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麟點點頭,一臉凝重:“非但如此,菩提教安插在朝中的黨羽身份逐漸明朗起來,紛紛浮出水面。他們聯合打壓朝中忠臣賢士,清除異己,或貶官,或關押進牢獄之中,百般折磨,猖狂至極。
菩提教在長安各州府的隱形勢力也迅速趁機揭竿而起,廣募兵丁,徵集糧草,戰火燎原,短短兩日時間已經攻陷了長安的幾大州府,並且以更快的速度吞併各處城池。
最爲可怕的是,菩提教以蠱毒人作爲先鋒,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而蠱毒以血爲媒介,傳染給越來越多不明情況的無辜百姓,一時之間,民不聊生,怨聲載道。”
震驚之餘,我自然最先想起的就是涼辭和師傅的安危,驚慌追問:“涼辭和我師傅呢?有消息沒有?”
土麟搖搖頭:“汐月師傅目前留在宮裡,和皇上,還有太后一起,雖然被限制了自由,但是暫時沒有什麼危險。倒是主子音訊全無!”
“音訊全無?怎麼可能音訊全無?音訊全無又是什麼意思?”我幾乎跳起來,激動地叫喊。
狂石上前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不要激動,安心勿躁。
“蘇青青聯合蘭丞相謀反兵變那一夜,牢中的主子就不知去處,不知道是遭遇了菩提教黑手,還是自己逃了出去,我們的消息渠道也同時受到了影響,因此與主子失去了聯繫。同時失蹤的還有忠勇侯夫婦,府上同樣人走樓空。目前菩提教和蘭丞相也四處派出人手,搜尋主子下落未果。”
我瞬間只感覺心急如焚,恨不能兩肋生翅,飛回京城,打探涼辭的消息。
狂石卻是一臉淡定,絲毫不以爲意:“菩提教想必定然是搶奪蠱皇不成,趁着麒王爺被困囹圄,長安士兵羣龍無首,所以狗急跳牆,孤注一擲了。
火麟他們就在菩提教,這樣重大的事情不可能提前沒有察覺。麒王爺雖然身在牢獄,但是還不至於耳目閉塞,又有木麟等人護衛,怎麼可能遭遇什麼意外?
更何況我那神勇的老爹和狡猾無比的老孃也不在府裡,定然是跟麒王爺有什麼計較。我所認識的麒王爺一向高瞻遠矚,睿智隱忍,是我們長安的保護神,自然不用擔心。”
饒是這些道理自己都心知肚明,在心裡重複了千百遍,但是關心則亂,怎能不心焦難安?
星夜兼程地向北趕路,民心開始惶然,路上隨處可見從京城及附近州府,被戰火波及,背井離鄉,逃離出來的百姓,也多見中了跗骨之毒,深受其害,不堪承受噬骨鑽心之痛的受害人。尤其是無辜受害的孩童,被父母擁在懷裡,哭得撕心裂肺,直至嗓音嘶啞,咳出鮮血來。其景況淒涼,見者落淚,委實心中不忍。
狂石和土麟制止了我爲他們醫治蠱毒的想法,苦口婆心地奉勸我大局爲重。我們如今正是過江的泥菩薩,雖然蠱皇暫且收斂了氣息,但若是一旦不慎打草驚蛇,給自己帶來殺身之禍。狂石和土麟勢單力薄,如何抵禦菩提教的萬千兵馬?
但凡被攻陷的城池,城門處皆繪製了我們幾人的畫像,對來來往往的行人進行嚴加盤查。菩提教禁錮了皇上和太后的自由,有恃無恐,再加上涼辭和義父的失蹤,長安的軍隊並未進行有效的反擊,節節敗退。所以菩提教在掌控了大多州府之後,也只是換了城防,並未關閉城門,任由百姓自由出入。
我們幾人必要時不得不分頭喬裝行動,在狂石几位江湖好友的幫助下,換過多重身份,多少次僥倖死裡逃生,方纔在京城外會合在一起。
城門口,包括京城外圍的巡邏也格外嚴格起來,士兵對於出入城門的百姓都嚴加盤查,身材與我們幾人相仿的,守城士兵甚至都用溼布巾在臉上使勁擦拭,查看是否是易容過的,來往車輛更是仔仔細細裡外搜查清楚。士兵大多狐假虎威,來往行人但凡有一星半點的疑點,也捉拿起來嚴刑拷打,真正的寧肯錯殺一千,絕不放過一個,城門口喊冤聲一片。
狂石留心看了,看守城門的守衛全都是陌生的面孔,從未見過,也不見周都頭身影,應該是菩提教把人換了徹底。而在城外負責巡查的將領則是蘭丞相一手提拔栽培的下屬。
依照狂石和木麟的身手,以及對京城佈防的熟悉程度,進入京城那是輕而易舉,到皇宮裡走一圈打探消息也沒有問題。但是帶着我和蟲子兩個包袱,就有些吃力。我們幾人苦苦思索半晌,也沒能想出好的法子,一籌莫展。
太陽西沉,眼看天色漸晚,我們決定夜間由狂石自己秘密潛進宮裡,打探消息,再做定奪。遂在京城外面,尋一處安全的容身之所暫歇,院子坐落於村落旁邊,背後環山,正是狂石以前出城打獵時歇腳之處。毫不起眼,但是一旦有緊急情況,比較容易撤離。
原本以爲我們的行蹤甚是機密,誰想剛剛安頓下來,院子的門就從外面被敲響。
我們大家疑惑地相互對視一眼,土麟主動上前查探,從門縫處瞅了半晌方纔舒了一口氣,撥開門栓,回頭對我們道:“自己人。”
來人頂着一頭雞窩一樣亂糟糟的頭髮,滿臉泥污,只留兩隻眼白咕嚕嚕地亂轉,一見到我從門裡走出來,裂嘴一笑,露出兩顆大門牙。
我上下打量他一身破破爛爛,露肉的衣衫,有些不確定地道:“小豪?”
對方歪頭嘻嘻一笑:“小姐認不出我來了?”
我聽他略帶江南軟語的口音,方纔確定:“小豪,你怎麼這幅樣子?難道你不在藥店裡面了,藥店出了什麼事情嗎?”
小豪得意地笑:“小姐教育過我,人往高處走,我當然要長進,不能窩在藥店裡沒有什麼作爲了。”
“那你?”我蹙眉有些疑惑:“到院子裡說話,門口不方便。”
小豪機警地四處張望一眼,像一尾泥鰍一樣鑽進門裡,關了身後的院門。然後回過頭來,神秘兮兮地道:“小姐,是麒王爺讓我來接你進城的。”
“麒王爺?他現在怎麼樣?在哪裡?”我焦急地問,久旱逢甘霖一般欣喜若狂。
小豪壓低聲音道:“麒王爺沒事,小姐放心就好。他只是如今不方便出面,暴露身份而已。
我和大鵬幾個人現在重新做回叫花子,每天走街串巷,就是爲了幫麒王爺四處傳遞消息,打探風聲,這樣不會引起對方懷疑。”
我讚賞地點點頭:“如今情勢危急,正是國家危難之時,你們若是能夠幫麒王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是功勞一件。”
小豪興奮得雙眼亮晶晶的,點頭如搗蒜:“今天木麟大哥來找我,就是麒王爺知道你們已經回京,讓我們掩護您一同進城,麒王爺正在京城裡等着您呢。”
我不禁喜出望外:“當真嗎?我們怎樣進城?”心裡迫不及待,恨不能立刻拔腿就走。
“明天城門一開,小姐就可以跟我們一起混進城去。”
“現在呢?應該還來得及,現在城門還沒有關呢!”
小豪略有爲難,踟躕半晌道:“每天天黑之時,城裡巡邏都比較森嚴,見到行人就嚴加盤問。而且我們一向都是天亮進城,日暮出城,若是此時無緣無故進城,恐怕會引起別人懷疑。”
我仔細一想,的確如此,遂垂頭喪氣地作罷,與小豪約定第二天一切具體事宜。
夜裡自然心情迫切,翻來覆去難以安睡。蟲子特別喜歡金子,討了去作伴。金子也是脾氣怪異,不喜歡別人靠近它,更討厭別人像我一樣撫摸逗弄它,但是唯獨對蟲子不排斥,相反還有些親暱。
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天亮,欣欣然地起來,跟蟲子一起換了昨日裡小豪帶過來的衣服,把頭髮打散,臉上脖子上同樣抹了髒泥污,只覺得臭氣熏天,簡直令人作嘔,就連狂石和土麟都退避三舍,掩着口鼻躲得遠遠的。
看到狂石嫌惡地捂着鼻子,嗤笑蟲子,不由想起涼辭來,他一向最爲潔淨,當初知道我去過大鵬的住處醫病,尚且二話不說,將我丟進溫泉裡,衣服鞋子也吩咐夏初全都丟掉了。如今看到我這幅骯髒樣子,還不知道有多嫌棄。
日上三竿的時候,小豪過來,帶着我和蟲子出了院子,避開村裡居民,七拐八繞,拐進一座四面漏風的破山神廟裡,裡面還有七八個髒兮兮的少年,或蹲過靠,正端了豁口破碗,吸溜吸溜地喝粥。看到小豪和我們進來,點頭示意。
小豪從牆角處尋了一根棗木棍,丟給我:“苗姐姐跟他們一般高矮,倒是不招眼。就委屈小姐你裝個跛腳吧。”
我接過棍子,觸手油亮烏黑,明顯是經常使用的。試着一瘸一拐地走幾步,也頗爲順手。
幾位少年很快喝完了粥,也不洗,從院子裡摘兩片樹葉,將碗裡剩的米刮進嘴裡,然後伸出舌頭,自裡向外,沿着碗沿,舔個乾乾淨淨。
蟲子看得目瞪口呆,低聲問小豪:“他們是真正的叫花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