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嬉搖搖頭,將今天晚宴上面所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女兒準備的舞蹈確實令衆人驚豔,只不過二妹的琴藝卻博得了頭籌。”
榮德海沒有防備,以爲是自己誤聽了,疑惑道:“你說誰,二妹?榮鴉?她如何會彈琴?”
一個養在鄉下十五年的野丫頭,被一個村婦養大,身邊不說是琴棋書畫的老師,就連一個教養嬤嬤都沒有,怎麼可能會彈琴?
榮嬉笑道:“此事千真萬確,只怕明天二妹才女的名聲便會傳滿整個京都。”
榮德海震驚了:“你繼續說下去。”
榮嬉又將今日太子落水,被誣陷殺害姬側妃的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包括後來容詞是如何英勇解救太子,澄清事實的。
聽到前面的時候,榮德海還不斷點頭,道:“你今日做的很好,在這種時候還爲太子殿下伸冤,想必皇后一定會牢牢的記住你,今後太子妃的位置上面你又多了一分勝算。”
榮嬉也不居功,1謙遜而乖巧的說道:“都是爹爹教導有方。”
對於這個女兒,榮德海表示很滿意。可是聽到後來的時候,他漸漸的感覺到了不對勁了,自己從來沒有放在眼中的二女兒,是何時有了這種本事?
隨着榮德海的沉默,書房內一瞬間安靜了下來,唯有燭光跳躍的燈影,還有燈芯偶爾傳來的噼裡啪啦的細微響聲。
半響之後,男人才開口說道:“既是如此,對你也沒有壞處。榮鴉她已經是鐵板釘釘的六皇子妃,她今日的做法不僅不會危及到你的地位,反而對我們榮家更爲有利。”
榮德海既然都這麼說了,榮嬉自然不會再反駁什麼,只是跪安的時候,她若有似無的說了一句:“十五年沒見,也不知二妹是如何長得,在鄉下竟也是這般的清秀美人。”
榮德海眉頭一挑,還未說話,便聽得榮嬉笑着問道:“父親大人你說,二妹可和女兒像不像?”
女兒撒嬌的話,並沒有在榮德海的心中掀起多少的波瀾。他笑着誇了一句道:“嬉兒端莊大方,有母儀天下的氣質,你二妹不過是個美人胚子罷了,何來談得上像這個字。”
榮嬉聽見咯咯咯的笑了起來,乖巧的道:“父親大人先忙,女兒告退了。”
說完,溫順的退了出去。明明滿是笑意的臉蛋在退出房門之後,卻消失的一乾二淨。
這個二妹,一母同胞,卻跟自己沒有半分的相像,真的只是偶然嗎?
榮嬉摸着自己的臉蛋,身形漸漸的隱沒在了夜色中。
此時,紅牆高築的乾清宮外,一個身影卻坐在輪椅上面,雙眼淡淡的看着乾清宮合上的大門,自始至終都沒有移開過。
乾清宮門口的管事太監,見着臺階上面的男子,這麼一動不動的坐了一個時辰,幾乎都快要成爲乾清宮門口的一座冷冰冰的雕像了。
他無可奈何,只好上前去勸慰道:“六皇子,您這又是何苦呢?皇上已經歇下了,您有什麼事情,明日再來也不遲啊。”
坐在輪椅上面的男子靜默了一會兒,而後淡淡的道:“勞煩公公爲我
通報一聲吧。”
管事太監一愣,看出男子藏在漫不經心神色後面的固執,嘆了一口氣道:“既如此,六皇子,你先等一會兒,”
說完,揮動着自己手中的拂塵,蹬蹬蹬的跑進了乾清宮中。
半響之後,也不知道那管事太監在裡面跟皇帝說了什麼,裡面傳出了皇帝一聲暴怒的聲音,而後乾清宮內室的燈光一下子就亮了起來。
端君陌一直沒有什麼表情波動的臉色終於動了動。
果然,沒到一盞茶的功夫,方纔那個管事太監便已經匆匆忙忙的跑了出來,提醒道:“六皇子,皇上宣您進去呢。皇上今日脾氣不好,你可不要觸怒龍顏了。”
“多謝公公了。”端君陌淡淡的點了點頭,而後由身後一言不發的褚恆推到了乾清宮的門口。
“我自己來吧。”他伸出手,看了一眼燈火大亮的宮殿,然後推着輪椅慢慢的進去了。
皇帝披着一身的寢衣坐着上方的龍座上面,面色陰沉,看起來心情非常的不好。端君陌進去了之後,也沒有看他一眼,反而心不在焉的翻着手中的奏章。
皇帝無視他,不開口,他也沒有開口向皇帝請安的意思,兩個人之間死一般的沉默。這尷尬的氣氛僵持着,看着邊上的太監尷尬症都快要犯了。
沉默沒有持續多久,最終先忍不住的竟然是皇帝。
“逆子!”皇帝將手中的奏章狠狠的拍在桌案上面,怒道:“是你要來找朕,怎麼半天不說話?”
端君陌咳嗽了一聲,而後沒有什麼語調起伏的說道:“兒臣看見父皇忙於朝政,不敢出言打攪。”
皇帝一口氣憋悶在心中,差點沒有化作一口老血直接噴出來。邊上的小太監更是半句話都不敢說,努力的縮小自己的存在感,恨不得自己就是一個透明人,在這大殿內不存在一樣。
不請安也就算了,竟然還用這麼白癡的理由 糊弄他,皇帝表示自己真的是被氣到了。
自從六皇子的腿摔斷了之後,就沒有一天是讓他順心過的。
皇帝長長的吁了一口氣,而後冷冷的問道:“你這麼晚賴在乾清宮外不走,所謂何事?”
這一回,端君陌終於不像是方纔那樣,冷冷的不開口說一句話了。他伸出雙手,沒有辦法跪下,只能做了一個請安的姿勢,道:“兒臣懇請皇上爲兒臣和榮二小姐賜婚,半個月之後便大婚。”
“啊?”皇帝愣住了。
他還以爲一年多沒有踏進自己的乾清宮的六皇子這次前來,會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可是沒有想到竟然是爲了一個女人!榮二小姐?就是那個將顯兒解毒,而後證明姬側妃死因的那個女人嗎?
上方的皇帝皺了皺眉,忽然道:“朕記得你心中早就已經有過情深意重的女子,曾經說過非她不娶,今日這又是何意。”
端君陌淡淡的道:“父皇說這句話有一絲嗎?兒臣那個非她不娶的女子不是早就已經被父皇親自賜死了嗎?”
皇帝一愣,額頭上面的青筋隱隱暴起,胸腔中涌出一股憤怒的情緒。
他使勁的拍了一下自己面前的桌子,
而後怒道:“大膽!你竟然敢和朕這樣說話!”
面對皇帝的雷霆之怒,小太監早就已經被嚇得跪倒了在了地上,可是端君陌依舊是那一副淡淡的表情,他道:“兒臣今日來,不想和父皇發生爭執,還請父皇答應兒臣的請求。”
這是請求嗎?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威脅!
身爲天下,除了這個逆子,還真的沒有哪個人敢和自己這樣說話的。
皇帝感覺到了一陣深深的無力感,整個人彷彿瞬間蒼老的十歲,而後揮手淡淡的道:“罷了罷了,明日朕的旨意就會出來。”
這就是答應了。
見皇帝答應,端君陌也不過多糾纏,扔下一句:“謝父皇,兒臣不打擾父皇休息了。”說完,便推着輪椅慢慢的出去了。
乾清宮外,褚恆連忙上去扶住端君陌的輪椅,小眼睛順便往大殿裡面瞅了一眼,不解的問道:“殿下,您不是一直不喜歡榮二小姐的嗎?今日還要和她劃清距離,怎麼會向聖上求婚呢?”
雖然說太后賜婚於兩個人,但是大婚的旨意沒有下,將來還是有很多變數的。端君陌這樣一弄,只怕是這件事情就這麼成了定局了。
褚恆滿心的迷惑不解啊。
輪椅上面的男人擡起頭來,淡淡的看着頭頂上面的月亮。
那年夏天在王府的屋頂上面,也有一個小女孩笑着跟他說,她是天空上面的一顆星星,來自另一個國度。
如今,那音容笑貌彷彿都在眼前一般。
“或許是,失而復得吧。”
男人的聲音淡淡的響起,輕輕的,讓人幾乎聽不見,讓這夜風一吹,便消失在偌大的皇宮當中。
第二天早上醒來,容詞便拉開了門,頭還未擡起來,眼睛便已經看見了門外跪得端端正正的青衫。
見着容詞出來,青衫連忙道:“小姐,青衫想了一夜,以前是青衫錯了,奴婢沒有早日表明自己的新技。這些時日,小姐對奴婢的好,奴婢都記得。今生今世,小姐都是青衫唯一的主子!”
說完,青衫直接砰砰砰磕了三個大響頭。
看着對方這幅忠誠的模樣,容詞忍不住笑了,連忙伸出手將賭坊扶起來,道:“別跪了,這青石板可硬了。”
“小姐,你不會趕我走了嘛?”青衫還不敢站起來,緊張的看着容詞。
“不會了,”容詞搖搖頭,保證道:“既然你視我爲唯一的主子,那麼今後只要我不死,我就一定會保全你。”
“小姐……”
主僕兩人的芥蒂終於解開。
吃完早飯之後,正廳那邊便來找人:“二小姐,老爺讓你快過去,宮中來了新旨意了。”
一家子跪在院子裡面,當容詞接過聖旨的那一瞬間,表情是驚呆的。
不是說好一個月之約嗎?六皇子你怎麼來陰的。
此刻的容詞自然沒有機會去詢問端君陌了,她還在被榮德海勒令着幾天之後的秋闈獵場上面要小心行事。
不錯,或許是因爲救了太子,宮中的人投桃報李,所以此次秋闈的參與女眷名單上面竟然也有容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