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歌伸手握住酒瓶,陶製瓶身特有的粗糙感傳到手心,就像他此刻的心情,說不出的晦澀難受。
這一世苦難雖然不少,但快樂與幸福也是滿滿,怎麼可能說忘就忘?
方小路的癡情,葉清霜的美豔,蘇酥的火辣,宋嫣然的溫柔,莫妮卡的狂野,楊嬌嬌的率真,丁曼的溫婉,安彤甄的風韻,薛笛的直爽……這些美麗的女人都將會遇到各自美好或不美好的愛情,秦歌怎麼可能甘心讓她們嫁作他人之婦?
還有童魚的傲嬌,小雨的可愛,小白的忠誠,星星的機械,喬巧的執着,小奴的膽怯,白鳥澤衣的大膽,以及天宮愛的認真……都將再也見不到了,秦歌怎麼捨得?
還有還有,沒了秦歌兒時的貪玩,襁褓裡的蘋果還會被人撿到麼?沒了秦歌的愛享受,師心兒還會努力成爲世界女首富麼?沒了秦歌的幫助,黑寡婦許夢菡能順利掌控魚龍幫嗎?沒了秦歌的拒絕與告誡,霍小雅又會爲了報仇向什麼人寬衣解帶?
……
秦歌有太多太多的不捨,太多太多的放不下,以至於小小的酒瓶似乎變成了千斤重,令他手背青筋直冒、手臂顫抖,卻始終都拿不起來。
“所謂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不過都是夢幻泡影而已,一閉眼,一仰脖,全都會變成過眼雲煙,你又何必如此痛苦?”中年男人看了一會兒,忍不住如老僧般開口勸道。
“去你妹的夢幻泡影,去你M的過眼雲煙,老子是人,紅塵中的一個大俗人,會哭會笑會罵人,你這種沒爹沒媽沒朋友沒感情的王八蛋,憑什麼勸我?有什麼資格勸我?”
都到要喝孟婆湯的地步了,秦歌早就豁出去了,什麼淡定、幽默、智慧通通都丟掉,血灌瞳仁,面容扭曲,表情猙獰,破口大罵。
他這會兒感覺胸口像是被壓了一座大山,急需要發泄,狠狠的、不管不顧的、歇斯底里的發泄。
中年男人依然不介意秦歌的不敬,淡淡看了他一會兒,然後擡手隨意一揮。
隨着他這一揮手,彷彿又一場幻境開啓似的,秦歌只覺眼前一花,便置身在一處青山綠林之中。
他腳下是一條古舊的青石板路,路面並不平整,有些硌腳,卻又有點莫名的舒服。
石路不長,約莫幾十米的樣子,兩側開滿了火紅的花朵,香氣馥郁撲鼻。往前走出沒幾步,便能聽聞水流叮咚之聲,十分悅耳;再走幾步,便可見數道清澈而淺瀨的泉水從山澗中流下,匯成一條小溪,溪邊是清幽的蘭叢,鮮翠的竹林,恍惚間如人間仙境,美不勝收。
聞着花香,聽着泉鳴,秦歌鬱結的心臟似乎被清洗了一邊似的,說不出的順暢。他一時間有些癡了,下意識的繼續向前,數息之後便來到一座石拱橋前。
橋頭有一石牌,上書“奈何”二字,秦歌微微愣神,瞬間便感覺彷彿墜入萬丈冰窟,涼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橋是奈何橋,橋下小溪必然就是忘川水,那剛剛走來的石板路……豈不就是黃泉之路?
橋的對岸是什麼?陰曹地府?我怎麼會在這裡?這是幻境還是現實?
秦歌冷汗直冒,雙腿卻像是不聽使喚了似的,一動不動。
“年輕人,前方便是解脫,你還在留戀什麼?”一道慈祥的聲音響起。
秦歌循聲望去,就見側方不遠的一棵大樹下站着一名鬚髮皆白的老者,只是一眼,他心裡就冒出個念頭來:這是位神仙。
雖然他對仙界的瞭解已經不少,仙人也見過幾個,連他自己也已經算是仙人了,可他心裡清楚,這裡的所謂“仙”,只不過是一種修爲境界而已,根本就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神仙。
可不知爲何,他覺得眼前這位老者就是神仙,而且無比的確定和深信。
幾乎是人生當中第一次禮貌的深深鞠了一躬,秦歌纔開口道:“老神仙,前方只是忘斷,而遺忘只是逃避,不算解脫。”
老神仙聞言呵呵一笑,捋了捋鬍鬚問:“既然如此,那你爲何又來到此地?”
“有難事不決,這是唯一出路。”秦歌答道。
老神仙又問:“既然知道這是唯一出路,那又何必駐足不前,徒增煩惱?”
秦歌一怔,默然不語。
老神仙見了就走上前來,拉住他的手腕,說:“來來來,隨老叟過橋一敘。”
秦歌不動,老神仙就寬慰道:“放心,不喝那孟婆湯,你便是自由身,來去隨便。”
秦歌這纔跟隨老神仙走上了奈何橋。
然後,奇怪的一幕發生了。
站在橋頭望向橋尾,這橋頂多也就十米左右,橋對岸的風景也清晰可見,可當秦歌走上橋面後,這橋忽然就變長了,前方雲霧瀰漫,根本看不到盡頭。
有風吹來,冰涼刺骨,橋下怒濤奔涌,早已不是淙淙小溪的模樣,似乎預示着前面肯定不是什麼好地方。
老神仙腳步不停,似慢實快的向前走着,秦歌被他拉住,就算是想停也停不下來,不一會兒便跟着鑽進了雲霧之中。
彷彿從白天直接踏入了黑夜,雲霧之後竟然又是另一番景象。
圓月當空,松濤陣陣,螢火蟲自在的飛舞,空氣中瀰漫着青草混着泥土的清香,簡直就是一個跟美女聊人生談理想的絕佳之地,完全不是秦歌所想象的那樣陰森恐怖。
老神仙停下來,鬆開秦歌的手,問:“有什麼感想?”
秦歌老老實實的說:“鬆了一口氣。”
“你看,前進一步,並不一定就是萬丈深淵;猶豫不決,就只能永遠呆在原地品嚐放不下之苦。要何去何從,你心中可已經有了答案?”
秦歌沉默片刻,回頭望了一眼,說:“似乎有了,但仍不明朗。”
“這個簡單,隨老叟來。”
說着,老神仙轉身就走進了一旁的松林。
秦歌在後面跟着,不一會兒就穿過鬆林,來到一處空地。
空地中央黑乎乎的似乎矗立着什麼東西,等他走進了一看,頓時驚訝的嘴都合不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