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戰場邊緣地帶,不知何時立着一位紅衣女子,她身姿嫋娜,容貌絕美,整個人豔麗得如同燒在林子裡的一團火,蓋過了鮮血的色澤,濃過了鮮血的味道,顯得如此突兀……
女子看着眼前的修羅場,目光淡漠得有些可怕,彷彿眼前所有的哀嚎聲打鬥聲,所有的刺鼻鮮血都被隔離在了她的雙眼和雙耳之外。
她定定地看着半空中那黑袍男子,男子黑色披肩裹身,上面點綴着幾朵紅豔豔的彼岸花,隨着空中的風鼓鼓而動,氣勢逼人。
那人察覺到了她,伸手指了指,然後無數道目光都跟着打了過來。
即便如此,她仍是目無旁人,只死死盯着他一個,眼底深處有什麼濃郁的情緒在氤氳發酵,只一個契機便會噴涌出來。
然而,只一眨眼,那眼底的情緒便被她很好地藏了起來。
水吟蟬慢慢踱步向前,一步一步地走近那修羅場,踏過屍體,跨過血河,然後離那人亦愈近。
邪帝方纔那話一落,幾個帝階大能連同那些戰鬥中的弟子都紛紛看向了那紅衣女子。
若是以前,衆人定不知道此人是誰,但兩年前縹緲宗上空降下的那數道雷罰便是由這女人引發的,當時的情況雖然沒有現在這般慘烈,但也是死傷無數。
此女擁有光屬性體質的消息自此傳開……一夜之間,修爲暴漲,位列皇階大能,亦在不久之後創辦了蟬軒宗。
因着當初那一場驚心動魄的九天神雷雷罰,衆人對這女人敬而遠之。
呵呵,都說光屬性玄者悲天憫人,心繫天下,可眼前這妖女哪裡悲天憫人了,當年她造成的殺孽還少嗎?
反正歷來光屬性玄者都活不過二十五歲,衆人雖忌憚這個不穩定因素,卻也放任不管了。可是,細數在場的這些人,因爲當初那一戰,這女人都殺過他們宗門弟子,卻是貨真價實的仇人。
方纔,他們似乎聽到……邪帝要這女人的人頭?
雖說用一個女人的性命去換一場戰事的平息有些匪夷所思,但這話是邪帝親口說的,加之這女人又跟十大宗門有着不小的過節,衆弟子竟齊齊沉默了。
朱老一張皺巴的老臉微微側了側,心中赧然,卻又不得不承認,這是眼下最好的結果。
他聽聞過當年那場戰事,雖然十大宗門做得不對,但也是被小人挑唆,如今傀儡宗那馮老和黎長老都失蹤不見,他們就是想殺了人賠罪也無從找起。
可是,縹緲宗也不見得多對。明明一個解釋便能化解,最後卻演變成一場戰事,眼前這個紅衣丫頭當初更是因爲一時惱怒造成無數殺孽。
身負這麼多條人命,如今讓她以己之命換各宗門上萬弟子的性命,她也算是死得其所,也能補救點兒殺孽了。
很顯然,大多人都懷着跟朱老一般的想法。
鬼門宗衆弟子見十大宗門這副慫樣兒,忍不住冷嗤出聲。
當真是些捨生取義的正派弟子,如此高尚,嘖嘖。
水吟蟬渾不在意周圍之人的冷漠和無情,她剛纔冷眼旁觀了許久,可以面無表情地看着這些人去死。
其實,她是個比他們更冷漠無情的人。
她一步步走近那鬼門宗身份尊貴的男人,腳步沒有任何停留,每一步都邁得如此堅定。
“丫頭!”風子凝猛地拽住了她,目光定定地看着她,低喝一聲道:“這不關你的事,你速速離開此地!”
說着,他將水吟蟬一把推到自己身後,面色在片刻的掙扎之後變得異常平靜。
他盯着前方的男子,沉聲道:“雖不知邪帝與這丫頭有何恩怨,但如果非要一個人的鮮血來平息這場戰事,那便來取我風子凝的性命!”
用一個女人的性命來換一場戰事的平息,何其可笑,不說這丫頭救過他一命,就是個不相干的女子,他風子凝也做不到眼睜睜地看着一個無辜小丫頭去送死!
風子凝這話一落,數人色變。
“風師叔慎言!”白卿羽大驚失色。
星淼宗諸長老和衆多弟子也傻眼了,他們風師叔祖居然要以自己的性命換這女人的性命?
那女人如何能跟風師叔祖相提並論!
白卿羽臉色極其難看,他們星淼宗決不能折了風師叔,於是他連聲大喝,“風師叔快些回來,不要再觸怒邪帝了!風師叔難道忘了,這妖女當初害死了不少宗門弟子!”
“你住口!”風子凝衝他大喝一聲,“我師兄生前如何教你的,拿一個無辜之人的性命換他人的性命,這便是對的?”
白卿羽臉色頓時一白。
鬼門宗這方的舞魅心則狠狠地咬了咬牙,心中暗罵風子凝榆木腦袋,別人死活跟你屁事,你多管個什麼閒事!
當然,舞魅心早就知道,邪帝是不會傷這丫頭的。
當初這丫頭冒充墮玄混入鬼門宗,更是在她的調教下變成了個勾人妖精,血月盛宴上,王對這丫頭的興趣,鬼門宗衆弟子可都看在眼裡。方纔,王也沒說要這丫頭的腦袋,是這些蠢貨自以爲是!
突然想到自己一不小心把風子凝罵進去了,舞魅心恨恨地一跺腳,撇開眼不去看那呆瓜了。
個白癡笨蛋,如果王今日真的要殺這丫頭,你這麼忤逆他,少不得要吃一番苦頭。
果然,邪帝只是淡淡瞥了風子凝一眼,並未動怒。
“小東西,你自個兒過來。”邪帝的語氣難得地帶了一絲柔情,讓許多深知他性子的鬼門宗弟子心肝一顫,被嚇得不輕。
水吟蟬從風子凝身後走出,偏頭看向風子凝,嘴角微微勾了勾,“風前輩,多謝您的好意,不過,我心甘情願……
風子凝一怔,“丫頭,你……”
不等水吟蟬走出幾步,遠處的邪帝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煩,也似乎是迫不及待了,忽地就攤開了右掌,一根血紅色的長鞭自他掌心鑽出,猛地朝那女子打去。
衆人目光一錯不錯地看着,以爲這女人下一瞬間就要被那血鞭打得血肉模糊,一些與之相熟的人已經面露不忍之色,譬如星淼宗秦峰,譬如乾天宗野澤業,就連曲傾天也有些神色複雜。
他所愛的女人命隕於她手,但他無法怨她,甚至有些愧對於她,畢竟當初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他都助紂爲虐過,可這人從未找他算過舊賬,如今他要眼睜睜地看着這個女人喪命,他心情複雜,卻也無能爲力。
所有人,甚至於風子凝和朱老之流都以爲那一道血鞭打來,是要一鞭子打碎女子的身體,卻不料那血鞭在快要觸碰到那女子之時陡變溫柔,然後牢牢地纏住了女子的……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