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鐵青着臉的薛參議拿着一封牛皮紙信封從書房之中走了出來,薛參議那張略顯蒼老的臉上很清楚的有幾道瘀傷,顯然剛纔他與黃安晏在書房之內的相處並不是很愉快。
“嗯,薛參議幸苦了。”薛清一將那封書信端在手中仔細地打量了一會,嘴裡還嘖嘖讚道:“薛參議不愧是縣裡現任的參議,曾經考中過狀元的才子啊,這文筆還真是不錯呀,不過這還沒完呢,薛參議,我想以你的聰明才智,應該知道接下來你應該怎麼做吧?”
薛參議臉色有些自嘲的說道:“沒想到我薛某人自以爲這一生縱橫,到頭來卻連楊玉成這個小毛頭都鬥不過,等我站遠一點你們再開槍吧,薛清一,我們畢竟是同宗族人,你記住你答應我的事情!一定要保我妻兒老小無事!”
薛清一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有些於心不忍的說道:“雖然我們沒什麼交情,我也知道你一直都看不起我,覺得我是楊家的一條狗,就是個匹夫,但是現在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唉,你就安心的去吧,你放心,等你死了以後,我會把你的家人當作是我的家人來照顧的。”
黃安晏疾步走到薛清一的面前,然後伸手攔住了轉身準備離開的薛清一,有一些猶豫的說道:“薛大頭領,雖然您的功夫和心機都不俗,我們也都很佩服您,但是我認爲薛家的這些餘孽不能留下來,特別是這些小的,等他們帶着仇恨長大了,這不是咱們自尋煩惱嗎?”
薛清一二話沒說,直接一嘴巴甩在了黃安晏的臉上,冷冰冰的說道:“小後生,現在我是領頭的,你只需要聽我的就行了,你可以想,但是你不可以說!誰都有一點自己的小心思,但是不要把它表露出來,這樣只會讓你死的很快!”
黃安晏被薛清一這一巴掌差點甩的一個趔趄倒在了地上,心頭卻是沒有多少委屈和憤恨,同時在心裡暗罵自己是個豬腦袋,誰都不比誰笨多少,自己都能夠忽然之間想到的東西,難道薛清一就想不到嗎?只怕人家在辦事之前就已經想好了!但是人家畢竟是薛氏宗族的一員,這事人家怎麼好做?怎麼好開這個口?
本來自己如果抱着這個念頭將這些薛家餘孽一不做二不休的除掉,事後在楊家的那位小爺那裡恐怕瞬間就得變成心腹,雖然免不了挨一頓打,但是之後在楊家可就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了,可是自己居然蠢得把這句話說出來的,這一下子薛家的餘孽就真的要留下來了,還平白無故的讓對方記恨上了自己。
現在薛清一都發話了,沒有他的意思,誰都不準動薛家餘孽!
這句話他之前說過嗎?沒有吧!這句話他根本就不想說出來,指望着自己手底下能有幾個聰明人,偷偷摸摸的把這件事情給辦了,到時候最差也是個明降暗升的待遇給他們啊,可是卻沒想到聰明人沒有,自作聰明的倒是有一個。
現在逼的薛清一說了這句話以後,誰要是不怕把命丟了,誰就去試着去動動薛氏餘孽,到時候剝皮抽筋都算你死的痛快的,楊家這個帶着幾分傳奇色彩的家族,雖然在上一代家主楊天烈死後,似乎沒落了不少。
但是其實你去仔細的感受一系列事情背後的韻味,就會發現,楊家的第二十四代家主楊玉成也不是個什麼好相處的小鬼,雖然今年他纔剛滿十五歲,但是其心機手段都遠遠不是同齡人能夠比肩的!
先是大張旗鼓的給亡父楊天烈舉行了一場風光大葬,甚至還在縣城外面買下一處山脈安置亡父的遺體,成功引來了當年受了薛清一和楊天烈兩人傳道授業之恩的巨匪姚必印,然後在自家府門前與趙公明大鬧了一場,隨後就老老實實的跟着趙公明進了大牢之中,雖然自己以身犯險,但是趙公明沒有了對楊家動手的理由。
畢竟事情也是需要調查的,總不能因爲你趙公明的一個懷疑,就順便把楊家所有家產充公,然後查封楊府產業吧?你讓縣城之中其他的大家族怎麼想?現在可不是個和平年代,這些大家大戶都是養着私兵的鬧騰起來,趙公明那體格扛得住?
隨後,楊玉成與送飯的福伯幾次交流後,用暗語命令福伯回去就讓薛清一去縣城外面跟姚必印溝通,裝作一副詢問對方來此有何貴幹,是不是要攻擊縣城,什麼時候離開縣城附近的樣子,但是實際上卻把楊家的情況如實相告。
果不其然,講義氣的姚必印立刻留下了一些精銳的兄弟聽候楊家的調遣,好了,戲演到這裡也差不多了,接下來要剿滅薛家了,正好心急的薛參議給楊玉成送過來了一個絕好的越獄理由,其實就算那四個大頭兵不來,楊玉成也會想辦法離開牢房,而楊玉成在離開縣衙的時候,朝着趙公明說的那番話也不是氣話。
大概的意思就是,楊家傳到他楊玉成這一代不但沒有要衰落的意思,薛家的陰謀詭計在他眼裡不過是一個跳樑小醜在逗他笑罷了,希望趙公明爲了自己能夠在縣城裡站穩腳跟,要慎重的考慮一下合作對象纔是。
薛清一在帶人出發之前對着楊玉成說的那番話,其實也是在楊玉成把計劃攤出來說了之後,便替薛家的族人求了一個情,畢竟是一個宗族的族人,刀槍相見本來就要下定很大的決心,怎麼可能輕描淡寫的就把對方趕盡殺絕呢?而楊玉成猶豫了一會也就答應了,甚至表示他很喜歡薛清一之中有情有義的性格!
好了,扯了這麼久,我也只是想解釋一下前文埋下的坑,畢竟有些事情肯定都是有因有果的,總不可能就那樣發生了,而所有人都當沒有發生過一樣,不過也卻是該言歸正傳了,視角再一次回到我們的主角楊玉成身上!
將右手伸出窗外,感受到雨水打在手上那種冰涼的觸感與碰撞的疼痛感,我雙目無神的望着窗外,現在這個時間
,趙公明肯定就已經反應過來了吧,只是不知道他會帶着禮物到楊府來賠罪呢?還是帶着手下去薛府跟薛叔面對面的較量呢?
福伯輕手輕腳的推開了書房的大門,徑直走到我的身後,然後將一件白色的皮裘大衣披在了我的身上,有些寵溺的摸了摸我的腦袋,說道:“玉成,你還在爲你薛叔那邊的事情擔心呢?”
我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一個丫鬟輕輕敲了敲我書房的木門,然後用甜美的聲音說道:“老爺,趙縣長在外面求見!貴叔說,他是一個人來的,好像還帶着什麼特別昂貴的禮物!”
我長出了一口氣,感覺心中的一塊大石頭終於放了下來,趙公明總算是沒有傻的讓我心碎,起碼沒有到死都跟那個已經完蛋了的薛家綁在一起,不然要對付這麼一個縣長,還真有不小的麻煩。
雖然福伯說當年那個吳督軍是拜見我爺爺之後纔去做的督軍,但是現在時代的已經不一樣了,別說我爺爺,我爹都沒了,而且人家吳督軍穩穩當當的做了這幾年督軍,手底下的實力大增,跟以前能比嗎?
“哎呀呀,趙縣長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有失遠迎,裡面請吧!”
一模一樣的臺詞,就像上次趙公明來我家的時候那樣,只不過今天他沒有帶着自己的手下一起來,也沒有騎他那匹高頭大馬,他就穿着一身整齊的淺藍色軍裝,帶着軍帽,穿着一件淺藍色的大風衣和黑色的長筒皮靴。
他就這樣漫步在風雲之中從縣衙走到了我們楊府,每一步都走的堅定不移,彷彿無論多大的風雨都無法影響到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這是我第一次覺得,趙公明像一個軍人,而不是一個在官場之中混跡久了,連說話都有些油的縣官。
“咳,楊老爺晚上好啊,用過晚飯了沒有?”
趙公明臉上帶着一絲淡淡的微笑,但是或多或少的還是有點尷尬,因爲他上一次來我楊府要把我拷走的時候,我也是這麼說的,然而一輪交鋒下來,薛參議以及他的薛家幾乎都完蛋了,而我依然好好的在楊府當我的老爺。
“這一次,是你贏了,但是下一次,咱們走着瞧。”
趙公明將一串鑰匙扔在了我的腳邊,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然後轉身消失在雨幕之中,我知道這一串鑰匙是縣城軍火庫的鑰匙,裡面的裝備算不上有多麼先進強大,但是足夠充實一下我楊府的府庫了。
他到底是個職業軍人,或許這一次的失敗,反而激起了他的戾氣與永不服輸的念頭,我能感覺到,往後的日子裡,我們會有更激烈的交鋒!
福伯彎腰撿起了那一串鑰匙,臉上帶着莫名的笑意,他與我一樣,都是深深的相信着楊家只有還有一個人在,在這一座縣城之中便是皇帝一樣的存在,就算楊家嫡系揹負着活不過四十歲的神秘詛咒,也是一樣千秋萬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