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嫗顯然對自己受到的怠慢非常不滿,直起身後大力清了下嗓子,企圖引起秋煙離的注意。
秋煙離卻掃了她一眼,漫不經心道:“嬤嬤這麼喜歡在門口站着嗎?那就一直站着好了。”
老嫗何曾受過如此輕慢的待遇,氣上心頭的同時,尷尬地邁過門檻,走到秋煙離面前,躬身一禮道:“老奴姓桂,是皇后娘娘特地選來負責教導公主宮規禮儀的,從今天開始,老奴會隨侍在公主左右,儘快幫公主熟悉宮中的禮儀規制,倘若教習過程中偶有不敬之處,還望公主見諒。”
秋煙離放下筷子,報以淺笑:“桂嬤嬤客氣了,皇后娘娘的苦心,北離明白,嬤嬤放心,北離一定會認真學習,不讓皇后娘娘失望的。”
桂嬤嬤仍舊拉着一張債主的臉,冷冰冰地欠了下身:“公主通情曉理,皇后娘娘知道了,必定十分欣慰。”
所爲話不投機半句多,秋煙離真覺得和她說話太費力氣了,便結束了這番你來我往的客套和寒暄,把專注點重新放回眼前的飯菜上。
雖然出現了這麼一段令人不甚愉悅的小插曲,但美食當前,不可辜負,她重又拿起筷子,剛夾了一塊竹筍,不等放進嘴裡,“啪”的一聲,一根磨得發黑的藤條直接打上她的手背,她疼得一麻,筷子直接噹啷掉地。
“公主,您做錯了,筷子要握中端,不能太靠前,也不能太靠後,若是與陛下和皇后娘娘一同用膳,您這樣可是大不敬。”桂嬤嬤手握藤條,漠無表情地用眼角睨着秋煙離。
那藤條材質結實,桂嬤嬤又故意下了重手,秋煙離瞧着自己腫起的手背,眸光一暗,眼中殺氣驟起,卻只答了聲:“是,北離受教了。”便做無事般轉而端起手邊的茶杯。
怎知那藤條又再次落了下來:“公主又做錯了,端杯時手指應當託底,飲茶時,下巴稍稍回收,脣貼住邊沿即可。”
這下連奈兒都看不下去了。
公主忙了一天,不
過就是想吃頓安生飯,又沒有旁人在此,她卻百般挑剔,分明是故意!
秋煙離倒未顯得特別激動,平靜地放下茶杯,平靜了看了桂嬤嬤一眼,平靜地拒絕了奈兒遞上來的新的筷子,突然伸出手去抓桌上的一盤青菜。
不出意料的,藤條又開始往下落,卻在半空中的時候被一隻素手抓住。
秋煙離從容站起,冷冷與老嫗對視,兩人拉扯着那根藤條暗中較勁,互不相讓。
最後桂嬤嬤發現扯不過她,便惡聲惡氣地耍起了威風:“公主,老奴可是奉了皇后娘娘的命令前來教導您的!”
言外之意,你違抗我就等於違抗魏皇后。
秋煙離卻脣角冷勾,目中現出輕蔑的寒光。
得了魏皇后的命令來教導她?
是得了魏皇后的命令來挫她的銳氣吧?
忽地,秋煙離翩然笑開,緩緩收回手,一派恭順地道:“北離不是那個意思,北離只是想着,北離初入宮中,許多規矩尚且不懂。爲了不勞嬤嬤來回糾正,不如嬤嬤來爲我示範一遍標準的做法的吧。”
桂嬤嬤以爲她服軟是因爲她害怕,畢竟在她眼中,秋煙離不過是一個涉世未深,沒有心眼,也不懂心計的小丫頭,就算再借她一百個膽,她也壓根翻不出什麼風浪。
於是她毫無戒心地坐下,道了句:“請公主仔細看。”剛握了筷子去夾菜,不想秋煙離竟一把奪走她放在手邊的藤條,毫不留情地抽了下去。
桂嬤嬤“嗷”一聲慘叫,疼得跳起,捂着手怒罵:“你幹什麼!”
秋煙離雙手抱臂做悠閒狀:“桂嬤嬤您剛纔做錯了呀,做錯了,不就是應該這樣提醒的嗎?”
桂嬤嬤這才頓悟自己是被她耍了,扭曲着五官惡狠狠恐嚇:“你敢打我?”
秋煙離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桂嬤嬤,你說話好有意思,我打都打了,你還非要多此一舉問這一句,這不是自取其辱嗎?”
這下桂嬤嬤徹底被激怒:“臭丫頭,你好大的膽子,你知道我是誰嗎?皇后娘娘都要讓我三分,你個不識好歹的外邦女,居然敢動我,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聞言,秋煙離把所有的好臉色全部收起,目光在她惡相叢生的臉上過了一圈,森然一笑:“我不止動你,我還要弄死你呢!”
桂嬤嬤心下一驚,尚未弄明白這句話的意思,秋煙離已經揚手將那藤條抽在了她身上,她登時便被打倒在地,耳邊是秋煙離冰冷的聲音:“區區一個刁奴,以下犯上,惡意欺主,受十鞭。”說完,真的打了十鞭。
桂嬤嬤當時便皮開肉綻,抱起腦袋四下逃竄,一邊逃一邊喊:“你這個……”
不等罵完,秋煙離又道:“口出狂言,傲慢無禮,有辱教習之名,再受十鞭”說完又使足全力抽了十鞭。
桂嬤嬤疼得齜牙咧嘴,又一次開口,卻除了悽慘的尖叫什麼聲音都不出來。
秋煙離甚是滿意,手下卻仍不停止:“我替皇后娘娘管教刁奴,整肅後宮,你卻句句喊冤,還企圖躲避,必須再來十鞭。”
總之,她的理由千奇百怪,到了後面,什麼“面目可憎,令人生惡”“衣衫不整,有礙觀瞻”這樣的理由都用上了。
桂嬤嬤在秋煙離手下足足受了一百鞭,不僅那根粗黑的藤條被打斷了,連她那條老命也快被打沒了。
要不是最後奈兒及時攔住,只怕這一百鞭還遠遠到不了頭呢。
打人是個體力活,秋煙離又一天沒吃東西了,這會已然有些打不動了,便扔下斷裂的藤條坐回桌邊,緩了一會兒才問:“怎麼樣桂嬤嬤,你知錯了沒有!”
只見剛纔還意氣風發的桂嬤嬤此刻披頭散髮,滿身傷痕地趴在地上,聽秋煙離這麼問,立刻掙扎着坐了起來,把頭磕得咚咚直響,老淚縱橫地求饒道:“老奴知錯了,知錯了,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哭嚎的那叫一個情真意切,鼻涕眼淚抹了一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