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君手中的簪子,她自然知道是送給誰的。
未尋剛尋來那幾日,她曾經看到過,她從荷包裡拿出來的碎木,是少君曾經送給她的木簪子,簪頭,是木雕的花。
而主子手裡這一支,雖然只是剛雕琢出一個大概的輪廓,她也看得出來,簪頭的花瓣形狀,與未尋手裡的那塊碎片,是一樣的。
盛開的芍藥。
通體是高貴典雅的黑色,隱隱流竄着金色的光芒,是佛光。
這樣的黒木,千年難遇。
少君爲了君未尋,總是那麼費盡思量,給她的,永遠是最好的。若是那個女子懂得珍惜,該多好。
只是她也明瞭,這個世上,唯有感情,無法強求。
愛便是愛,不愛便是不愛。
何況君未尋與司北玄之間,早就命運相扣,旁人,如何強求。
再者,倘若君未尋有一日,會打破少君原來的命運軌跡,那麼,若初眼底暗色一閃,她不會放任不管。
垂眸,手印上男子的背心,淺薄的霧氣在相接處淡淡的瀰漫開來。
他不允她幫忙,她不接手便是,給他傳些功力減輕他的負擔,這一點,她自己打定了主意,只做,不問。
免得問了,再遭他拒絕。因爲她不會聽話,而少君,該是會生氣的。男子只在她手抵上的一剎僵了下,繼而放鬆,少君這是,默許了她的舉動。
若初黯淡的臉微動,嘴角輕展,清傲的雪蓮盛開。
房間內,有些祥和的靜謐,他專心於雕刻,而她專心於幫他。
天際佛曉,從窗外透進的光線慢慢亮起來,桌上的紅燭恰好流乾了淚。
男子手中的作品終於完成。
黑亮的木簪子,枝頭花朵怒放,栩栩如生,黑色芍藥,綻放着來自黑暗的絕美。
君未輕停了手,端詳了下手裡的作品,嘴角勾起滿意的笑意,那種來自靈魂的疲憊,減輕不少。
昨夜,尋兒做了噩夢,那間房裡傳出的動靜其實他都知曉,只是當時已經開始了黒木的雕琢,不能停。
就算停了下來,也於事無補。
尋兒的靈魂已經開始動盪,隨着時間流逝,終有一日,那些過往會全部浮出水面。
到了那一日,憶起一切,他無法預料,尋兒會變成什麼樣子。
而他私心的不想她變回從前,更不想,她再承受一次那種蝕骨的傷。
而今惟願這支黑木簪,能安鎮尋兒的魂魄,讓她永遠,都想不起以前。
以前,是上輩子的事,她已經獲得了新生。
耗費了一宿的時間,他損耗的心力比預計的藥效小得多。回眸,身後的女子雪色輕紗,如影子般安靜的站在他身後,臉色,跟她身上的衫裙一樣白,白得無暇。
她的眼,有無法遮掩的疲色。
“若初,回房休息吧。”
“是,少君。”女子輕輕點了下頭,腳步無聲的朝門外走去。
“若初,俗世凡塵並非你想象中的那麼好玩,這麼長時間,你也該玩夠了,定下時日,回島上繼續修行吧。”
“少君,”若初停下,轉身看着以溫潤作疏離的男子,“爹爹託你好好照顧我,你想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