡證明,安排於11月13日火化。但是在11月13日火化之前一名自稱是濮元偉親屬的人趕到殯儀館,說是要見濮元偉最後一面,等對方趕到地方,一看屍體,所有人才意外地發現,本來應該存放濮元偉屍體的運屍牀上,竟然是一具渾身發黑,沒有皮膚的屍體。警方接到報案以後,在殯儀館附近的樹林裡找到了濮元偉的屍體,當時屍體被裹着屍袋埋入了土裡。”江瞳剛走到第一具屍體旁邊進行屍表檢查,包法醫就在一旁同步地拿起內網聯網設備,調出了第一具屍體的基本信息念道,江瞳聽着他閱讀的內容,從頭到腳查看了屍表的情況,這具屍體全身沒有明顯傷痕,但由於掉包後被埋入土裡,屍體腹部皮膚已經呈現出了屍綠現象。
“被人調包的屍體名叫晁軍,男,無業遊民,07年開始攜夥老鄉開始做偷獵國家保護動物,販賣動物皮毛爲生,曾經因爲非法出售國家珍惜動物皮毛,而被判處5年有期徒刑。”杜宇聽見包法醫已經先他一步開始進入輔助江瞳瞭解死者基本情況,輔助屍體檢查,也不甘落後,拿起另外一份屍體檔案開始讀道,“據晁軍家人反應,他從今年春節後說與朋友外出做生意之後就再也沒有音訊,直到前幾天接到警方通知,讓他們來認屍,他們才知道晁軍已經死亡,但是因爲晁軍的屍體被發現時渾身赤裸,並且屍體本身被做過保存處理,所以沒有辦法具體確定屍體的死亡時間和死亡原因,目前只是初步推斷出了他的死亡地點應該是在室內,且身上檢測出了重金屬汞的成分,並且死者體內的內臟被人掏走不知去向。”
江瞳聽完包法醫和杜宇兩個助手讀完兩具屍體的基本信息,基本掌握了兩者的死亡原因後,選擇走去了晁軍的屍體旁,只見晁軍的屍體表面盡是如燒灼一般的萎縮發紺,伴有被嚴重氧化血痂,卻相對平整的皮下組織,因爲死者本身非常乾瘦,而且腹腔內空蕩漆黑,看上去就好像是一隻被風乾水分的羊羔,乾巴巴地被擱在解剖臺上。江瞳使用剪刀剪開屍體腹間的縫合線,同時開始表述屍檢發現,道:“死者腹腔兩側的軟組織見有皮瓣,雖然開堂的手法相對比較純熟,雖然也是從脖頸到腹腔一字劃開,但手法和工具與法醫應該的不盡相符,掏走死者內臟的人很明顯並不具有醫學背景。”
“嗯,死者是被用大型道具切開胸膛的,但是掏取內臟的手法雖然不是特別專業,但是從屍體上留下的痕
跡來看,起碼也是具有一定的屠宰經驗人才能完成。”包法醫說着,指出了晁軍脖頸、胸腹斷段的軟組織,以及腔內肋骨和胸骨的截斷面,說。
“嗯。”江瞳同意,仔細查看了一眼肋軟骨的階段痕跡,在肋軟骨斷段周圍可見,被利器劃出的一些方向一致的越界割痕,她說,“掏內臟的人在切割肋軟骨的時候,出現刀劃過界的情況,對方應該用來解剖的刀具不屬於手術刀這種精確性很強的刀具。”說到這裡,她又細緻地觀察了一下死者腔內留下的連接肋軟骨的皮肉上呈現的刀痕,發現每一個都可見有一處尖深入裡的起點,隨後再順而形成一道很短的剌痕,並且與每條刀痕對應的上方,還有一道與之呼應的淺痕。
“肋軟骨相鄰軟組織劃痕,可見弧形挑刮的痕跡,在越界刀痕的起始,逐步延伸向軟骨痕跡重合,根據胸腔肌肉與肋骨、胸骨的相對高度,推斷掏取內臟者應使用尖頭刃寬3釐米的刀具。”江瞳還沒有發出自己對死者胸腔內情況的推斷,杜宇就開口搶答道,這一句,頓時引來江瞳側臉轉望。
“呃……”杜宇看師父毫無徵兆地扭臉看自己,突然心裡沒底,指了指自己手上的屍檢報告,開脫說,“是蔡老的屍檢報告上寫的……”
“蔡老的推斷沒錯。”江瞳說道,完畢,又低下頭緊接着剛纔的發現,繼續補充細節道,“而且解剖者用刀習慣先以刀尖破入,隨後挑起分離骨肉的習慣。”
“兇手殺害死者的動機是什麼呢?”正在江瞳專注於對屍體的檢查,而包法醫的注意力已經不知不覺的發生了轉移,他疑惑道。
“仇殺泄憤吧。”杜宇回答。
“爲什麼?”包法醫問。
“晁軍的屍檢報告裡說,他渾身上下的肌肉都有嚴重的攣縮和軟組織滲血的生活反應,說明死者在被剝皮的時候,是活着的。能活生生的把一個人全身的皮剝下來。”杜宇說。
江瞳聽話,走到屍體頭頂,仔細觀察死者頭部天靈蓋上附着,已經被重金屬氧化變質的滑膜形態,同時聽着包法醫在旁邊繼續與杜宇討論,說,“兇手用的是水銀剝皮法,先用刀在人的頭頂上劃個十字狀的刀口,把人身體立起來,水銀往死者的天靈蓋上澆入,水銀因爲重力順着全身皮肉向下流,最終把人兩者分離開。這個在古文獻裡有所記載,本來以爲只是記載而已,沒想到今天見到了真的。”
“呃……太殘忍了……活着把人皮剝下來,難道死者就不會叫嗎?如果死者叫了,就沒有人發現嗎?”杜宇說。
“兇手肯定是在一個渺無人煙的地方活剝了死者,不然活剝人皮的過程中,即便是死者昏迷,也會因爲疼痛而慘叫的,如果死者慘叫,假設剝皮的地方不是沒人居住也沒人會去,那叫聲肯定會引起別人的注意,這個案子就不會變成懸案了。”包法醫說。
“死者不光是被活剝了人皮,死者的內臟也是在死者還有一口氣在的情況下開膛取出的。”江瞳說
着把她層層分離開的死者胸腹腔肌肉展示給在場另外兩人看,她說,“死者是先被用十字刀割開頭皮,天靈灌下水銀,等人皮和肉分離完畢,兇手就揭下人皮,開膛取走臟器,最終死者死於劇烈疼痛。”
解剖室裡安靜了,聽着如此殺人手法的兩個大男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氣,背脊發涼,他們沒有想到,進入了文明社會,竟然還有這樣心狠手辣的殺人惡魔,而目前站在在他們面前的信息又太過有限,雖然知道眼下這個受害者已經暴露,兇手的作案手法首次被掌握,可是除了這個已經被發現的死者以外,還有好幾個受害者,已經被毀屍滅跡,無法追述,究竟從目前死者身上傷情推斷出的兇手慣用殺人手法,是否確實屬實,都是完全未知的事情,除了可以確定兇手跟殯儀館必定存在着某種聯繫之外,可以用於甄別兇手的依據,卻幾乎一無所獲。
“發現丁隊的扣子和DNA的裹屍袋現在在哪兒?”屍檢還要繼續,江瞳問。
“已經收到證物庫裡了。”包法醫回答。
“釦子是散在裹屍袋裡的,另外丁支隊的DNA是在裹屍袋拉鎖外緣發現的,是擦蹭上去的血液。”杜宇回答。
“哦。”江瞳沉思,同時轉到正牌屍體濮元偉的位置,因爲濮元偉的死因爲凍死,所以死者的解剖範圍非常有限,只是被打開了頭皮,江瞳沒有急着去關注死者身上符合凍死的特徵,而是換而去檢查了死者的眼皮,當她檢查完死者的眼皮後,她面色極度嚴肅地問杜宇,“濮元偉的屍檢報告上,沒有記錄死者眼結合膜點狀性出血嗎?難道進行屍檢的法醫對於死者的死因,就沒有提出異議麼?”
杜宇聽話詫異,急忙去找濮元偉的屍檢報告,而正好握着濮元偉屍檢報告的記錄,於是搶答,道:“有死者眼結合膜點狀性出血,但是屍檢結果還是確定是人體長時間處於寒冷環境中,個體保暖不足,散熱量遠超過產熱量,超過人體體溫調節的生理限度,物質代謝和生理功能發生障礙而引起的死亡。”
“不對。”江瞳否認,“死者的死因不一定是因爲凍死。”
“咦?可是死者顱骨骨縫裂開,寒冷狀態下腦及腦膜會充血水腫,顱內內容物凍結,容積膨脹,就會造成顱骨骨縫裂開的情況呀,這個是很標準的凍死依據。”包法醫說。
“屍體被冷凍以後,再解凍,顱骨已然會出現骨縫裂開,這不足以用於證明死者的死因就是凍死。但是髂腰肌出血就是凍死者相當特異的生活反應。如果屍檢記錄裡有采集死者顯微鏡下見肌肉小血管充血,漏出性出血,及血管中層細胞水泡變性。那死者就是凍死,但如果反之,我敢肯定,死者的死因一定不是凍死。而且我在屍體上,還發現了另外的可疑痕跡。”江瞳說着指引着杜宇和包法醫的視線,來到了死者的左側臂膀內側,在那個地方竟然有一個極不容易發現的刺青,刺的圖案竟然是一串叫人看不明白的符號字母組合——“#FFFFFF”。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