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嘉嘉?。慨
猶豫和掙扎的心理相互糾纏着,林翔自己也不知道應該用什麼樣的態度對待面前的女孩。儘管現實和想象中的差距實在太大,可這畢竟是夢盈魂牽最爲期盼的時刻。悲傷、興奮、失落、喜悅。。無數種思緒交織雜陳,像一團沉甸甸的石頭壓在心頭,又彷彿一團比空氣還輕的雲絲繚繞上升。一直過了很久,他才以近乎只有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喃喃地囁嚅出徘徊在喉嚨已久的名字。
一絲驚訝的喜色,悄然浮現在女孩凝潤如同細瓷般的臉上。她張了張微紅的小嘴,帶着同樣猶豫且不太肯定的口氣,怯生生地輕聲道:。爸爸
林翔笑了。是無可奈何的苦笑。
眼前的女孩體內,流着和應嘉完全相同的血。那臉,那皮膚,那頭髮,活脫脫就是縮小版的應嘉。如果將她放大、成年,與記憶中的白色身影的確能夠做到一絲不芶完全吻合。可是現在。。她只是一個幾歲大的孩子”“爸爸。這個稱呼,合情合理,再正常不過。
現實,終究無法做到夢想那樣完美。但是無論如何,殘缺的現實總比虛假的幻想要好得多。我需要一個戀人,上天卻賜給我一個女兒。她和她,都是我所愛的人。
“嘉嘉。
和剛纔不同,這聲呼喚拋棄了所有遲疑和猶豫,充滿了堅強和肯定。
女孩笑了,展露出如同晨曦般的容顏。輕盈的腳步飛快縮短着橫攔在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一躍而起,直接撲進林翔微張的雙臂中,讓他的實感受到一團擁擠在懷裡的溫熱與柔軟。
無比精緻的面孔。輕輕摩挲着林翔的脖頸,有種非常舒服的,略帶清涼的光滑。這使他渾身一震,身體不受控制的開始顫抖。瘋狂跳躍的心臟像一團熾熱的烈火,燃燒着身體,沸騰着血液,催促着他的黑玉般的眼眸裡來回盪漾着鹹熱的淚,極力控制住的情緒迅速收回。
“爸爸女孩的聲音很輕,非常悅耳。她綣縮在溫暖堅實的臂膀中央,溫順得像一隻小貓。連她自弓也說不清楚究竟是爲什麼,這個從未謀面,剛剛進入自己視野的陌生男人,卻能給自己帶來一種前所未有的安靜和溫暖。
“我在她大腦皮層的記憶空間裡植入了你的影像。潛意識當中,你就是她最親近的人。這是她最原始的記憶。嬰兒孕期在母體子宮感受到的特殊親切感,已經被轉換成爲你的個人信息。你的身體、外形、頭髮顏色、聲音等等,是她腦海深處永遠也不會磨滅的存在。她最愛的人,就是你
身後傳來的芊晨聲音。很平靜,沒有絲毫多餘的情緒。
女孩緊緊抓住林翔的衣服,似乎生怕他隨時從身邊消失。林翔的身體在顫抖,他把女孩抱得很緊。臉上柔和的玉色皮膚表面,流露出前所未有的幸福和滿足。
。
寧靜的晨曦中,飄蕩着輕柔舒緩的微薄水氣。淡紅的光幕從遠處地平線盡頭冉冉散發開來,給沉悶的雲層罩上一片勉強能夠遮擋灰暗的亮色。泥土略微有些潮溼,鞋底踩在佈滿沙石的地面上,能夠感受到一股輕微的鬆軟。
十餘輛卡車組成的龐大車隊,從白色拱圓的蛋殼形狀建築底部緩緩開出。遠遠望去。彷彿一條正在蒼茫荒野上蠕動前行的多節蟲。
雙手扶着方向盤,腳尖有節奏地輕點着油門。由於要兼顧滿載卡車的緣故,越野車的速度不是很快。然而林翔卻有種心曠神怡的愉悅,撲面而來的微風使他神清氣爽,絲毫感覺不到疲勞,頭腦輕鬆,精力格外充沛。
應嘉翹着兩條細嫩的小腳,像可愛的洋娃娃一樣坐在副駕駛位上。柔軟的雙手扣着卡在腰間的安全帶,不時偏過頭來,用明亮忽閃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林翔。後者也如同心有靈犀,恰在此刻轉過臉來,兩人同時綻露出溫和絢暖的甜甜微笑。
二十四號生命之城的建築,都擁有完全相同的外觀和形狀。唯一的區別,僅僅只在於彼此不同的高度。
在城市中央最龐大的“蛋殼”頂部,有一個帶有拱形穹頂的寬敞大廳。與城市裡的其它房間一樣,這裡的裝修風格非常簡潔。
除了一張用合金製成的橢圓形辦公桌。一套形狀棱方的布藝沙發,再也沒有多餘的擺設。
三米多高的落地窗前,站着一個面容已經有些蒼老的女人。寬鬆的綿質便袍罩住她頗顯嬌小的身體,從頭頂滑落下來的金色髮絲頗爲稀疏,露出皺縮皮膚在眼角留下的歲月痕跡。她倚靠着粗大冰冷的窗架,凝視着荒野上逐漸遠去的車隊,佈滿皺紋的嘴角,隱隱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
“呵呵。一個很有趣兒的年輕人
這句話應該是在自言自語。距離她身後大約三米遠的地方,右手背在身後,身形微躬的劉宇晨眼睛裡,也同時閃爍出如釋重負般的輕鬆目光。
“東西都給他了嗎?”女人沒有轉身,目光依然追隨着遠處那一團高高飛揚,又逐漸淡去的塵土。
“按照您的吩咐,已經全部如數支付。”醫協執事畢恭畢敬地答道。
“他很聰明,懂得以相互交換的方式進行合作。而不是態度生硬的直接要求給予或者幫助。無論舊時代還是現在,有智慧的聰明人,都應該得到獎勵
女人的聲音聽起來非常柔和。也充滿不容置疑的沉穩:“不過,這種事情只有一次。如果他想繼續玩弄不入流的小花招,繼續享受這類免費午餐,我會給他安排一頓足夠豐盛,但是足以把人活活撐死的豪華宴席一”
劉宇晨臉上露出凝重的神色,認真地點了點頭。
“其他人對這件事情怎麼看?三人決議的結果如何?”女人從窗前轉過身,淡淡地問。
“和以前一樣。一票贊成,兩票反對劉宇晨躬着身,言語簡短,沒有一個多餘的音節。
“萊斯爾贊成,蘿拉和克里克斯反對?。女人的聲音仍然平淡,其中多明顯多了幾分略帶陰柔的冷厲。
“萊斯爾副會長認爲,林翔提出的要求合乎規矩,應該給予滿足。而蘿拉和克里克斯副會長要求直接佔領隱月城,以終生監禁作爲威脅,或者使用物質利誘的方式,迫使林翔交出配方年輕的醫協執事把已知的答案更加詳細化。
。他們實在太心急了。真的以爲我人老不中用了嗎?”
女人的聲音很平淡,但卻有着拒人千里的冷淡,聽不出憤怒,也沒有其它的情緒。良久,她才慢慢地問:“對於這件事,你着麼看?”
“六級強化藥劑的配方極其重要,一定要掌握在我們手裡
停頓片刻,劉宇晨繼續說道:“那種藥劑冊有近乎完美的特質。它適用於所有體質的人類。不會產生抗性,沒有常見的生理排斥作用,細胞逆反和神經衰弱現象幾乎不存在。根據我的測試結果,與血液的融合程度高達百分之九十九點八六。尤其令我感到驚訝的是,它不會對基因鏈產生常見的阻斷排列效果,甚至會修復、填補那些已經破裂或者生理缺失的部分。相比我們製造的強化藥劑,它的效果更溫和,更顯著,也更加具有強大的變異能力。這已經不是一種簡單概念上的普通藥物,而是真正能夠使人體產生進化效果的增強劑。約瑟芬會長,我建議
突然,被叫做約瑟芬的女人猛地伸出手,打斷了他未說完的話,用近乎顛狂的語氣咆哮着:“如果你的建議像蘿拉還有克里克斯那兩個蠢貨一樣武斷,最好不要說出口小就讓它永遠爛在肚子裡。我已經聽夠了太多自以爲聰明的蠢話。夠了,我受夠了”
劉宇晨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猶豫片刻,又重新接上被中斷的部分:我建議,加強與隱月城方面的合作。林翔身上應該還有其它值得挖掘的成份。我有種感覺。六級強化藥劑只是他拋出來用於物資交換的工具。就算從他手裡得不到真正的配兌數據,我們自己的研究進度也已經趨於完成。如果從他手上得到更多的高級藥劑,比如七級、八級、甚至九級強化液。這樣的合作,對於我們永遠是利大於弊
“七級藥液?如果他真有那種東西,何必向我們要求得到那麼多五級強化液?”約瑟芬已經重新恢復平靜。她淡淡地搖了搖頭,似乎不太相信。
“爲了掩人耳目。
劉宇晨一針見血指出問題核心:“他必須有更多,更合適的理由掩蓋自己的秘密。醫生聯合協會,就是最好的掩飾品
“那麼你打算怎麼做?我想聽聽你的意見約瑟芬輕捂着嘴脣打了個呵欠,看上去似乎有些疲倦。
“先加強彼此之間的聯繫與合作,我們對他實在太陌生了
帶着貴族般的特殊氣質。劉宇晨以特有的悠揚音調說:“林翔的來歷非常神秘,有關他童年或者時間更久遠一些的資料完全空白。正常情況下,只有複製人或者從剛剛離開避難所的人才可能做到這一點。但是,根據我們在岩石鎮收集到的相關情報顯示,他最初在那裡出現的時候,幾乎可以說是一無所有。這與擁有大量後備資源可供發展的避難所幸存者並不相符。不過,也正因爲他的出現,隱月鎮的發展速度纔得到出乎意料的提升。我仔細研究過他的每一個行動步驟,他似乎從一開始就刻意經營,想要把那塊甜水之地發展成爲牢固的定居點。這種經營策略與紅色共和軍非常相似。綜合各方面的情報和資料,我把他
”
“你的意思是,紅色共和軍在基因和生物研究方面,擁有比我們更先進的技術?”
突然,約瑟芬難以置信地睜大雙眼,臉上滿是恐懼和狂怒的神情。她高高舉起雙手朝着天空拼命揮舞,神經質般聲嘶力竭地吼道:,“不!這絕不可能!我,只有我纔是世界上唯一的天才”
“閣下!您過於緊張了。”
見狀,劉宇晨連忙上前幾步,從上衣口袋裡摸出一支小巧的便攜式真空注射器,敏捷地抓住約瑟芬的胳膊,照準正在膨脹隆起的肌肉中央狠狠紮下。以最快的速度,把針管裡顯示刻度爲十毫升的透明藥劑全部注入。
約瑟芬心臟在劇烈跳動着,強勁有力的心臟以高得可怕的頻率,將血液擠壓竄流到全身。進入身體的透明藥劑迅速制止着這種瘋狂的非正常刺激。它冷卻着狂熱的心臟,使涌動的跳速驟然收縮,緩慢的重新恢復到正常的生理機能。
約瑟芬大張着雙眼,茫然而呆滯地望着天花板,身體仍在不斷地抽搐着,起伏的幅度卻已經很膨脹的肌肉完全平復,呼吸也趨於穩定。劉宇晨把癱軟無力的她慢慢扶近沙發,那雙帶有顯著女性特徵的雙手,自始至終一直低垂。
平躺在沙發上的約瑟芬微張着嘴,蓬鬆的頭髮散亂地攤開,僵硬的身體已經變得柔軟。如果能夠撫平皮膚表面那一道道密集的皺紋,應蔣可以重新顯露出一張令人心顫的絕世容顏。
打開注射器側面的卡槽,取出已經空置的針管,從口袋裡隨手摸出另外一支新的換上。劉宇晨默默地望着那張無神的臉,悲哀地搖了搖頭:“發作時間又提前了。從上一次到現在,間隔還不到四十八小時。約瑟芬會長大人,我該怎麼辦?”
從旁邊拉過一把金屬合金椅,重重坐下,劉宇晨只覺得渾身力氣都被抽乾,空虛、無力、們悵。
他呆呆地望着如同死人一樣暫時沒有知覺的約瑟芬,垂下頭,把臉深深埋在雙手之間。細長白晰的手指用力插進頭髮深處,彷彿惡魔之牙死死咬齧着頭皮。用顫抖的聲音悽苦無助地喃喃着:,”。該怎麼辦。我究竟該怎麼辦?幫幫我,不管是誰,請幫幫我”
當天空被黑暗籠罩的時候,也就意味着距離光明越來越近。
無論在任何時代,新建城市都是一項龐大繁瑣的工程。
荒野上到處都是忙碌的人羣。沿着用石頭和泥灰砌成的排水溝,數以千計的房屋正被逐漸完成。不斷有人推拉着簡單的木頭板車。從高大城牆中央大門進出着。車上滿載着一塊塊經過簡單切割的方形石料。沉重的車身把寬大的輪軸半壓進地面,在連通牆壁內外的沙礫道路上,碾壓出一條條清晰的轍線。
厚實的圍牆,把整個城市分爲內、外兩部分。內城裡側連綿的止。脈蘊藏着數量龐大的優質材石。作爲城市發展不可或缺的資源,採石場需要的工人越來越多。按照規定。城外的平民可以通過貨物交換或者以工代酬的方式,獲得修築自己房屋必需的石頭。事實上,他們不可能,也沒有第二種選擇一一荒野上只有泥土,如果想要得到一間屬於自己的屋子,就必須服從隱月城頒佈的法令。
夏天已經基本結束。在沒有任何遮擋的情況下在荒野上過冬。唯一的結局,就是被活活凍死。
平民們已經不再談論離開或者關於逃亡之類的話題。播種在地裡的土豆很快就能收穫,除去必須上繳的部分。剩餘的存糧應該可以吃到明年。這裡的土質不錯,水量也很充沛,在荒野上繼續流浪下去雖然自由,卻很難找到像這樣水草豐美的富饒之地。至於那些荷槍實彈守護在城市邊緣的武裝巡邏人員。有他們在,也是一種安全的保障。人們開始忘記烈焰城,也逐漸淡忘剛剛進入荒野時遭遇的粗暴、野蠻、搶劫。他們用各種不同類型的理由說服自己,用眼睛能夠看到,並且實際接觸到的利益進行對比一它定居地也許有着隱月城難以比擬的各種便利,然而在食物和水源這兩個滿足生存的最基本條件方面,隱月,的確能夠做到自給自足。
在荒野上,擁有水和食物,就意味着擁有生存的權力。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涌向隱月,每天都有流民羣體在城市邊緣徘徊。他們在觀望,在期待,或許,腦子裡也在醞釀着別的什麼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