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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陸漫漫來到異世界.感覺最接地氣兒的一天.
她閒庭信步.走進花團錦簇的牡丹花海里.一片豔色無邊.與竹林的幽靜不同.與荷塘的清涼不同.紅的.白的.粉的.一片一片……
她伸手想去摘.又縮了手.只是好奇地看看這朵.又瞧瞧那朵.她低頭嗅了一下.味很淡……渾不覺遠處有雙眼睛在盯着她.
她擡手摸摸頭上那個男子髮髻.再看看自己一身男子裝扮流連在花叢中.不由得微笑起來.抑制不住.
她手中的摺扇“譁”地打開.故意誇張地學着古代男子走路的步子.從花叢中穿過:“我得意地笑我得意地笑……”
哼唱得那般得意.是夠得意的.不僅小命保住了.還有了工作.算是拼出一方立足之地.
她這麼想着.站在豔麗的花朵中笑得開懷.地上.是厚厚的青草.鋪得一地油亮.坐上去.軟軟的.還微微發燙.
她不止坐.還躺了上去.雙手交疊在腦後.眼睛定定地望着天空.
蔚藍.乾淨.一卷一卷的白雲.變幻成各種形狀.有一朵.看起來好像百里千尋笑笑的臉.
她有些想他了.
不由自主.心中便浮起一絲溫存.他在的時候.嫌他指手劃腳;他不在身邊了.卻想念.
他的氣息.他的味道.他哭笑不得的表情.他被她氣得啞口無言的樣子.通通都清晰而深刻.
這一次的別離.總覺得分外漫長.還沒走幾天.她老是忐忑不安.像是會好久好久見不到.
她有些沮喪.臨別的那晚.竟然將那麼豔色無邊的事.生生演繹成了鬧彆扭.
她漸漸有些迷糊.腦中混亂不堪.許多穿白大卦的醫生進進出出.爸爸的眼睛溼潤了.媽媽嚎啕大哭.撲在爸爸的肩膀上……
她的視線模糊了.白雲一團一團涌來.將她籠罩其中.她揉了揉眼睛.看到一地銀白的梨花瓣……不是在牡丹叢中麼.爲何會是梨花紛落.飄飄灑灑……樹下.站着一個女孩.木然而立.沒有表情.
陸漫漫確定認識這個女孩.很眼熟.真的很眼熟.在哪兒見過.
她努力地想.想得眉頭都皺了起來.
猛地.一驚.那不是梨花皇后麼.
驟然從地上坐起.“砰”地撞得響亮.她尖叫着“啊”了一聲.摸着額頭.怒目而視.
與她額頭相撞的.是一個男子.他也捂着額頭.顯是撞得不輕:“你爲何撞我.”
口氣甚是蠻橫.
陸漫漫氣得咧嘴:“你屬牛的.真不講理.”她氣呼呼地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和沾在衣服上的草:“我躺在這兒好好的.你想……”
她本來想說“你想非禮我嗎”.但及時瞅到了雪衣男裝便住了口.
哎呦.好痛.她揉着額頭去看這屬牛的討厭男人.明明長得一副儒雅的風流模樣.怎麼脾氣這麼臭.
那男人也揉着額頭:“我見你躺在地上.過來看你死了沒有.”
毒舌.
陸漫漫毛了:“你才死了.你全家都死了.”她兇惡地逼近他:“我告訴你.這是我的地盤.你最好老實點.”
她氣呼呼的.方想起“客人是上帝”.應該微笑服務;又想起.她好歹是御風庭的ceo.怎麼能第一天開業就跟客人吵架.傳出去豈不笑掉大牙.
她決定及時糾正自己的行爲.非常有職業道德地一抱拳:“這位兄臺見諒.在下剛纔小憩片刻.沒料到衝撞了兄臺.在下這便向兄臺道個歉.還望兄臺切勿將此等小事放在心上.”
那男子很高大.和百里千尋相差無幾.一襲黑衣.絲滑鍛子.一看就是上等好衣料.腰間是同色腰帶.簡潔大氣.
他玩味地瞅着陸漫漫的臉.像是要在她臉上看出朵花來.尤其是陸漫漫道歉之後.他的目光更奇怪.
他盯着她.一眨不眨.疑惑盛滿他的眼睛.
陸漫漫扭頭一看.花海無邊.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她的心格登一聲.媽呀.這男人混耽美的啊.
她吞了一下口水.話說得無比艱難:“先生.您是來御風庭喝茶的吧.不如由在下帶先生去品茗.好過在此傻站着.”
那男人並未說話.手已沒有放在額頭上.負手而立.背挺得很直.站姿頗有風采:“喝茶.”
“對.喝茶.來御風庭可不就是爲了喝茶麼.”陸漫漫十萬分盡職盡責地推銷着:“我們御風庭的茶.跟一般的茶可不一樣……”
至於怎麼個不一樣法.那男人很快就知道了.
他們走出牡丹花叢.陸漫漫鬆了一口氣.一路穿過小徑.沿途遇上茶倌.陸漫漫拿出腰牌.很有派頭地吩咐茶倌安排位置.
那腰牌是早前龍思賜給她當管事的身份像徵.左岸說上好的古玉.價值連城.她想好了.要是龍思敢拖欠她的工資或是分紅.她就把這玩意兒賣了來抵.
總之是很不吃虧的事.
那男人一路沉默着.沒說過一句話.只是偶爾玩味地看着陸漫漫.直把她看得發毛.
給這男子安排了座位.便輪到她訓練出來的茶倌表演了.她扯了個謊.很不淡定地逃之夭夭.
一路跌跌撞撞.慌慌張張.和左岸撞了個正着.
左岸扶住她:“怎麼了.看起來像是被狗咬了.”後一句.當然是戲謔.
陸漫漫撇撇嘴:“叔.你侄兒我.被一個男人看上了.”她想起那眼神.不由得又打了個顫.
左岸笑笑:“哪個男人這麼好眼光.”
陸漫漫一口血差點沒吐出來:“叔.你存心氣我呢吧.我死了.你有啥好處.”
左岸悠然而立:“說說.怎麼回事.”
陸漫漫一時也真不知道從哪兒說起.總不能說.開業第一天.自己啥事也不幹.跑到牡丹花下睡了一覺.
靠.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她陸漫漫的風流竟然是和一個喜歡男人的男人.烏拉.不活了.
她及時住了口.決定打掉牙齒和血吞.悶悶的聲音:“沒事.只是有個男人一直盯着我……沒事了.龍思那傢伙還在和攝政王敘舊.”
左岸聽得那個急啊:“賢侄.這兒耳目衆多.你能省着點叫麼.”苦口婆心得像她親叔的口氣.
陸漫漫“嘿嘿”傻笑一聲:“叔.你越來越有叔的範兒了.”
左岸無奈地笑笑:“我現在知道千尋總唉聲嘆氣的原因了.”
陸漫漫皺了眉:“叔.這話我不愛聽.千里千尋就見不得我混出個名堂來.哼哼……”她忽然神秘地問:“叔.這南北文化是怎麼個事.龍田心讓我來想如何舉辦這酸死個人的詩會.你說.要怎麼個弄法.他到底想達到什麼目的.”
左岸老氣橫秋地拍了拍她的腦袋:“叫你說話悠着點.隔牆有耳……”真的很有叔的氣勢啊.
陸漫漫不解:“神神秘秘做什麼.”後又驀然想起.這既然是龍思的主意.那必定表面是詩會.圖個熱鬧.實則是爲了南北文化共融.
呼.太高深了.她就是有十個腦袋加一個穿越的靈魂.也想不出這有多大個意義.一個皇帝居然要費時費神地跟她打着開茶館的幌子.來進行文化共融.
她有些後悔以前唸書不用功.居然去學了什麼跆拳道.如果以前跟着爺爺多看看古書.讀讀歷史.說不定會理解得深刻一些.
左岸道:“這個問題.我們回去再說.這地方人多嘴雜.”
陸漫漫抱拳一鞠躬:“叔.受教了.侄兒這就找個地方貓着去.免得您老人家嫌礙事.”
她是有些礙事.人家忙得團團轉.她卻清閒得不知道該乾點什麼.
她本不是個長袖善舞之人.此刻再一次在心中讚美了一番百里千尋的明智之舉.居然派了個左岸這麼通透的人來替她出面.
她確實不適合在達官貴人的堆裡打轉.剛接待第一個客人.就和人家吵了一架.呃……那跟她撞了額頭的男人的眼睛.爲什麼感覺在哪兒見過.
有些熟悉.似曾相識.
但又可以肯定.她從未見過那個男人.她悶悶地別了左岸.自顧又去檢查了一次水質.茶葉品質.以及那些個被她親手訓練出來的茶倌.姿勢是否合格.
其實她自己的姿勢也不標準.但陸漫漫是個對別人嚴格對自己寬鬆的好姑娘.所以一直要求很高.
她視察了一遍工作.心中暗暗記下業務熟練人員的模樣.就這個陣勢.這一百多茶倌哪裡夠.訓練下一批人.就得指望熟手了.
她在心裡噼哩叭拉打着如意算盤時.龍思一臉深沉地走了過來.天氣熱.本來空氣就稀薄.他一來.還用掉了好幾個人的空氣.一下子就感覺壓力巨大.
她出於避壓的本能.趕緊調頭欲跑.只聽身後那聲音雖低卻嚴厲:“站住.”
陸漫漫作出恍然遇見狀.扭頭訕笑.上前一鞠躬:“龍公子好.小的正忙着.所以跑……”
“你忙什麼.”龍思顯然打聽得很清楚:“左岸說你正準備找個地方貓着去.”
陸漫漫氣得咬牙切齒.她這叔要不要這麼實誠地出賣她不幹活兒白拿錢.
彷彿被大老闆逮了個偷懶的現形.
她忽然理直氣壯:“我正要找個清靜的地方.想想那酸死個人的賞詩會.應該怎麼弄才能辦得有趣.這算不算正事.”
龍思點點頭:“去吧.我正好有事.不能陪你喝茶了.”
陸漫漫又是一聲“嘿嘿”訕笑:“是我陪您喝茶.您說反了.”
龍思不置可否.這女人明知他是皇帝.什麼都要較個勁才舒服.
他沒說話.轉身的一瞬間.微微露出笑意.
廢后不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