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落洞女

“怎麼了宮哥?”劉遠見到宮延棟這種表情,就知道很可能是出了什麼怪事兒了。

“隔壁家的恬妹落洞了。”

“落洞!”常開泰和靜印都是一驚,劉遠卻一頭霧水。

“三爺爺,徐爺爺,什麼是落洞?”

常開泰將落洞解釋給劉遠聽。這落洞,乃是落花洞女的簡稱,被稱作“湘西三邪”之一。未出嫁的女孩子忽然在某一天被發現不吃不喝,卻勤着梳洗打扮,將家裡收拾的一塵不染,面若桃花、眉眼如畫的望着遠方,一天一動不動,直到餓死,而死之前,女子會在一處僻靜之地痛哭不止,連鮮花樹葉都會被哭落,這種情況,就叫做“落洞”。

聽完了常開泰的描述,劉遠皺了皺眉頭。

在劉遠看來,這個應該並不屬於邪異的範疇,而是一種大範圍的潛意識影響。比如說有一段時期,《黑色星期五》被列爲禁曲,因爲媒體爭相報道,聽完了這首歌曲的人,都會自殺。其實是一個偶然現象,經由各種渠道的傳播,造成大面積受衆被潛移默化,再加上歌曲本身呈現的絕望情緒影響,從而出現連續的自殺現象。像日本的集體自殺、以及後來富士康的跳樓事件等,也都有這種潛意識影響在裡面。

這種情況是屬於心理學的範疇了,劉遠可沒信心把它解決掉。

“我跟你去看看吧。不過這種事情我從來都沒有聽說過,不知道能不能解決,我盡力而爲。”

劉遠一衆人隨着宮延棟往旁邊的房子而去,還未等接近那間房,就能夠聽見悠揚的民歌傳來,仿若仙音。

“這是我們從來都沒有聽過的民歌,也不知道恬妹怎麼會唱的。”宮延棟說道。

嗯?這就有點奇怪了。

大家一起走進了那間屋子,屋裡正坐着幾個愁眉不展的中年男女,都是土家族的特色裝扮,因爲常年從事農作,皮膚都呈現出較深的顏色。

“老木成(媽),這是從北京過來的客人,是跟我一起來咱們這邊遊玩的。”

“啊啊,坐,坐!”中年婦女訥於言,只是很熱情的照顧大家坐下之後,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老木成,這幾個人都很厲害的,讓他們看一看恬妹的落洞,好想辦法治。”

“治不得!治不得!阿妹這是被神靈看上了,要嫁給神靈爲妻的,治不得!”剛纔還不善言談的女人,此時的反應卻異常激烈起來,旁邊幾個年紀稍微小一些的中年人也都頷首附和。

“媽,您看,大家都知道,這落洞是治不好的,不過這劉老弟是有大神通的,他可以跟神仙對話,說不定能夠讓那個神仙再換個阿妹找,把咱們恬妹留下來呢?”對付這些人,只能用“以毒攻毒”的辦法。

“諾高蘭(怎麼辦)?”婦女一聽也頗爲心動,畢竟是自己家的閨女,能夠留下來,當然是好的。

“棟海生毛人滴,屋外人米的哈數,撈也撈自噶的師爸噻(宮延棟是騙人的,外鄉人又不懂這個,要找也是找自己這邊的巫師)!”

旁邊一個抽着水煙的老漢對宮延棟的說法提出了質疑。

“老坨,這事兒還有師爸敢做麼?您再這麼等下去,阿妹可就沒得治了!”

宮延棟雖然沒有將那句話翻譯過來,但劉遠已經從兩個人的對話中猜出個*不離十了。

“阿公,客隨主便,您看這樣,如果您能夠找到能治落洞的人,我們就不插手,如果您找不到,就讓我們看一看,成不成?”

劉遠倒不是要上趕着倒貼,這種事兒純屬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人家都不想讓自己插手了,本來也沒這個必要給自己找麻煩。不過劉遠對這個自己從來沒聽過的事情充滿了好奇,有了機會當然還是想好好研究一下。

“老坨,就讓他們給看看吧,行不行?”宮延棟趁熱打鐵,人家都這麼說了,你怎麼辦?

“噢。”老漢又吸了兩口煙,終於答應讓劉遠他們進去了。

劉遠讓其他人在屋外等着,自己和常開泰還有靜印走進了女孩子的閨房。

好香!

一進門就能夠聞到一種沁人心脾的香,是混合了閨中女孩兒的體香與各種花木香料的香味。

地上靠牆的木桌旁,一個大約十七八歲的小姑娘,正坐在鏡子旁緩緩的梳着頭,嘴裡面哼着剛纔大家一直在聽的那個小調。

“這要是大半夜看見了,還不得嚇死!”常開泰見到小姑娘這樣的姿態,立刻就聯想到了從古自今女鬼的習慣性動作。

劉遠卻是沒有說話,仔細的打量着女孩子。桃花面,玉蔥指,烏髮黛眉,明眸皓齒,雖然還沒有完全長開,但也已經是一個很漂亮的小姑娘了。

“三爺爺,我先過去給他看看。”劉遠說着,走上前去。捏住了小姑娘的手腕。

雖然劉遠沒有學過醫術,不過武者半醫,對脈相還是很瞭解的。

小姑娘也沒有任何的反抗動作,任由劉遠給她把脈。

“脈象平穩,並無病症,看來不是普通的神經性疾病。”劉遠知道,如果問題是處在自身,這時候的脈相肯定是躁動不斷的。

接着劉遠將左手搭在小姑娘的額頭上,一縷念力緩緩而入,打算用念力來查探一下小姑娘的身上是否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這一搭就發現了問題。

念力剛剛投入天靈,就能夠感覺到,女孩子的靈宮之中,隱隱有些神光出現。

這他孃的還真是讓哪個好色的神仙給看上了啊!

“我知道問題出在哪了。”劉遠說着,從藏風囊裡取出了送神幡,淨手燃香,將送神幡鋪開,送神咒娓娓而出。

“敕!”送神咒唸完,劉遠輕喝一聲。

“啊!”女孩子似乎很難受,一直面目緊繃着,待劉遠送神咒唸完,更是大喊了一聲。

“老弟,怎麼了?”宮延棟在門外喊道。

“沒事兒,讓我再看看。”

劉遠待小姑娘從新恢復平靜,又觀察了起來。

卻見小姑娘卻依舊在桌旁,忙活着自己的那張小臉兒。

什麼情況?

劉遠又上前去,探了探女孩兒的靈宮,但見那一毫微光絲毫未動。

“怎麼樣了小遠?”常開泰關心的問道。

“嗯,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樣,讓我琢磨琢磨。”劉遠坐在牀上,皺着眉頭沉思起來。

按理說這麼微弱的一絲神光,要送走簡直不費吹灰,可是爲什麼依舊牢牢的佔據在女孩兒的靈宮中不出來呢?

會不會是這種情況,女孩子也同樣迷戀着她腦海中的那個“神”,本身就對這種送神行爲予以排斥呢?

想到這裡,劉遠取出一枚針剪符,貼在女孩子的後心,切斷了她與靈宮中的那縷聯繫。

“啊!”這回女孩子比之前則要瘋狂得多,站起來對着劉遠等人又撕又咬。

“三爺爺,徐爺爺,你們將她控制住,按在椅子上別動!”劉遠將女孩子雙手反剪,想讓他重新坐回去,卻不料這十七八的小女孩兒此時力大無比,劉遠自己對付她還頗爲吃力。

常開泰與靜印兩個人急忙按照劉遠的吩咐,把小女孩重新按回椅子上,一個人按住雙手,另一個人按住肩膀。

“敕!”劉遠再次試了一遍送神咒。

“高嗎亂(幹什麼)?”女孩子恢復了神志,見到一羣不認識的人,神色立刻緊張起來。

“好了。”劉遠長出了一口氣。

出了門去,告訴外面的人女孩子沒有事兒了,一種人急忙衝進屋去,上摸摸下看看,又是哭又是笑,嘴裡說着劉遠一個字兒都聽不懂的方言。

過了一會兒,大家帶着小女孩兒從屋子裡走出來。

“老弟,這次真的是得多謝你啊,今天晚上一定要好好的招待你們!”

劉遠望向衆人,剛纔的那種猜疑和不信任早已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則是滿臉和煦的笑容。

“我也從來沒到過這裡,能夠嚐嚐湘西的土菜,我也是心有慼慼焉啊!”

晚上,兩家人在一起,整治了一桌豐盛的土家菜餚,葷素齊備,不過多以酸辣口爲主,筍炒黃鱔,麻辣羊肉,野菌土雞,直吃得劉遠大呼過癮。

不過想想自己家的那個小吃貨無緣得福,劉遠不禁又一聲輕嘆。

席間,女孩子端着酒杯來向劉遠敬酒。想不到小姑娘也是個海量,酒到杯乾,劉遠也不能落了老爺們兒的面子,將杯中酒一口悶了下去。這酒是土家自釀的苞谷燒,口感清冽,勁兒也夠大,劉遠這一杯下肚,頓時覺得五內熱氣騰騰,舒服!

酒足飯飽,兩家人再次對劉遠報答一下感謝之情,也就各自回屋休息了。劉遠已經有些喝大了,喝了碗醒酒湯,讓石頭和宮延棟扶着,回屋裡休息去了。

“宮哥,你在家裡待幾天,我們明天跟石頭去沅陵。”劉遠卷着舌頭說道。

“老弟,你都喝成這樣了,明天再待一天,後天走吧。”宮延棟挽留道。

“不行,我要回家,素素等着我呢!”

劉遠記不清自己最後說了什麼,倒過頭去,迷迷糊糊的聲音越來越低,已是沉沉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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