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那個已經死亡的外援刑警,是怎麼能夠繞過遍佈在丘平縣內鋪天蓋地的消息屏障,神通廣大的,在連市局都還沒有接到消息之前,就得到了消息,趕到現場?亦或是他的到來只是因爲湊巧趕在案發當時抵達了現場。只可惜這一切都不得求證,斯人已逝,爲一能讓江瞳暫時想通的解釋也只有,這個刑警,是跟陸鄭宇們同時調查寧繼仁的人,可陸鄭宇他們剛剛在臨時會議室裡卻並沒有提及這個人,那麼很可能他們彼此時間並沒有聯繫,亦或是他們本來負責的案件就不相同,只是恰巧在寧繼仁這條線索上發生了重合……
千絲萬緒,讓江瞳的腦子裡一團亂麻,她感到耳朵和腦子裡嗡嗡作響,天旋地轉,這種狀態令她不得不暫時決定放下心頭所有的疑慮,而也就在這個時候,她聽見小張招呼了一聲:“到了。”
江瞳和杜宇聽話驀然擡頭,解剖室的大門剛好被小張打開,三個人走入其中,一張解剖臺上,有一個大大黑色裹屍袋,寧繼仁的屍體就裝在裡面,袋子呈現的狀態不是長條形的,而是像一個直角梯形,整個解剖室裡除了剛進門的三個人,所有事物一片死寂,漸漸地又有一些動靜,規律而微弱地灌入三個人耳中,是一種來自於機械錶所傳出的“滴答”聲,彷彿生命流逝的倒計時一般。江瞳面沉如水,讓杜宇打開勘察箱,兩人穿好防護裝備,一起走上了解剖臺。
拉開裹屍袋,寧繼仁一張慘白的臉首先映入眼簾,隨後是寧繼仁的衣領,上身,乃至於全身,由於死者被轉離案發現場時候,屍僵已經形成,所以屍體的姿勢大致保持着在椅子上坐着的樣子,而他的雙手,還保持着握刀的狀態,胸口一下都沾染着氧化發黑的血漬。江瞳和杜宇一起合作,把寧繼仁從裹屍袋裡拖出來,於此同時,小張拿起相機開始拍照。
因爲還沒有被屍檢過,寧繼仁的屍身還穿着死亡時的着裝,一件白色襯衫和一條西服褲子,他的手腕上帶着一塊看上去很氣派的手錶,腰間繫着皮帶,腳上還穿着一雙全新的高檔皮鞋,要不是因爲血液的附着破壞,這些東西肯定都是極其的光鮮體面的行頭。
“嘖,有錢,一身都是名牌,說他不是貪官我都不信。”杜宇鄙夷又羨慕地小聲叨叨了一句。江瞳扭臉瞄他一
眼,他又忍不住自我開解,說,“我說的都事實嘛……光他那塊表,賣二手都價高得不行……”
江瞳沒有理會杜宇後面的內容,從解剖臺上退下來,領着他衝屍體行了一個禮,纔開始重新走上解剖臺,正式開始解剖步驟,解剖屍體開始之前,他們首先要做的是破壞已經形成的屍僵,以便於把衣服從屍體的身上退下來。
破壞屍僵可不是個輕鬆的工作,江瞳、杜宇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屍體身上的屍僵打破。拍照固定完畢,退下死者的衣物,兩個人先把屍體翻到側面,杜宇拿出一根測量肛溫的溫度計,放入了死者的肛內,過了一會,他取出溫度計。
“死者屍體肛溫16.31℃。”杜宇報數完畢,轉身走下解剖臺,拿起紙筆使用公式完成了死亡時間的計算,說,“死者死亡時間應該是17個小時,從現在推算回去,死者應該是昨天晚上19點死亡。”
“死者屍斑淺淡,指壓皮膚後不褪色,可見屍斑集中在臀部、手臂下方和雙足,死者死後8-9個小時內未被移動。”江瞳說,“胸腹、大腿部可見明顯刀傷,右胸部2處,左腹3處,右腹3處,腹中2處,左右腿各四處,全部處於身前位置,創角全部一銳一鈍,創口長度一致,均在3釐米左右,傷口未見貫通,致傷工具應該是同一把,現場發現了什麼致傷工具?”
“死者被發現的時候,手裡握着一把水果刀,差不多刃寬就在3釐米。”小張回答。
“嗯,那估計那把水果刀就是兇器。”江瞳肯定,同時,杜宇已經開始了死者頭部的檢查,他說:“死者頭部觸摸,未發現明顯創傷,角膜混濁,形態發生輕微改變,結膜無點狀出血痕跡,口鼻無機械按壓痕跡,排除機械性窒息死亡因素。”
“呃……”江瞳、杜宇正在仔細地檢查屍體,忽然聽旁邊小張發出聲音,就下意識停下手裡的事情,扭頭看他,只見他一臉尷尬地說,“死者渾身都被捅成這樣了,怎麼看也不像是窒息死亡的樣啊……”
“你就不懂了吧,在沒有確實的客觀證據之前,所有死亡的可能性都要考慮在內,所有檢查都要做到,這是作爲法醫的本分。”杜宇糾正小張說,說完,同時不忘回頭朝江瞳邀功,“我說的對吧?師父。”
江瞳沒吱聲,象徵性地點了下頭,繼續檢查:“四肢沒有淤青,未見束縛痕跡,也沒有抵抗痕跡。”
“咦……”一個男聲再次響起,不是杜宇,又是小張。
“我說小張,我們是在做時間,不是在做電影配音,你能不能安靜點兒。”杜宇受不了小張動不動就出怪聲的狀況,不滿道。
“那個,不是,我就是奇怪,人都死成這樣了,怎麼連抵抗和束縛的痕跡都沒有?難道他就那麼老老實實地坐在那裡,讓兇手把他捅成馬蜂窩嗎?就算是這樣,起碼也會因爲覺得疼,跟兇手撓幾下吧。又不是切腹自盡。”小張弱弱地說出自己的看法。
“嘿,我說你怎麼那麼多感想
啊……”杜宇本來不耐煩,想抱怨小張兩句,但話說到一半,他突然反應過來,迅速轉到死者的手部,抓起死者的手去看他的指甲,只見死者的夾縫裡沾滿了死者的鮮血,江瞳在旁邊看着他的表現,滿意地暗暗點頭。
杜宇很認真地去觀察死者的雙手指甲,並招呼小張過來拍攝細目照片,死者雙手的指甲都有一定程度的磨損痕跡,磨損面很新鮮,尤其是右手小指指甲和食指指甲,以及左手中指指甲出現斷裂。細目照拍攝完成,杜宇就用工具把死者十根指頭的指甲都剪了下來,放入證物袋裡。
“要送去檢驗嗎?”小張問。
“先不急,解剖室裡現在缺人手,你踏實在這裡做記錄拍照。”江瞳說。
“嗯,小張,我看你怎麼猴急猴急的,不急在這一時。”杜宇符合。
“呃……呵呵。”小張乾笑,“我只是破案心切。”剛說完,就看見江瞳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睛,正毫無表情地看着自己,心頭禁不住一陣發虛,趕緊挪開了自己的目光,不敢去與江瞳的一雙利眼對視。
“開始解剖吧。”江瞳宣佈一聲。
上好手術刀,從死者的脖子開始到腹部,一字劃開死者的身體,露出黃粉相間的脂肪和肌肉。這個時候,由解剖室門外,走進了幾個人,江瞳沒有擡頭去看,光憑腳步聲,就能分辨出,打頭的一個是丁洋,緊隨其後的還有兩個可以辨識的腳步聲,一個屬於輝哥,另一個屬於單軼。
“小張,你們大隊長叫你回去,你去忙吧,這裡我們來就行。”丁洋一進門,就把小張支了出去,同時單軼也上前,接手了小張手裡的相機和記錄本。
“誒,好嘞,丁支隊。”小張答應,跟在場各位道了聲別,離開了。
小張走後,丁支隊讓同行的問甜甜把解剖室的門從裡關緊,並讓同行的百里和餘關守在門外,以免有人偷聽。
一切都打點妥當,丁洋急切地問:“屍檢有發現了麼?”
“有了一些,但依據還不夠完整,需要等我檢查完內部傷勢才能確定。”江瞳說話的同時,手裡沒有懈怠,繼續解剖,嫺熟地打開了死者的胸腔和腹腔,說,“我有種感覺,這個案件的性質應該是自殺,而非他殺。”
這個結論如驚天雷,讓在場的人腦子都懵了一下。
“什麼憑證?”丁洋萬分嚴肅地問。
“死者身上十八處創口都位於身體的前側,且都有生活反映,另外在胸腹的下刀位置都好像有意地避開了一些致命的部位,胸口避開了心窩,腹部避開了肝臟,主要落刀點都在集中在大腿。”江瞳邊解剖邊分析,這時杜宇爲她取來了一根探針,她順着刀口將探針放入,那個探針沿創口遊走,其中一個創口延伸,最終頂到了死者的胰頭,於是她說,“這估計是他身上最致命的傷口,至於滿地的血……”江瞳說着打開了死者的大腿,“是因爲他捅破了位於腿部的動脈,我猜,他是從腿上開始對自己實施虐殺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