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斜了一眼慕容晟,二話沒說,轉身就往外走,剛踏出步子,手便被人從後抓住。
不用猜也知道是誰。
唐果兒頓下身來,淡淡道,“大皇子,剛剛你不拉我一把,現在拉住我所爲何意?”
她的言語之間,不知不覺透出了酸溜溜意味。
慕容晟鬆開手,走上前一步,看着唐果兒道,“你是在怨本王袖手旁觀?”
“怎敢?”
“爲了與本王撇清關係,連以死明志這樣的極端方法都能想出來,還有什麼是唐三小姐不敢的?”慕容晟不由微怒道。
任何人急着與他劃清界限他都會不在意,唯獨眼前這個女人,總是輕而易舉便讓他側目,讓他在意,甚至挑起他一向控制得極好的情緒!
“是嗎?我的膽子這麼大?”唐果兒似反思一般沉默了。頓了頓,她的臉上露出無辜且疑惑的神色,語氣極淡極輕,“你我本無關係?何來撇清?”
唐果兒說完,理了理跪得褶皺的衣裙,走出仁德殿。
一干人午膳過後,夜間守靈的人數分配細則就送來了。
守靈的人數共分爲三批,慕容晟與太后一族,領着三大世家之一的程家爲第一批。慕容晴依與親王們領楚家爲第二批,未來太子妃唐果兒領着其他的名門望族爲第三批人。
三批人每天一輪爲太后守靈,直至一個月的葬禮結束。
守靈本就是一件辛苦的事,而且要守的人還是太后,這其中規矩比起普通百姓家白事比起來,更加繁複冗雜。
至於具體有多煩瑣,唐果兒守靈的第一晚,就深刻地體會到了。
比如,太后靈前供奉的七七四十九盞油燈,必須由皇室嫡親每一個刻添一次。每添一次不得超過油燈的一半,以免油太旺,燈火太盛,擾了太后安寢。
所以,這整整一個晚上,唐果兒幾乎都在馬不停蹄地奔走在油燈之前。
直到天明慕容晟帶着人來替班之後,她才與守靈的的衆人匆匆回到爲他們準備的休息之處,倉促小憩片刻,又繼續回到靈前招呼前來弔唁的大臣。
尤其是最初的幾天,仁德殿前來參拜弔唁之人絡繹不絕,所有人更是忙得不可開交。
最忙的幾日過去後,一到不用守靈的日子,唐果兒就會回唐府。她實在不習慣與這麼多人同吃同住。
可就算死弔唁的人少了,空閒下來了,她每日也都得在仁德殿呆到吃晚飯的時候才能回到唐府。
所幸在太后葬禮開始這十來日,何氏出奇的老實,沒有在她背後捅刀,給她添亂。
也是,唐果兒大半的時間都呆在宮中,基本上她與何氏也只有在吃飯的時候才能見上一面。
太后大喪一切從簡,用膳之時便沒有內外室嚴格區分出來,府裡男眷女眷都一起在穿堂之後的飯廳中用膳。
唐果兒與何氏的子女們都圍着一張大圓紅木卓而坐,因爲唐蔚妍的緣故,三姨娘也在桌邊下首的位置坐着。
一頓飯所有人都吃的鴉雀無聲,不過,唐果兒倒是有了新的發現。
唐榮軒經過上次雲清的捉弄,似乎被嚇得不輕。看她的目光之中再沒有鄙夷和不屑。
雖然她大半的時間雖然都不在府中,卻不代表她對唐府的事情眼瞎耳塞了。據府中丫鬟之間的私傳,唐榮軒經過那一次驚嚇,似乎從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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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舉了。
看來**薰心果然不假,唐榮軒遠離美色之後,腦子倒是變得清明多了,知道將對她的恨意藏在眸子的最深處,然後對她裝出一副驚恐懼怕的模樣來。
而三姨娘看她的眼神,也沒有了第一次交鋒時的恨意。
想來唐蔚妍應該已經將唐素容叫人爲她濃妝豔抹,去參加太后葬禮之事說了出來。
加上那個婢女婉兒,第二天就被人發現在後院的一口棄井中溺水而亡。
三姨娘腦子雖然轉得慢了些,但並不是完完全全的傻子。
兩者一結合起來,她總該明白這府中誰纔是真正想要害她的人。
至於何氏和唐素容,據云清的觀察來看,她們平常大多都是呆在自己的院子裡,沒人知道她們在做什麼。
不然,她們就是早出晚歸。
早出晚歸,或許如唐妍蔚所說,何氏是在爲唐素容的婚事奔波。
而她們呆在院子裡,唐果兒稍稍想了想,也能猜出個大概。
她一直都知道,唐素容的城府不比何氏淺。
只是唐素容畢竟只是足不出戶的大家千金,閱歷不足,且她的性格浮躁,很容易就被激怒,將自己的弱點暴露在別人面前。
但這兩日從唐素容的言行舉止,以及她看自己時日漸波瀾不驚的神情,唐果兒已隱約猜出,何氏一定是在對她暗中進行調教。
否則,在這短短的時間裡,唐素容的性格不會轉變得這麼快。
不過,何氏愛做什麼,唐素容日後會變得多麼難纏,她並不在意。
曾經她因爲皇上的一紙婚約,不得已才被綁在了唐家。
如今,婚約已解。等她忙完太后的葬禮,就會勤加練習姨祖母授與的幻術心法爭取早日進階。
待她討回身體主人所受的一切苦楚之後,她就會挑個合適的時機離開。
眼下只要何氏消停下來,不再生出什麼幺蛾子,不跟她玩心計,其他的事,她都不想去管。
忙碌的日子總讓人覺得過得很快。轉眼,太后的葬禮就過去了二十多天。
最後的幾日裡,慕容晟因爲前朝的政務繁忙,奏章堆積,已經抽不出時間來主持太后的葬禮。
眼看,安排太后入葬皇陵的重擔即將落在慕容晴依身上。皇后的身子在這時終於有所好轉,她在南宮薇的陪同之下,在喪禮的最後一日,出現在了仁德殿的靈堂。
對於皇后,唐果兒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好感。反而對她端出的一派雍容無比尊貴異常的氣度,覺得有些憐憫。
將來不管是慕容蒼順利登基,還是慕容晟奪權成功,她敢保證,皇后絕不會擁有如同太后這樣風光盛大,超出皇室規格的葬禮。
一個無子的皇后,一個得不到皇上寵愛信任的皇后,她身上沒有需要掩飾的秘密。
皇后與南宮薇上前參拜後,南宮薇很自然的站到了唐果兒身邊。
她的雙眼兀自紅腫着,臉上的憔悴不比他們這些守靈的人少半分。
唐果兒有些詫異,還不及問,南宮薇已經率先道,“我早就想來替太后守靈了,可是因爲太后去世,皇后娘娘哀思成病,我只得一直在她身畔伺疾。等騰出手來,太后都要準備下葬了……”
南宮薇說完,明亮的眼眶中滿是濃烈的哀傷和自責,睫毛一垂,成串的眼淚就落了下來。
唐果兒看她哀傷的模樣,也微微動容,從袖中拿出錦帕遞上小聲道,“你應該慶幸沒來守靈,否則你就要和我一樣成大熊貓了。人死不能復生,雖然這句勸你的話俗了點,但你的心意到了,太后在天之靈,也會覺得欣慰的。”
南宮薇哽咽着點點頭,緊緊握了握唐果兒的手掌,這才含淚走到皇后的身旁站定。
這時,唐果兒卻驀然想起了一個人來,從太后喪禮開始到現在即將結束,雲淵都沒有露過一次面!
究竟是什麼原因?
難不曾慕容晟在雲頂寺說的話不是氣話?他真的將雲淵軟禁起來了,然後交給皇上處置?
想到這裡,唐果兒頓時心急了起來。這事終歸到底與她還是有一定的關係。
如果當時慕容晟沒有看見她與雲淵抱在一起,單單因爲太后身亡之事,慕容晟想必不會這麼生氣。
可她急也沒有用,雲淵現在的境況如何,也只能等慕容晟來了問他才知道。
唐果兒憂心雲淵之事,頻頻往殿外看去。她的舉動引起了衆多人的側目,就連皇后都詫異地看了她幾眼。
南宮薇見狀,在皇后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只見皇后微微蹙了蹙眉,然後點了點頭。
隨後,南宮薇走到了唐果兒的身邊,將之前擦淚的錦帕遞還給她道,“果兒,我尋了還你帕子的由頭,皇后娘娘才讓我過來。你怎麼了?一直往在外看。是在等誰嗎?”
“沒什麼。”唐果兒接過帕子,斂了自己眼中的急色淡淡道。
都這個時辰,她不知道慕容晟還會不會來。
可若是他今日不來,等會出宮之前她也要去找他。
明日就是太后下葬大禮了,等葬禮一結束,皇上就該追究雲淵的責任了。按照慕容晟那日在雲頂寺的態度,他稟報給皇上的話,應該不會好到哪裡去。
雲淵保護太后不力本就是重罪了,皇上要是再聽慕容晟的一面之詞,雲淵的處境就真的危險了。
想到此處,唐果兒剛剛平復下來的心,又忍不住的焦急起來。
就在這時,她的眼角餘光終於瞥到了熟悉的天青色身影朝着靈堂穩步走來。
考慮到殿中眼睛太多,唐果兒剋制住想要衝到慕容晟身邊問他雲淵目前的狀況的**。
她壓制着情緒,儘量移開自己的目光,不去看與一旁皇后寒暄的慕容晟。同時,她也在心底思索,怎樣不引人注目地嚮慕容晟開口。
但她的眼角餘光仍然不由自主地往慕容晟方向瞧去,並且已經驚動了離她近的幾人。
想了想,唐果兒最後瞥了一眼慕容晟,悄然地轉身走出了靈堂。
裡面人多,而且大多是太后一族的親戚。雲淵的事不適合在那樣的場合下說出來。
既然如此,她就在外邊等着慕容晟出來。