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卿雲歌打開鳳儀樓的門,卻見寒風中卿頤負手而立,站在院外仰望着鳳儀樓,風霜無情,落在他身上,他面色如結冰般凝重又悲傷,眼底一絲渾濁憶着往昔,氣氛有些許沉重。
“爺爺,快進屋。”卿雲歌快步上前,攙扶着卿頤,將人往暖和的屋裡帶。
入手冰涼,他早已站了多時,凍出一身冷骨。
“雲歌,爺爺有話對你說。”卿頤拉住卿雲歌,頓住腳步,阻止她繼續往屋裡走。
“進屋再說。”察覺出卿頤的不對勁,卿雲歌依舊堅持。
風雪初停,晨露重寒,她豈能讓人站在外面?
卿頤卻是搖頭,“就讓爺爺在外面說吧,進了屋反而會難受。”
卿雲歌抿脣,勸說的話到了嘴邊卻咽回了肚子裡,腳步一轉,領着人往石凳方向去。
只見她袖袍輕揮,火光拂過石桌石凳,凝結在上的霜露消失,桌椅散着不燙人的溫熱。
卿雲歌扶着卿頤在石凳上坐下,自己坐在旁邊,乖巧溫順。
卿頤眼中驚訝還未褪去,石凳上溫熱的感覺暖人心脾,他連連點頭,老淚縱橫,欣慰至極。
他的孫女,如今已是厲害的人物了。
卿頤擦擦眼角的淚,面色悲哀的問道:“雲歌,你還記得你娘嗎?”
聞言,卿雲歌輕輕點了下頭,本尊有意封閉那段記憶,她腦海中關於父母的容貌早已不清晰,只隱約有個輪廓勾勒出臉型,儘管模糊不清,卻能感受到兩人眉宇間的情愫,與對孩子的疼愛,那份深厚的情感無法在記憶中抹去。
“雖說記得不清,但云歌不敢忘卻。”卿雲歌疑惑,爲何爺爺會突然提及這在卿府早已成爲禁忌的人,她比誰都明白爺爺的痛心,以及對她的保護,“爲何爺爺會突然提起孃親?”
“爺爺對不起你們母女。”卿頤面色更爲凝重,眼底深深的悔恨似要將他掩埋,渾身透着一股難言的悲痛,無數情感夾雜在其中,壓得他快要喘不過氣。
那是卿雲歌第一次看到老頑童爺爺流露出那樣的表情。
“爺爺,你對雲歌一直很好,若是沒有爺爺的從小到大的保護,雲歌恐怕早已離開人世,與父母共赴黃泉了。”卿雲歌起身,笑着安慰卿頤,然而卿頤卻是不斷搖頭,緊握着卿雲歌的手,他的手有些許的顫抖,“雲歌,你娘沒死!”
那一瞬,卿雲歌腦海中一片空白,只餘那句話在腦海中迴盪,一遍遍,一聲聲,彷彿是來自遠方的聲音傳遞到了她的腦海,在靈魂深處迴盪盤旋,呼喚着她。
卿雲歌的母親沒有死?
頃刻間,卿雲歌腦海裡回憶起許多事情來,當初寂南風告訴她的話,她父母生死的懷疑,然而弒千絕卻告訴過她,她父親不可能活着,爲何同樣葬身火海的人一個死了,一個還活着?
一時間,卿雲歌腦海裡浮現出無數疑問,讓腦袋變得混沌起來,難以思考。
“我無意間從別人手裡得到了一塊玉佩,那塊玉佩乃你孃親生時佩戴,叫做生死佩,是隨你母親降生而出現的玉佩,生死佩現,主生玉全,主死玉碎。”卿頤從袖間將生死佩掏出,擺在卿雲歌,“你看看這塊玉佩,如今還完好無損,說明你娘還沒死。”
卿雲歌把玉佩拿在手裡,玉佩乃上好白玉所制,色澤均勻,入手溫潤,是難得一見的白玉。
生死佩上雕刻着人形,人形半邊鬥氣半邊水,預示着主人的生而不凡,玉佩周圍有複雜的紋路,像是遠古時期的一種骨文,以獸骨堆成,溝壑不平,卻是無人能看懂的文字。
“興許是別人的生死佩呢?沒這種可能嗎?”卿雲歌指腹摩挲着生死佩上負責的紋路,試圖推敲出那圈紋路的文字。
“天出生死佩,驚才絕豔人。你娘當初一手鬥氣,一手水元素功法,可謂是出神入化,這世間怕是再也找不出她那等女子。”卿頤嘆道:“你敲一下玉佩,你孃的名字便是因這塊玉而取。”
卿雲歌聽話的敲了敲玉佩,忽然一道悅耳的聲音自玉佩裡傳出,如自天雲之上響起,又如時墜入空谷之音,縹緲悠長。
不知何處聞聲起,一落紅塵灑八荒。
天雲之上聲起舞,音色玲瓏半生情。
來自遠古蠻荒的聲音,穿越時空,響徹了她的一生。
天音。
卿雲歌倏地皺起眉頭,眼珠轉動,清波流轉,腦海裡閃過一道聲音。
天音,阿音?
北冥皇困在地宮下的那名女子,她親耳聽到北冥皇喚她一聲阿音。
卿雲歌氣息浮動,睫毛如蝶翼般快速扇動,心底不安逐漸擴大。
若當真如此,楊家所藏的玉令便是北冥皇之物,背地裡謀劃殺害她父親的人是北冥皇和卿天麟夫婦,以及楊家!
如此一來,天竺令一事也好解釋了,天竺令非常人能得,北冥皇身份尊貴擁有這樣東西不足爲奇。
殺害父親,囚禁母親八年!
“爺爺,我出去一趟!”卿雲歌慌忙起身,匆匆往外走去。
卿頤在背後呼喊,奈何卿雲歌仿若未聞,快步朝前行去,轉眼功夫便不見了蹤影。
“雲歌,你冷靜點。”小狐狸在卿雲歌耳邊着急的勸說:“即便事情如你所想,也得從長計議,你的仇人是一國之君,這般衝動對你沒好處。”
卿雲歌抿脣,面上怒意勃發。
卿天麒與北冥皇乃多年好兄弟,兩人在戰場上同生共死,卿天麒護着北冥皇多次死裡逃生,北冥皇能有今日多虧卿天麒以命相護,而今真相浮出水面,那個口口聲聲說將他當兄弟的北冥皇,殺害他的性命,囚禁他的妻子多年,這口怨氣要如何嚥下?
就連卿雲歌,他唯一的女兒,也是在那場災難中淪爲廢物,被北冥皇如垃圾般踢開。
種種仇怨,皆因北冥皇而起,這個仇她絕不忍氣吞聲的嚥下。
“我很冷靜。”冷靜到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若要救出母親,定會連累到卿府,這是謀反之舉,但她非做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