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明珠看一眼靜立待命的付管家,說道:“付叔,將清明園旁邊的春分閣收拾出來,給伊伊姑娘住吧,其它人都回吧。”
“是。”付管家躬身退下,喊兩個侍女趕緊去準備。
“祁夫人,既然你已經安全到家,我不便久留,就此告辭。”方艾伊連忙阻止明珠的安排。
“既然都到我家門口了,哪有不進去的道理啊,這次多虧你救助,你既然跟相公是朋友,也該進去喝口茶,讓我們好好款待你。”南宮明珠上前拉住方艾伊,不想她離開。
“不必了,我還有要事在身,告辭!”方艾伊淡漠的說。
“如此,不便強留你了,伊伊姑娘,一路保重。”明珠看出她眼中的堅決之色,也不好強留。
原本想讓人以重金酬謝,但又覺得不妥,她若真是公主的話也看不上那些錢,只有等以後有緣再見時,再還她人情了。
“祁夫人,你也保重。”方艾伊點頭,轉身朝馬車走去。
左微安靜侍立在馬車一旁。
長街上突然傳來馬蹄狂奔的震動,不遠處一隊車馬疾馳而來,片刻便到了大門口。
祁笑天走在最前,看到門口的南宮明珠以及方艾伊,略微詫異,但似乎又想到什麼。
率先下馬,走至明珠身前。
近看,才發現南宮明珠虛弱而憔悴的臉上,滿是疲憊之色。
眼中閃過一絲疼惜,原本想訓斥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只是淡淡的說道:“回來就好,先回房休息吧。”
明珠淡淡的看他一眼,禮數週全的福了一福,便在青蓮的攙扶下拾階而上,轉眼便看不見身影。
祁笑天愣怔在當場,有片刻的僵硬,皺着眉頭看着明珠消失的方向,隱隱覺得她出去一天兩夜,肯定發生了什麼事情,心裡隱隱不安。
從來,她看他的眼神是炙熱的、愛慕的,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淡漠與冷靜,那眼神……就當他是個陌生人一樣。
一想到這,祁笑天心裡一顫,遍體生寒。
偏頭看見正在上馬車的方艾伊,她肯定知道這其中發生了什麼事情,正要上前,身後車隊上的人已經走進前了。
顧逸之抱着昏睡的葉念芝沉步走來,身後跟着海梟與極光,他們懷裡的顧亮、顧甜已經睡着了。
方艾伊原本只是眼角掃一眼門口,卻在看到那個高大俊逸的身影時,瞬間淚如雨下!
不,這不是她在流淚,她早在十歲的時候就已經不會流眼淚了,這不是她的眼淚。
何況,她不認識眼前的這個男人,又怎麼會在看他一眼便流眼淚呢?
這絕對不是她在流眼淚!
失神擡手去抹臉上的淚珠,卻發現,怎麼也摸不乾淨,眼淚像開了閘的水龍頭,怎麼止也止不住。
難道,這是白霜月?!
一瞬間,腦海裡像是被人重拳相擊一般,“轟”一聲炸開,只剩下“嗡嗡嗡嗡”的一片混亂之聲。
有一股強烈的意識在擠壓着,掙扎着想要跳出來,霸佔整個大腦的意識空間,霸佔她的所有。
就像努力生長,想要衝破泥土的小嫩芽,雖然弱小但蘊藏着無窮強大的力量。
然而,方艾伊不允許!
她努力壓下一陣暈眩,強自鎮定的與那股遊離的意識做鬥爭。
顧逸之感受道兩束強烈的視線焦灼在他身上,拾階而上的腳步一頓,側身,瞬間找到視線的主人。
卻看見白霜月僵立在一個馬車旁,旁邊站着的竟然是……左微!
月兒?左微?他們,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
面無表情的瞪着他們,然而心裡的驚訝和震撼如滔天巨浪般沖刷全身,有多麼強烈只有他自己知道。
方艾伊在看到那人轉過來的臉時,一瞬間意識被奪,眼前一黑,直挺挺的暈倒過去。
左微則在看到那張臉時,全身繃緊,僵硬,素來面無表情的俊臉一副見到鬼一般。
那個人,那個人是……昊……昊天麟?!
然而,不等他細看,不等他細想,旁邊的方艾伊已經暈倒,只能從震驚中回神,雙手攬住她。
顧逸之蹙眉回神,冷靜自制。
衝祁笑天點頭,抱着葉念芝進入榮莊。
祁笑天沉默打量這幾人,他們之間流動着怪氣的氣氛,讓他不解,雖然知道白霜月認識顧逸之,但並不知道這兩人之間的牽扯,如今之際,只能都先安排住在榮莊,再作打算。
走到左微身前,道:“謝謝你們送賤內回來,舟車勞頓,公主身體不適,不如先在榮莊休息,等公主醒了再做打算。”
“打擾了。”左微點點頭,二話不說抱起方艾伊,隨一名女婢走進榮莊。
門口的其他人,全都井然有序的進入榮莊。
*
顧逸之將葉念芝送回小滿苑的主臥室,替她更換衣衫,簡單處理傷口後,便去配藥,順便去看看兒女。
葉念芝靜靜靠在牀上,閉目養神,剛纔她已經睡了一覺,身體已經好很多。
此刻天際已經隱現亮光,窗外傳來清脆的鳥鳴,鼻端是隱隱的藥香,讓她略微皺眉。
自成婚以來,這次的傷最嚴重,敵人顯然是衝着她和笑天來的,然而她卻不知道敵人是誰?
從他的話中猜測,應該是越國以前的舊敵,可是她以前身爲葉念熙的時候,爲了幫大哥司馬晉奪回政權,樹敵不少,會事哪一個呢?
司馬晉上位後,對之前的障礙全都有排查清除,是以前的政敵餘孽,還是現在的新出現的敵人,只是巧合的知道葉念芝就是葉念熙,葉念熙就是葉念芝?!
而且,看樣子,他對顧逸之以及祁笑天全都不陌生,這就很值得推敲了。
耳邊傳來有人進門的腳步聲,壓下心頭煩亂,睜開眼睛,看見一名全身裹着黑衣的妙齡女子端着一盆溫水進入內室,低眉順目,臉上用一塊黑色面紗遮住,看不清面容。
皿娘將溫水放在架子上,沾溼了一塊毛巾,蓮步輕移的走到葉念芝面前,給她擦拭手臂上的傷口。
葉念芝斜靠在牀頭,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的女子,移動手臂位置,拒絕她的碰觸,突然問道:“你是誰?”
“皿娘,見過夫人。”皿娘放下帕子,矮身一福,溫婉賢淑。
“誰讓你進來的?!”葉念芝這纔看見她的一雙眼睛,是瀲灩勾魂的丹鳳眼,更特別的是她眼瞳的顏色是少見的冰藍色。
這種眼瞳,在現代並不鮮見,但在這個時空,除非是漂洋過海到很遠的異國纔會有,西出西域也會有,但很少出現在天朝。
此女子身形中等,纖合有度,凹-凸有致,並不像是西域女子,這就更奇怪了。
“逸之在軍中起居,一向由我照料,覺得並沒有什麼不妥。”皿娘低眉順目,不卑不亢的回答,對於葉念芝的嚴厲之色視而不見。
“你再說一遍?”葉念芝不敢置信,眯了眯眼,冷着臉咬緊牙關。
逸之?!誰准許她這麼叫的?她又憑什麼這麼叫!
“逸之在軍中起居,一向由我照料,覺得並沒有什麼不妥。”皿娘冷靜清晰的再重複一遍。
冰藍的水眸不起半點波瀾,一如既往的泛着溫潤而純澈光芒,眼眸毫不畏懼的直視葉念芝,暗中與之較勁。
葉念芝是氣場強大的女子,是明豔凌厲的,也許乍見之下會覺得有些雅痞,但實際上她的氣勢極具攻擊性。
再看皿娘,看着冰冷淡漠,卻在這樣強勢的威逼之下,毫不怯懦,竟然隱隱由內至外的逼出一股冷厲的氣勢,與之抗衡!
顧逸之進門便看見兩人劍拔弩張的對峙着,墨玉般的眸帶着一閃即逝的冷芒,掃一眼皿娘,淡淡出聲道:“你先回去,這裡不需要你服侍了。”
“是。”皿娘斂眉,低頭,一如來時,蓮步輕移的退出房間。
顧逸之神色不變,動作輕柔而愛憐的將拿過來的藥粉灑在她的手臂上,然後包紮起來,同時,任由葉念芝探究審視的目光打量他。
“沒什麼要說的嗎?”葉念芝實在忍不住,出聲詢問。
她發現這一趟他去南疆部落,分開時間有些久,她開始不瞭解他起來。
他這一趟出去,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一樣的眉眼一樣的五官,每一處細緻的地方她都看過千萬別,親吻過千萬遍,就是哪兒多出一條細紋她都瞭若指掌,然而這一刻,面對他的冷靜與沉默,卻發現他的臉變得陌生。
“說什麼?”顧逸之手上工作不停,更輕柔的將纏繞的繃帶打個蝴蝶結,然後去收拾藥瓶,再次轉回身時,退去外衣,準備上牀休息。
“她是誰?”葉念芝繃着臉,問——
二更!字數夠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