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香宮飯店,劉遠帶着胡素與陳增輝兩路分別。回到工作室打開門,還沒等好好歇歇腳,又有人找上門來。
“大師救命!”一箇中年發福的男人急衝衝的進門,用有些蹩腳的國語喊道。
“不要衝撞神靈。先坐。”劉遠讓他坐在茶几旁,示意他安穩下來。
“有什麼事情,慢慢說吧。”
“大師,我在彌敦道有個小產業,有一棟樓,平時靠收租生活。可是最近一陣子這樓突然鬧了邪,樓裡的房客每到第二天就總能發現自己睡在地上、桌子上甚至是別人屋裡。嚇得紛紛要找我退租。”
“這也就算了,我自認倒黴買了棟兇樓,誰知道前幾天起我也開始出現這種情況。我沒住在那棟樓裡,現在我家附近的所有鄰居都躲着我走。”
“而且你看。”他說着解開上衣,有胸口有一個很大的圓圓的腫包。“自從前幾天胸口忽然長了這麼大一個東西,每到半夜就鑽心的疼。師傅,求您幫我看看,這究竟是什麼回事啊?”
中年人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劉遠都有些擔心,他再不管,這人能不能就一頭碰死在他桌角而去了......
“淘氣。”劉遠笑着說了一句。
這是一些久喪不得轉生而幻化爲小孩子或者年輕人的鬼魂常用的小把戲,也有個說法喚作小魂怒,就是惹到“小寶貝兒”或者“小寶貝兒們”生氣了,想法治你。聽他說的這個“作案現場”,小鬼兒應該不少。
“我先把你胸口的東西拿出來,然後你回家,晚上我過去。”劉遠站起來打算施法。
一說胸口裡的東西可以取出來,中年人眉毛都要飛到後腦勺了,不過又一聽劉遠讓他回家,離開木椅撲通一聲就跪在他面前,劉遠趕緊側身避開。無功不受祿,會折福的。
“大師,大師啊,我還哪裡敢回家,你就讓我在這待上半天,晚上我同你一起去。”
劉遠笑一笑,還真是讓那些小東西給嚇破膽了。
“好吧,那你就先在這待半天。把上身衣服脫了,盤膝坐在地上。”劉遠吩咐他。
他趕緊脫掉上衣,惹得胡素一陣臉紅把臉別過去。不過還想看好玩的事兒,於是又紅着小臉把頭轉了回來。
這小妞,這時候還知道害羞了。
“眼睛閉上。”劉遠又對中年人說,他趕忙將眼睛緊緊的閉上。
口中隔空取物古訣念罷,右手一探。
“啊!”
“嘣!”
先是中年男人一聲慘叫,接着一個網球落在了劉遠手裡。
再看胡素,下巴都快掉地上了,劉遠甚至能看到她口腔裡的小舌頭,手裡的網球放到她的小嘴裡都不成問題。
“怎麼樣?”見中年男人睜開眼,劉遠問他。
按了按自己毫無受傷痕跡的胸口。
“不疼了,一點都不疼了!謝謝大師!謝謝大師。”
“好了,你就在工作室外的那個插間休息一下,我晚上隨你過去。”
“遠哥,人的身體裡怎麼會有網球呢?”待中年人出門去,胡素問劉遠。
“這是小鬼做得怪,他們會隔空置物。把這個網球透過皮膚放到剛纔那個胖子的胸口,然後半夜的時候跑出來亂按,胖子當然就疼痛難忍了。”
“那你又是怎麼取出來的呢?”
“他會隔空置物,我會隔空取物呀。”
“隔空取物?這麼好玩?我也要學我也要學,以後看誰的東西好,‘嗖’的一下就可以取過來了。”
“第一,這是個古訣,沒有念力的人是用不了的;第二,隔空取物只對鬼法有效,對普通物事無效;第三,你小妮子心術不正,哥哥我是不會傳給你的!”
“不理你了!”胡素假裝生氣,背過身子不看劉遠。
“不如這樣,我教你一個小把戲,叫‘三昧真火’,學不學?”
“學!”小姑娘顛顛兒跑過來,小馬尾一晃一晃的。她要是吐吐舌頭,就像個可愛的小狗似的......
此三昧真火併不是真的三昧真火,能使用真火的人,劉遠敢打包票,整個中國加上他,一隻手就能數得過來。只是依靠白磷、原油等化學物品摻入蠟燭或者燈油中,這樣無論是水還是短時間的滅火器,都不能將火熄滅,甚至會燃燒得更旺。
胡素都被劉遠帶壞了,她現在要是出去,絕對是個稱職的“金牌神棍”,當然,跟劉遠這個“神棍”是不同的,她纔是真“神棍”,劉遠是冒牌的。
吃過晚飯,帶着請神幡引魂幡等一應吃飯家伙,由那個中年胖子開車,將他們帶到了彌敦道他的那棟樓裡。
羅盤指針都快要跳爆了,果然小鬼兒不少。
氣守丹田,念上靈宮,大喝一聲“開!”劉遠眉心間的天眼便已經打開。天眼並不是實質的眼睛,而是通過啓靈,自眉心處將念力釋放,使鬼魂無所遁形的一種法術。
劉遠這手藝,連爺爺都羨慕不已,爺爺開天眼至少需要兩分鐘,他連五秒都不用。
所以爺爺要是喝點酒,一高興,誇劉遠就是這句話:“前推兩百年,後推兩百年,五秒開天眼的天才就我孫子一個!”
放眼望去,一羣小鬼有些害怕,又有些發狠的看着劉遠。數量大概有十幾個,看樣子,大的有十五六歲,小的也就三四歲。
讓胡素拿着請神幡,劉遠腳下是一種很醜的,有些像在亂蹦亂跳的步法,這叫做夾籬笆罡,是清場所用,意思是小鬼都離遠點,老子要請大神來收拾你們了。
手捏金光訣,口持請神咒,將仙人請下來。
看到這裡,大家可能會聯想到一個很常見的法事。
對,乩童起乩,或者解放前大陸常出現的,跳大神。
確實很像。金光訣就是右手中食二指攥於左手,左手中食二指豎起。口中也同樣唸唸有詞,不過搖頭晃腦那麼影響市容的動作就不做了。
這時候如果有發佈會,劉遠一定會很驕傲的宣佈:我的請神和他們的請神,是根本不在一個檔次上的。
第一,有夾籬笆罡護持,保證自己請到的是神,而不會請神驅鬼,結果附上身的還是隻鬼;
第二,金光訣可以請到的是大羅金仙,而其他決請到的通常是散仙甚至煞仙,煞仙上身是要報酬的,請來一次送走後,甚至可能將人的魂魄勾取一些,從此渾渾噩噩如瘋傻一般,“請神容易送神難”說的就是他;
第三,完整的請神咒可以將神識導入靈宮,但自己的六感完全還在,只是讓自己暫時成爲一個具備部分神力的人,而殘缺不全的連篇鬼話,哪怕請來了神,也會讓自己的身體完全被奪舍,不可控制纔是最危險。
“......蓮花臺上座,普掃淨陰陽,西王宮光耀,羅漢疊金剛。真仙伏魔力,速入我五常。請金仙歸位,急急如律令敕!”請神咒一定,左手“啪啪”兩下拍在天靈上。一陣哆嗦,仙人上身了。
還是個娘娘神......
請神咒最大的缺點就是請來的神很少會像奪舍的神自稱些什麼,所以經常不知道請來的什麼神。不過管他什麼神,只要是金仙,只要能降妖就行了唄。
不過劉遠很糾結的一件事情是,他至今請過來的神,大部分都是娘娘,男性的神靈只有過一次。看來愛管閒事兒是女性的通病,無論是人還是神啊......
“何故作亂?”劉遠問已經跪在地上,渾身顫抖如篩糠一般的小鬼們。
請來的神大部分時候其實並沒有什麼實際用途,只是起到與鬼魂溝通以及威懾的作用,就好比一個小流氓,看到身邊有個面相普通的人,就想欺負欺負他,但知道他是國家大員的時候,小流氓腿肚子都打轉,哪裡還敢窮犯渾。
不過若是真用了神力,這些小鬼就不是往生了,而是直接被化爲齏粉,永不超生。
“此人佔我牌位,壓我靈魂,氣憤不過,是以作亂。”一個年紀稍微大一些,膽子也稍微大一些的小鬼出聲解釋。
原來是被大樓壓住了魂魄,積久變成了小鬼,又不得轉世,所以才作怪。嗯,可以理解。
“今我以遊魂吟助你等轉世,隨我速去,不可再作怪。”
一聽可以轉世,小鬼們高興得不得了,發出陣陣比口哨還尖銳一些的聲音,沒多久鬼魂又過來了不少,甚至還有些年紀比較大的。
劉遠暗暗捏了把汗,幸虧引魂是好事兒,要不他們不把剩下這些小鬼都找過來,再做亂的話,他還得再請神。這得多少香火能夠啊,香火不夠再用陰德抵,他可就虧大發了。
“都到了?”
“都到了都到了。”小鬼們七嘴八舌的說。
“日日藏,夜夜藏,煩得仙尊爲你忙;姑舅哭,爺孃喚,何處覓我好兒郎;塵歸塵,土歸土,奈何橋上莫悽苦......無常不勾鬼王赦,無災無難過陰堂;急歸娘腹新做人,八尺男兒美嬌*娘;轉世爲善勿作惡,不尊天殛把命喪!敕!”
遊魂吟唱罷,一衆小鬼影身漸虛,最終全部消散。
接着又捲起請神符,一通送神咒,把靈宮中的神送走。然後劉遠也不太顧及形象的坐在地上。確實累得夠嗆。其實也可以不這麼費事兒,就像天台墜樓事件碰見的鬼魂,直接盤魂訣加渡厄咒收了他們煉化就得了。
不過只要不是大惡,還是可以原諒的。鬼魂其實並不是一個多麼強勢的羣體,他們作惡,也多有不得已的苦衷,無論救人一命還是救鬼一命,還是那句話,只要不觸及他底線,這個忙是可以幫一幫的。
當然,站在旁邊看熱鬧的兩個人是不可能看到這些情節的,只能看到劉遠對着空氣羅裡吧嗦,然後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這一坐不要緊,胖子以爲他也不成,差點就嚇暈過去,腿肚子一軟,也坐在了地上。
胡素膽子還大一點,偷偷蹭過來,用手指頭捅了劉遠兩下。
“怎麼樣了?”她悄悄問劉遠。看她有些擔心又有些害怕的緊張表情,劉遠還真是想捧着她的臉狠狠啵一口。
“行了,以後這些小鬼不會再作亂了。已經送他們投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